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心绪难安，不知柯靖在内务府牢房审讯如何。衣不解带，坐至卯时，应当是柯靖上朝的时候。心中辗转，我乃是他的妻呀。想到此，猛然想起宴上，柯靖从我脸上略过的怒不可止。心中不禁乱了方寸。
“月丫，采月。”我冲外头唤道，不失一会，门口迎来一人，却不是她们二人。是他，萧客。
“你胆子实在大，皇后娘娘的寝宫都敢擅闯。”我怒着脸从琴座上站起。
萧客微笑，嘴角勾起俊朗的幅度。“你一定不会让我遭罪。”他的话那般笃定，仿佛已经把我看透。
“有事？”忍住反驳的念头，问道。
萧客走进客厅，将手中的一卷画轴递给我。“天朝皇宫，不安宁了。你的奴才还在我那坐着客呢。”
他挟持了小坞子，昨夜被三尺白绫布与柯靖、馨妃的反应乱了方寸，竟无暇顾及小坞子，是否回来。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留不得。”萧客看似无意识说出的话，却吓出我一身冷汗。
“你把他怎么了？”从认识他那时起，他并是说到做到。
萧客不答，转身欲走。我急忙上前拦下，“放他回来，别伤害他。”
“你的善良回来了？”萧客冷声道，大手托起我的下巴，使我与他对视。
一股气恼哽在心口，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如果你不出现，他怎么会知道不应该知道的，错的是你。”莫非，小坞子知道了我与他的关系？
“我的错？我的错？”萧客喃喃道，声音愈加轻细。看着他像是反省的样子，我忙追加道：“就是你的错，把他还回来。”
“还？”萧客忽然低笑，浅浅的却让人心生冷惧。“你竟然对他用了“还”？”
我不明所以，望着他的阴霾。
“好，我还给你，你跟我走。”萧客突然拉起我的手，我忙抽出，有些后怕的望着他的眸子。“不能跟你走。”突然，脑中响起他的那时的话：答应我，到时候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曾经……。”果然，萧客开口。
“我是答应过，可是，万不可这个时候。”后宫那么乱，我若是与他出走一次启不与柯靖添乱。如今，萧客气焰盖我之上，此去，只怕堪忧。
萧客微眯眼，犹如看到猎物般的眼神。“你曾经说过会逃离眠香竹屋，说出必行。你逃离了。可是，……我还记得，你说过，若我有办事尽可把你抓回去。”
抓回去，他现在要把我抓回去？我忙退后，萧客定是怀有不凡武艺，不然眠香竹屋屹然急速河流之中，他怎能来去不沾湿。
“别怕，跟我走。”萧客迅速上前，我忙要开口，却迟一步，嘴被他捂住。他的另一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揽紧在他怀里。耳边传来他温热戏谑的声音，“听话，等你知道了一切，你在选择跟不跟我离开。”
一切？离开？他在说什么？
翠微院内竟无一人，我被萧客从后门带走，天色依旧漆黑，模糊间我一时分辨不出，他想带我去的地方。只是，他的脚步极快，带着我一路小奔。
来到一面高耸的墙边，他用力一跃带着我跃上了墙。随后，轻轻跳下。刚站定，远处房内传来，愤怒的吼声。
“您就这样对待您的亲生儿子吗？到底，朕是不是你亲生的？为什么，朕一步步忍让，你以步步得寸进尺。”
朕？您的儿子？这里是太后殿。里头，说话的是柯靖。还未等我分析利害，萧客带我闪进了太后殿后方。他们母子二人竟然在大殿吵闹不止，一路走来也不见宦官宫女，只怕被支开了。
为何萧客要带我来这？
“若不是哀家耳尖，只怕如今早是一副骸骨。”太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骸骨？您在说什么？给自各找理由吗？为何要连连毒害朕的皇儿，为何？如今还明目张胆的欲想赐死馨妃，您存的什么心思？”
“馨妃该死，怪就怪她不该得知了哀家的秘密。”太后的手重重的敲响，她冲着柯靖吼道：“儿子真孝顺，为了皇位竟不惜以母后的命做为代价取悦你的父皇。”
“你在说什么？”柯靖突然慌乱不已，我在角落心绪愈加不宁，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甚至他知道他的皇儿都是他娘亲毒害，甚至……。
“说什么！”太后怒着瞪他。“可记得十岁那年，你与太上皇的谈话，真是无法想象，哀家教了好儿子。皇位果真如此重要？”
柯靖顿时没了回音，脸色愈加阴沉。“您不会明白的，父皇那时的心思，您不会明白的。”
“他的心思，他是在怪我镇压他那些宠爱的妃子，怪我面不留情，怪我灭他所爱。可，他是否替我想过，我亦是他的女人，而且是他的发妻。”
柯靖闻言，笑出了声，自嘲的笑着。“得天下者，不拘小节，不沉溺儿女情长。父皇得知自己不久人世，他要儿子断情绝爱。可是，下不了手的终归是父皇。父亲都无法做到，其子怎会做到。他从未真相想至您与死地，即使您将他的心狠狠的撕烂，还强硬的将它缝补。那样的疼，您走后，父皇竟流下泪儿来。”
“你胡说！你胡说！”太后突然失心的喊道：“你胡说，只是我收敛变得端庄，他才放过我，那时，我是如此的提心吊胆过活。”
“没有！”柯靖亦喊回她，“我没有。母后，您的双手沾了太多人的血了，您松手吧。”
“松手？”太后突然坐至凤位上，眼中懊悔不已。“已经无法松手了，无路可退了。”
“不会，不会。”柯靖急接道：“只要，您松手，那尺白绫，朕不会计较，馨妃也不会计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那月妃，与她腹中的孩子呢？翠妃呢？采桑腹中的孩子呢？还有无故去世的滟太妃呢？这些凭你天子一句就可过去吗？我失控的想挣脱萧客的钳制，却被他牢牢的制住。放开我，我要替她们讨个公道，要讨个公道。
“靖儿，母后……。”太后话未完，大门外，奴才纷乱的叫喊声传来。“皇上，太后娘娘，馨妃娘娘上吊自尽了。”
“什么！”柯靖大惊，双目望向太后，她摇了摇头，木然的望着他。
什么？只觉胸口的心仿佛要冲出体内，脑子一阵晕旋，眼前一片黑暗。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黑暗中，月妃，月妃可爱的孩儿，翠妃悲苦的叫喊声，采桑活泼的孩儿，还有滟太妃。她们的债要向谁要，向谁要。柯靖，你到底爱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