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西南边陲,人烟罕至。
温带雨林绵延数万顷,高大的树冠掩住地上仅有的几条土路。时值黄昏,橘黄色的阳光经过树冠的遮挡仅有丝丝缕缕微弱的光落入林内。
茂密的丛林里隐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一台平常甚至是有些丑陋的摩托车上正在高速行驶。
跨坐在上面的清秀俊美的青年男子穿着染了血迹的宝蓝色暗云纹的丝质衬衫,简约的黑色长裤,高高的眉骨下一双桃花眼半眯着,平时总是挂着些笑意的唇角此时却用力抿起,仿佛正忍受着什么痛苦。
青年的脖子上有一道有一指长的伤口,不算深,但长时间不处理在这种湿热的气候下也够要了人的命。
此时青年的袖子虚虚地挽起挂在手肘上,露出白皙腕上一块百达翡丽的男表,但显然这块表并没有因为自己价格上后的一串零受到主人的珍视,此时表镜已经碎裂,缺少遮挡的表针依然在摩托车疾驰带来的狂风中颤颤巍巍地履职,看起来颇有几分命不久矣,风烛残年的味道。
树林里本就光线昏暗,随着时间推移,显然不久后天就会彻底黑下来。
青年终于停下摩托,下来后他本想讲车搬进树边的林子里隐匿,但这好像再次扯动伤口,“嘶——要命,科尔文那个土鳖,不朝对家使劲,跟爷来劲,等我回去,这事没完!”
青年骂骂咧咧地简略包扎了伤口,藏起了摩托,转身去捡了点木柴。“今天竟然又要露宿丛林啊,还真是好多年没这种体验了。”
一边思索着离得最近分部的路线,他虽然向分部求援了,但直到现在分部仍然没有反应。
一边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天前的种种,也许是这种盘算确实劳心劳力,也许持续了有一天的逃亡实在是令人疲倦,青年闭上眼陷入浅眠。
突然远处传来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在黄昏时染上血色的阳光下,来路不明的车队在寂静的丛林显得格外肃杀。
青年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地盯住了来处,科尔文就是一除了钱啥都没有的老牌暴发户,尽管此次有高人指点阴了他一道,但这位高人也未必愿意现在就让科尔文全身而退。
这个时间算下来,科尔文反水、他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科尔文必然触怒了顾楼,按照顾楼的一贯做事风格,两方现在应该已经动作不小了。现在第三方进入科尔文的地盘掺一脚,可是相当缺脑子的行为。
就算地头蛇科尔文势力范围仅在a国,但顾楼的追杀令可够这些佣兵喝一壶的。
想这些的功夫,车队已经开到了近处。突然车队前方的越野车停了下来,各自车门打开下来四个黑色劲装的大汉,荷枪实弹,二十几人分散道路两侧负责警戒。
仅有中间的那辆越野车依然安静,显然是这些人的主人。为首一黑衣人走向黑色越野,车窗降下,他说了些什么,腰背挺直,微微附身,姿态谦卑恭谨。
良久,车门打开,一位年轻女子一边走下车,一边将纤细白皙的手抬起,把披在肩上的长发随意扎起。
女子明眸皓齿,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眼角微微上翘,可以想像若笑起来定是一副娇美可人,瑰姿艳逸的姿态,可女子唇角平平,姿态清冷,眼眸扫在哪出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冷漠。
妩媚和清冷奇异地融合,反倒生出了一种独特的雅致清丽的气质。
女子杏色暗云纹上衣,黑色长裤,腕上只松松地缠了一条檀木手钏,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戒面上的莹白的宝石看不出种类,只幽幽地闪着光。她径直走向前,不久好像发现了什么蹲在地上。
卫星电话突然响起,一个黑衣人上前接听,而后又交给了女子。
女子接过电话,颇有些不耐烦地说:“Charles,你最好有点什么重要的事,我跑大老远到深山老林找弟弟火气大得很,你小心我回去就把你发配到中东。”
“诶呀,顾老大,你哪这么大火气呀。科尔文确实不是个东西,但说实在的要不是顾二失踪,这事都犯不上你亲自来,不过多旅旅游也好,说不定就在旅途中邂逅一位浪漫的男性……”
“长话短说,废话别说。”
“唔,我知道阿凛在哪里,我在送给他的表上装了个小玩具,我简单地定位一下,和你不超过二十米距离,这是我能动用的这个方向精度最高的卫星了,我都说了,分管东方分部的卫星要升级,大不了打下来发颗新的上去……”
顾阮懒得听这些絮叨,一边问一边看向四周。
“向哪个方向?”
“应该是停在原地小范围移动,看不出“
女子的眼眸扫过四周,抬手挂掉了电话扔回黑衣人手中,径直向一处树下阴影走过去,黑衣人紧张的跟在她左右,她却摆手拒绝,在黑衣人紧张的注视下,顾阮狠狠一拳砸在了树上。
而后一个男人从左后方踱步出来,这一拳后女子的手却没收回来反而直取青年咽喉,这一招速度虽快,手上却并没用几分力,男子颈上受了伤,躲过了这一击倒是容易,但扯动了伤口,血又缓缓地从伤口中流出来,侵染了布料。
“嘶——姐,我流血了。”
这副软软绵绵,任人揉捏的模样哪还有前一天徒手杀人,以一当百的杀神模样。
刚才一瞬的变故惊得一众随扈抬起武器,但二人过招太快,随扈也不敢随意射击。开玩笑,他们干什么吃的,要是让这位大人要是受了伤回去,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边已经停下来打斗,他们看清楚来人——赫然是此行目标顾凛,顾二爷。
黑衣人领头默默地令手下罢手,心里不停地盘算顾二爷要是在自己姐姐手里有了闪失,他算不算保护不力。
“死不了。”顾阮冷冷地说到,说着又向青年的方向进了一步。青年撇了撇嘴,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姐姐,一边退了一步。
“姐……”
这句百转千回说不定会免他一死的告饶还没说完,顾阮骤然一掌拍在了他头上。
“顾凛,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吧!科尔文有异心,你就不求援不要命,抛下手下自己跟我这演生死逃杀是吧!你提前告诉我一声能死吗?能吗!”
“姐,科尔文有异心不足为惧,但他身后有别人的影子,手段高超,和我们利益冲突,手段又这么狠,这种组织我除了远臻想不出第二个。”
“所以呢,您试出什么了?你是打量着你血够厚就随便作是吧?顾二你就是一憨货!”
“东方分部的人不干净,要不然你根本不该知道我在这。”
“哦,所以你就可以谁都不联系,给一个分部匿名求援是吧……”
黑衣人颇有眼色地来到二人一米远处四散警戒,听到姐弟俩这种谈话,不由得嘴角抽搐。一个聪明绝顶的顾二爷频频被骂憨货,还被人照着头糊了一掌,这事除了他们老大估计也没人敢做。
平时面都不露,冷冷淡淡的顾老大扯着嗓门又吼又叫还动手打人这种行为让她格外……像人。
顾二爷此时已经放弃解释,乖乖认怂。
“……顾二,你回去给我老老实实地养伤,写报告,写检讨,下回开会,你就去当众忏悔!”
“行,姐,干什么都行,别气了,我这不还好好的。”
顾阮看自己的弟弟终于认了怂,拽着顾凛的手腕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顾阮周身氤氲的檀木香包裹着两个人,宁远悠长。
“顾凛,你长大了,你做什么其实我已经不该干涉了,这事你做的也很漂亮,也确实给我提了醒,但就算姐姐求你,你兵行险招之前你想想我要多害怕啊,我只有你了。”
顾阮的声音本来清越柔和,说到后来,竟然微微地带上了一丝喑哑。
顾凛用舌尖用力地顶了顶腮帮,“姐姐,让你感到不安是我的错,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谁都不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当然有了姐夫我就撤退了,这你放心。”
顾凛有意调节气氛,二人又都不喜煽情,默契地停住话头。
“上车,我最讨厌这个时间,黄昏的太阳光真让我不舒服。”顾阮在这位陪伴她许久的亲人面前总是无端地有些孩子气。
顾凛歪着头看顾阮,“姐,你收到的消息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顾阮听了这句话,剜了他一眼,“别劳动我,自己找。”拿出随身带电脑,随手抛给顾凛。
顾凛进入中心数据库,手机灵活地在键盘上翻飞,很快就在众多记录中找到了这条可疑信息。顾凛看着信息下标的时间,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姐,这时间太早了,几乎是我们刚打起来,就急匆匆地让你知晓,夸大我受伤状况,他怎么不写我已经入土了呢?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冲你来的?他怎么就知道你会亲自来而不是派我的下属过来,这么急着逼你亲临,为什么?”
顾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音调沉冷地说:“安东要私下见我。远臻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安东的线,这些年顾楼追着安东打压,曾经可有可无的下贱东西现在反而高高在上,安东能舒服的了吗?远臻和安东合作,互惠互利,干掉我和你,嘉文一个人身手又不够好,可就独木难支了。”
“所以,姐姐一头撞进来,不只是为救我吧?你要朝安东下手了?”
“您说呢,二爷?”
顾凛被这句二爷吓得鸡皮疙瘩一身,还没等他说什么,顾阮说:“滚一边收拾你的伤去,再换身衣服。”坐在副驾驶的黑衣随扈闻言,立刻奉上药箱和一套衣物——一身青色云纹衬衫,一条黑色长裤。
顾阮说完这话便闭上眼浅眠不搭理顾凛了。
远臻总部顶楼,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立于窗前,望向远方的眸光不带半点起伏,泠漠而坚硬的五官华美而又疏远,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子寒劲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尺。
顾阮已经到了a国了吧,看这个架势,她是完全不打算动用顾楼的力量吗?
顾老大,我们总是要分个胜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