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李以文又醒了过来:“人呢?”
“谁呀?”关英雄问。
“我、我刚才看见家天他妈妈了,她的头上也破了。还有那个张老板,他可能是家天的哥哥呢!”李以文道。
“伯父,你是做梦的。大大和家天哥离开这儿后,你一直在睡觉呢!”关英雄笑道。
“噢,是做梦。李以文说着,流下了眼泪,叹息道,“唉……难怪这么巧: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我的头伤了,她的头也伤了?”
“嘻嘻嘻,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您自己额头伤了,梦中才会见到伯母额头也会伤的嘛!”关英雄笑道。
“我做过这样的梦太多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他们啊!”李以文深情道。
“伯父,”关英雄安慰道,“您不要难过,您已经和家天哥见面了,其他人很快会找到的。”
“哎,”李以文惊讶,“对面床上的人呢?我刚才梦见他被人架走了。怎么真的……”
“哦,”关英雄道,“刚才在您睡觉的时候,他家里来人把他接回去了。”
“他家是姓张吗?”李以文问。
“不是。他家姓刘。”关英雄答道。
“姓刘?”李以文道,“我想起来了,我在陈家港有个干女儿,她叫刘来凤,长得和家天他妈妈一模一样的。”
“哦,还有这么巧的事?等您好了,带我们一起去陈家港看看您的干女儿!”关英雄道。
“刚才刘家来的人,有一个女人吗?”李以文问。
“有。”关英雄刚要出口,忽然想到现在不能让李以文想得太多,便答道,“没有一个女的,就三个男的。”
“唉……都是我想人想糊涂了。”李以文叹息道,然后想坐起身。
“等等,伯父。我去扶您一下。”关英雄道。
“英雄啊,”李以文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七,阳寿不多了。”
“伯父,”关英雄道,“您不要悲观!我看您雄风依旧、宝刀未老。”
“你不用哄我。二十八年前被炮弹打伤之后,我就经常感觉到大脑犯糊涂,要是阴雨天发作起来,头会疼得睡不着觉。”李以文道。
“不碍事的。您就在皮特诊所里安心治病,他的手艺可好呢!”关英雄道。
“我知道。我在天京也是洋大夫救了我的命。他说,这脑震荡的后遗症是没有办法的,可能要伴着我很多年。
英雄,你听着,我跟你交代一下那箱子珠宝的事情。”李以文道。
“您不是说过,要到陈家港去取吗?我大大和家天哥可着急呢!”关英雄道。
“唉……”李以文叹息,“说来话长:那些金银首饰和珠宝,还有大洋,都是太平军没收达官贵人的。
唉……说是没收,其实和土匪打家劫舍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年,我在小宝兄弟三人身上花了一点钱,在陈家港的穷苦人身上花了一些。
大洋和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可穷人多如牛毛,那点钱又能解决几个人的温饱和生老病死?
现在,只有那些珠宝没有动。我也不知道能够值多少钱。我被李家军的人找到时,本想带着珠宝来交给你大大,又怕路上发生意外。
可是,当我知道他们种大烟,还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和官府、富人斗,就不想把东西交给他们了。我被他们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但他们必须先答应不要再种大烟了。”
“伯父,”关英雄道,“只要他们能够得到您的东西,什么都会答应,可是他们绝不会履行诺言。您就不应该答应他们。”
“是的,我现在后悔了。”李以文道,“我告诉你:那个小箱子,我把它埋在一口水缸里,上面栽了一棵松树。水缸靠近底部被我砸了一个洞,这样就不会有人想那口水缸了。”
“伯父,”关英雄道,“您真不如早点把财物散给穷人,或者花在一家人的身上。您现在告诉我这个,也没有多少意义。我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大和家天哥早已经是铁了心追随太平天国,有点执迷不悟、骑虎难下,想一竿子走到黑。他们这样折腾下去,绝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