见沈伶安沉默,贺溪延却只觉得她是被戳中心坎,所以才会哑口无言。至此,贺溪延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无论弟弟贺溪桥怎么看待,这个女人终究是配不上他的。
倒不如,干脆在拜堂之前,直接拆穿她的假面具,也好过让这个女人带着目的嫁给被痴情糊了眼的傻弟弟。
想到这里,贺溪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出手就要扯下沈伶安的盖头,只要沈伶安不反抗,那么下一步便是她的喜服。
何不让她身败名裂?
可当贺溪延的手真的触碰到沈伶安的盖头时,却见沈伶安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紧张,但很快她又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场合不对,我们应该尊重习俗。”
贺溪延面无表情地将手放下,但口中说出的话却满含俏皮:“你啊,怎么这么迂腐。”
他自认是个当闲云野鹤的好料子,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摧残良家妇女这类的事情倒也没少干,可是面对这个眼前叫沈伶安的女子,却怎么也起不了真正的歹念。
他想,大概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弟妹吧。
“回去罢。”
“是该回去了。”沈伶安低声应道。
贺溪延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又拉住沈伶安的衣袖,带着她离开,他们走得很慢,最后贺溪延还亲自护着沈伶安回到轿子里。
一路无话。
当喜轿落在贺宅门口时,吉时还未过!晓晓心中感叹,到底是大家族,连时辰都算的如此准确。
贺溪延嘴角抽搐,心道,吉时还未过?早知便再慢一些了。
贺溪桥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轿子刚一落地,他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不等晓晓掀开轿帘,也不等喜娘将沈伶安搀扶出来,贺溪桥早已等不及,快步走了过去,把所有的过场都亲力亲为。
秦氏也是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欣喜若狂的样子,脸上始终带着宽慰的笑,口中感慨着:“唉,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依娘所见啊,儿大也不好留啊。”
当他牵到沈伶安冰冷的小手时,竟是心疼不已,这一路,她受苦了。
贺溪桥温柔地唤了声:“娘子。”
沈伶安却蹙起眉头:这个声音不对,难道牵着她跨过火盆的男人,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她很想立刻就将盖头扯下来,好好地看个究竟,问个明白。她甚至已经将手抬起来了,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动作,该有的端庄和仪态也牵制住了她的冲动。
贺溪延站在他们身后,背着双手,歪着头,目光始终不离沈伶安,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旁人读不懂他的心思,如今可能连他自己都读不懂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堂之时,贺霖从未有过好脸色,不是冷哼,就是阴沉着脸,明摆着的对这桩婚事不满意,贺溪延的在场,也加重了他不满的情绪,一看到他那大儿子喝的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样子,贺老爷子就没了好气。
好在秦氏会来事,时不时打个圆场,也不至于让场面过于尴尬。
她保持着笑意,嗫嚅着嘴唇,自齿间挤出悄语:“老头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贺霖却来了脾气,脸色越发沉郁,大有下一秒就可离席之态,这怎么行呢,还是秦氏笑着对众人解释道:“我们家老爷是第一次当人家公公,前夜儿里还跟我合计呢,要不要先给媳妇儿来个下马威,我说您不必,但你们瞧瞧,他一紧张,都忘了之前说好了的。”
众人听后皆大笑,许是笑声感染了贺霖,他那紧绷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沈伶安却笑不出来,却只能配合着弯起唇角。
接着,她又听见一位大爷说道:“这新娘子可是嫁对人喽,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不说贺家好啊,咱们的贺老爷与贺老夫人心地又善良,所以这下马威啊,该给还是得给的。”
“......”沈伶安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轻咬嘴唇。
晓晓担忧地望着沈伶安,可她也知道,毕竟这里不是将军府,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最起码的安抚,都要等到明天。
贺溪延仰头喝下一盅,又将酒杯倒满,他眼看着贺溪桥的脸上笑意渐浓,却不曾将他的新娘护在身后,竟也算是默许了那老者说的顽话。
心头突然一沉。
之前只想着是沈家小姐,不,现在已经是弟媳了。只想着她不过是贪图贺家万贯家财,但却并没有想过,贺溪桥究竟是真的爱这个女人,还是只是不甘一段回忆?
曾经未得到,念了那么久,如今得到了,却也不过如此。
会是这样吗?贺溪延想着,又一仰头,酒灌入喉,辛辣,微苦。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贺家的小女儿,贺溪兮。
自听说花轿到了江南地界以后,她便把自己锁在闺房中,谁敲门都不开,亦不思茶饭,只坐在铜镜前梳妆,为自己抹上胭脂,想象着正与贺溪桥拜堂的人是她。
原以为将贺溪桥的计划告诉父亲,父亲一定会阻止他与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联姻,但万万没想到,父亲不仅同意了他们的婚事,甚至还准许了那个女人做贺溪桥明媒正娶的正妻。
贺家历代规矩,先立正妻,若不休妻,那么贺家公子就不能再娶第二个女人过门。
贺溪兮的眼中露出憎恨。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空有花容月貌,却永远得不到贺溪桥的青睐,更可气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是个豆蔻年华的婷婷佳人,可贺溪桥总把自己当成三岁孩童。
“好,既然是那个沈家小姐先不要脸面,那我贺溪兮也不会善罢甘休!”
“送入洞房!”
坐在新房中的沈伶安直到现在都神色恍惚,心脏就像被淹没在沼泽地,难受至极。
莫不是因为情绪激动,才会逼得毒性提前发作?她闭上双眼,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今日与那日毒发时所承受的痛苦完全不同。
今日,竟是多了一丝期待。但这份期待,终是在红盖头被揭开之后,彻底破碎了。
贺溪桥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喜服的女子,眼中满是震惊。
沈伶安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夫君,眼中满是震惊。
不是她?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