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后山。
一名白衣女子手执白玉萧,立在崖边。她轻声唤道,“钟离恒。”
她的对面,站着一位黑衣男子,正是魔族魔君,钟离恒。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摸出一串铃铛,“这铃铛,是你送我的。你还认得它吗?”铃铛在风中相撞,发出清脆的铃声。
钟离恒仔细打量了铃铛,脑海中压根没有它的一席之地,“池将军,本尊何时送过你这玩意儿?”他的眉眼间闪过的不耐,被池清轻易地捕捉到了。
池清面上不显,心里却疼的滴血,“你说过的,‘愿以天下为礼,聘我永世为妻’。这句话还算数吗?”
钟离恒的不耐,更深了些,“池将军,本尊说过,本尊喜欢的人,只能是云丹,也只会是她。云丹等了本尊一万年,这感情上就比你深了不知多少。世间爱慕本尊的女子可以从魔界排到鬼界去,你只能算那些女子中姿色上乘,修为较高的罢了。如若无事,本尊就先告辞了。”
池清轻声笑了笑,“贾云丹等了你一万年?呵,钟离恒,你也不过如此啊。你的一曲呢?我今日便是来与你切磋的。拔剑吧。”池清抽出佩剑,指向钟离恒,厉声道,“一曲清欢,也该有个了断了!看招!”
说完,便作势要向钟离恒心口刺去。刀剑入体的轻响,一抹红艳,在白衣上绽放,如冬雪中的傲梅,挺立在枝头。又是一声,带血的长剑从池清的胸前拔出。
“咳咳,钟离恒,果然呐。不过,我,我早就想好了,如果,咳咳,如果你负了我,我便,我便死在你剑下!”池清吐了两口血,脸色白得如同搽了粉。
她抬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噔时伤口处的血流的更欢了。她抬眼看向更加不耐的钟离恒,微微一笑,口中轻轻唱道:
“等多久,梦多久
一百年,一千年
就算没有了黑夜白昼
我也追到三界的尽头
谁说神仙不重修?
谁说仙魔世隔两头?…………”
一曲唱罢,池清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阿恒,再也不见了。”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脚跟抵至崖边,最后望了一眼钟离恒,池清的眼中缓缓流下两行清泪,“今世你为魔,我为仙,你负了我,欠了我两条命。如若你我还能相遇,我希望,我们可以两不相欠。”
见钟离恒不应声,池清也不恼,她纵身跳下了落霞峰,随着铃铛的脆响,幻境崩塌。
原来,这里,是诛仙台。
钟离恒呆呆地在哪儿站了很久,琢磨着为什么池清说他负了她,又是如何欠了他两条命。思来想去间,贾云丹找来了。
“恒哥哥~~你怎么在这啊?云丹找了你好……啊!恒哥哥你做什么?!快,快放开我,救命!救…………救,救命!…………”钟离恒松开掐着贾云丹的手,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便将帕子随意丢开了。
“呼,呼……”贾云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再看向钟离恒的眼神便带上了些许惊恐和心虚。钟离恒只是试探一番,见此情景,多疑的心又活跃起来。她心虚什么?难道…………
“呵,贾云丹,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池清才是…………”“不,不是的!”钟离恒话才说一半,就被贾云丹急急打断了,声音尖锐刺耳,平日里的娇憨可爱荡然无存。
钟离恒却是又呆住了。
池清才是那个,他为了睹其芳华,三军齐发、扬鞭策马、万里扬沙、兵临川曦城下的女子?
池清才是那个,为了他与整个仙界作对的人?
池清才是那个,天生异灵根,惊才艳艳的第一女将军?
池清才是那个,为了他守身如玉,并等了他一万两千七百年的姑娘?
池清才是那个,他出征在外,却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心上人?
池清才是那个………………………………………………………………
钟离恒站在那儿想了很久,最后想到的,是他一剑刺死了池清。
“阿清,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我来找你了…………”钟离恒喃喃念叨着,心中是撕裂般的疼。说着,他便要跳下诛仙台。
贾云丹忽然起身,一根亮闪闪的细绳捆住了钟离恒,“贾云丹”手上一用力,将钟离恒甩出老远,“你不配他等你!”
钟离恒怒目以视,“滚开!”说着就要下杀招。
“贾云丹”不慌不忙地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你且先看看我是谁!”
少年俊秀的眉眼与池清有七分相像。
“池曦?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要……”池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钟离恒的话。
“我哥他力排众议,甚至男扮女装,只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结果呢?这位心上人宁愿听取他人的一面之词,也不肯相信他。现在好了,因为你,我们池家家破人亡,我也马上就要被你干掉了,还不如让我自己来,死得更安全巴拉巴拉………………”池曦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末了他还补上一句,“你杀了池家上下两百一十二人零一条狗两只猫,再加上我哥和马上就要死在你剑下的我,一共两百一十七条生命,你说,就算你找到我哥了,他在知道这一串的真相后,还会喜欢你吗?”
钟离恒摇摇头,“不会。”池曦满意地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你你你你你,你背后…………算了,你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池曦话说一半就跑路了,只留下钟离恒孤零零一个人。
诛仙台是无仙敢来的,因为如果脚底一滑,就要和美好的仙界说“拜拜”了,所以,这诺大的诛仙台,现在只有钟离恒一人,不,是一魔傻不愣登地呆在那儿。钟离恒一回头,就看见池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胸前的血迹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不怎么真实。钟离恒伸手在血迹上沾了沾,池清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钟离恒将粘在指头上的“血迹”放在嘴边尝了尝,酸酸甜甜的,还有股香味…………靠!这不是一万两千七百年前他送给池清的果酱吗?
“钟离恒。”池清的声音换回了本音,也许这也不是他的本音,因为他伪清冷女音已经伪了近两万年了,这会儿突然给换成清冷少年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但在钟离恒听来,他家池清的声音是天下第一好听,咋样他都喜欢,如果是在床上他就更喜欢了。
这么想着他便笑出了声,还胆大包天地掀开池清的衣裳,“阿清,你说你这儿塞的是肉包还是馒头啊?应该是包子吧,啊呜,果然是包子!阿清,你要吃吗?阿清?”钟离恒嘴里叼着包子,脸上沾了些许果酱,看起来竟有些————呆萌?可爱?
池清也不睬他,只是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话吗?”不等钟离恒接话,池清自言自语道,“你说,‘异灵根又如何?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