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扔出去的暗器派上了用场,齐是非快跑到马车前,向贺新凉伸出手。
当少女抓住少年手时,仍是满脸迷糊,以为自己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做梦。
看着贺新凉不愿动弹,齐是非有些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在发憨呢?他拍了拍她的脸,急道:“快出来,还发呆,待在里面当靶子啊?”
贺新凉如梦初醒,赶快握住齐是非的手下车。少女躲在少年背后,转过身擦了擦脸上泪水,生死一线之间,她竟然有些脸红,齐是非看着有些心疼,她应该被吓坏了。
少年站在少女面前。他压低着身子,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想看看看是否有用的上的石块,另一只手横在贺新凉面前,他害怕这丫头脑子吓傻了乱跑,同时用一双眼睛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齐是非看向那两个蒙面男人,少年猜的不错,刚才那个擅长弓箭的蒙面男人,他面纱上的符号只是整体的一部分。在场的另外两人,与那人应该是统一行动的三人小组。
不知为何,那人竟孤身去取自己性命,不过也正因如此,张叔才能挡住这余下二人。
与张叔交手的那人,明显实力有所不如。张桓发现少年救下自家小姐,心中狂喜,眼看着再无后顾之忧,他手上的剑招更为凌厉,对面那人顿时感觉压力倍增,顷刻间,身上便多了数道伤口。
张叔那边不用自己操心,齐是非看向那个正摇头晃脑,撑着长剑从地上站起来的男人。局势已经十分明朗,破局的关键就在于,自己能否在张叔那边分出胜负之前挡住这个人,或者说,解决这个人。
刚才的情况太过危机,少年刚到手的兵器还没捂热乎,不得己之下又扔了出去,现在手头上又没有一件可用的兵器了。
话虽如此,齐是非可一点也不后悔,要是贺新凉在自己面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别说是一把捡来的刀,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救她,只是现在手上没有家伙了,自己总不能老是凭着几块石头冲上去吧?少年有些头疼。
齐是非没有察觉到的是,明明今天是他第一次与人厮杀,可此刻却感觉不到有多紧张,竟然还能冷静地分析局势。
明明刚才在河边,少年还紧张地要命,这很可能是因为,需要他守护的人正安安稳稳地站在身后。
贺新凉看着少年半蹲着身子,自己也跟着蹲了下来。
少女现在才发现,少年的上身没有衣衣裳,仅仅是缠了几圈布带。尽管缠着黑色的布带,可随着少年上下起伏的动作,她也能看出,不断有血从布带下渗出来。
贺新凉没空去想,少年这是在哪弄得一身伤,她只是觉得一定很疼。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的后背,看看伤口深不深,可她又怕弄疼少年,伸到半空的手又赶紧收回,就这么循环往返好几次。
“新凉,”少年突然开口吓了少女一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齐是非低声问道:“新凉,你有没有随身携带的传家宝?”
少女闻言一愣,感觉不大明白,疑惑道:“什么传家宝?”
“就是那些一祭出来就天地变色,江河倒流,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法宝啊。你家这么有钱,肯定有那么几件吧。”少年十分认真地说道。
贺新凉终于缓过神来,这是在逗她开心呢。
少女捡起那根被她折断的箭矢,就当作是传家宝递给少年。她本来想笑,可一见这箭头上的点点血迹,眼眶又红了起来,一抬头,她发现少年身上的布带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看着赤脚的少年,注意到他身边没有大齐,少女突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齐是非接过箭矢,又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已无生息的马夫,沉默片刻,毅然开口道:“你就躲在马车后,不论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少年这句回家,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贺新凉闻言点头,安静地退到马车后面,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学武不成,要不就去学医吧?
被大刀撞飞的男人此时已经站起身子,随手耍了一个剑花,他狠狠地盯着少年,狞笑道。
“小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齐是非未作理会,他随手比划了一下,手中这根断了的箭矢长约一尺,拿来做短剑正好合适,少年挥舞一番,感觉很是满意。
见对面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敢无视自己,男人更加生气,看着少年挥舞着手中的断箭,他有些不耐烦道:“没时间和你在这过家家,赶快把路让开,说不定一会也能让你爽一下。”
少年冲着他比了一个手势。
蒙面男大怒,正所谓以牙还牙,他随手抄起落在一边的大刀,向着少年扔了过来。男人手劲更胜少年,这大刀势若奔雷,如同一道霹雳向着少年劈去。
齐是非似乎算好了他这一手,在男人扔出大刀之前便已动身,身体微缩,双脚一踏,犹如烈马。
不能使用神符,可少年却热爱比试,各式各样的比试他都喜欢,因为他要证明,自己不比那些用过神符的人差,其中之一便是比谁跑得快。
从陈淳生家跑到齐是非家,谁先到,谁夺魁,可少年身为陋衣巷第一飞毛腿,偏偏比不过那只平乐巷的猴子。
说是猴子,也只是因为对方长得猴奸嘴滑而已,并非真是猴子。齐是非和他比试过很多次,从未胜过。
终于,齐是非发现这只猴子的取胜秘诀,每次少年还未发令,对方却已经抢跑了几步。
看着气急败坏的少年,猴子嘲笑道。
“我们是在比试没错,可谁又说比试得讲规矩了?”
少年现在可是在搏命,谁见过和人家拼命时,还得等对方把话说完的?
大刀飞过齐是非头顶,插在少年原先所站的位置,入地三分。
刚才与那个弓箭手交战时,少年不得不用以伤换伤的方法与他拉近距离,可如今面对这个持剑的敌人,少年还是选择迅速贴身。
这不仅仅是因为少年觉得自己有取胜的机会,更是因为他无路可退。
没有想到对面这个臭小子有这样的速度,男人瞳孔一缩,手中的剑笔直刺出,似乎在等少年自投罗网。
待到少年来到跟前,这人突然变直刺为侧斩,为的就是等少年躲避直刺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生死时刻,齐是非却忍不住乐了起来,这招他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他当初为了练自己那套步法的时候,那些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的惯用伎俩吗?
可不要小瞧那些叶子。有的时候,明明看着它们似乎距离少年很远,但很可能只消一阵微风,那叶子便能打着旋飘到少年跟前,还有的时候,叶子明明是无风无雨,垂直下落,可当少年发觉时,那叶子已经贴在他后脑门上了。
面对这般狡诈的敌人,少年冥思苦想,发现只有先行判断出它下一步所有可能的方位,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这有风无风不可知,叶子形状重量不可知,要做到这一步又谈何容易。
与其说少年是在练习如何躲避下落的树叶,毋宁说他是在学习树叶飘落的身姿。
一直被他认为无用的东西,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齐是非脚下动作不停,如同一片飘然下落的树叶,一个转身扭过了这一剑,趁着男子来不及反应,少年左手握紧,冲着男人的腹部就是一击冲拳。
少年一直觉得,自己的拳头威力不大,连老王八的龟壳都打不破。
男人也这样以为,直到他被少年的拳头击中。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动在一块,痛的弯下了腰,连手上的剑都握不稳了。
齐是非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又是一记肘击打掉男人的兵器,同时贴身上前,整个人如投怀送抱一般,紧紧地贴着对方。
少年不矮,男人不高,抬起手刚好可以够到。
齐是非把手抬高,向着自己斜后方又是一肘,直冲男人的太阳穴。少年郎的骨头似乎尤为坚硬,这一击打得男人眼冒金星,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少年可没有点到为止的打算,男人脖子被少年一记横斩,腹部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齐是非后撤两步,助跑,加速,一记肩击将男人撞飞。
蒙面男人被这一击撞到树上,无法动弹。
齐是非早已握紧那半杆箭矢,将箭头笔直地对准男人的心口。
马夫的仇此刻就报,不需等到日后。
男人有刀有剑有弓,而少年只有这半杆断箭。
可有的时候,纵使你手上有千般武器,也比不过心里头的那一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