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太阳之气充于四野。
伸个懒腰,忍不住要喊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啊。”
陶婧却很不客气的打击他,“发明神游法的武侯要是知道你拿他的神术来偷懒,怕是要气活过来。”
从躺椅上爬起来,陶婧正安静的站在大椿树旁,看着瞳瞳摆弄一把法剑。
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把方济眼珠子惊掉,这可是法剑啊,不是当初山涛手上的剑符。
瞳瞳手上的法剑通体金黄色,在阳光轻抚之下光彩夺目。
这剑乃是太阳真金所铸,本是世间至阳之物,然而上清先辈竟然以大神通使剑性温润如水,触之冰凉。既可温养神魂,又能御鬼斩妖,乃是昔年天下闻名的先天灵宝。
方济可是识货的,这分明是上清历代传承的掌门信物啊,性质上和方济手中的紫金葫芦差不多。
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前面的陶婧,方济摇了摇头,“这小丫头。”
走上前去,对着上面的瞳瞳打招呼。
瞳瞳此时像一个得到礼物的小女孩儿,抱着法剑笑得眼睛弯弯。冲着方济高兴得嚷嚷:“师叔师叔!快看师父给我的宝剑!漂亮吗!漂亮吗!”
方济也笑起来,无视那边陶婧瞪过来的眼神:“当然漂亮了,这可是你师父最喜欢的宝贝,平时都不舍得给我看,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小女孩儿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瞳瞳一定像对待身家性命一样珍惜她!”
陶婧听了反倒并不开心,看着瞳瞳面色严肃,“什么身家性命一样,一把破剑而已。人死了,便什么也没了,咱们上清道统最恨重物轻人,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剑在人在的鬼话。”
瞳瞳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师父。”
方济摇摇头,“你就宠她吧。”
摸着丫头的脑袋,“其实吧,我觉得你就是缺爱。”
陶婧却是脸上一红,“反正这些年,这剑在我手上也没用过几次……”
方济看她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你脸红个天线宝宝哦。不就是缺爱嘛,咱这儿有的是哈。”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搓了搓手上的小脑袋。
陶婧愤而推开方济作怪的手,不再理他。
“你都这么大方了,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也不能太小气啊,本想着炼制一件五行衣来着,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得,师叔我也大出血一回。”
回手一拍葫芦,“不过这个,我可不能给你。”
一拍葫芦,飞出一个铜质手铃来。
铜铃表面已有锈蚀,有些都斑驳脱落了。看起来真是年岁颇久了,然而刚一飞出来,便自四周有汹涌的灵气倒灌,成了巨大的漩涡状。
连边上的大椿树都不断颤抖起来,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方济把铜铃拿在手上,“这是我师父生前帮人办法事用的铜铃,也算是个宝贝了,今天就送你吧。”
方济轻抚了几下铜铃,眼中有些脉脉温情。
“这铜铃虽然送你,但你不要去祭炼它,以你的修为,单是那把法剑没有几百年功夫都难炼化皮毛。这铜铃自己有灵,置于你识海之中可以自动护主。
并且我要提醒你,这两样宝贝虽然威能不小,你的修为却不足以发挥其万一,用以保命足矣,但你切不可仗之横行无忌。
别看你家师父也不过年岁十七八,但她是上清派千年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不是你可以效仿的。”
那边陶婧双手叉腰,默认了方济的话。
只是瞳瞳终归有些不好意思接方济递过来的礼物,“师叔,这礼物太贵重了。”
“叫你收下便收下,这是我答应你师父的,你以为师叔是个食言而肥的人吗?”
“不……不是的。”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
方济却不管她,一挥手,铜铃化作青光钻进了瞳瞳眉心识海。
“行了行了,别在那里扭扭捏捏了,你们师徒聊,我得去看看我自己的宝贝徒弟了。”想着自家徒弟还什么礼物都没有,方济决定假装刚才一切都没发生,“礼物?什么礼物?不存在的。”
贺铸此时正在木屋里闭关,时值正阳之时,太阳之气冲顶,他的鼻角有烧焦的烟气生成。
方济静静站在一边,既不说话,也没有动手,只是沉默得看着已经在这里坐了三日三夜的少年神祇。看着太阳之气冲刷甚至抵消他体内的太阴之力。太阴之力在这样的消磨之下虽然总量在不断减少,但是明显更加精粹,凝练。只不过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贺铸的脸庞已经有些扭曲。
方济有些不忍,但还是选择了没有插手。盘腿就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终归不是陶婧,贺铸也不是瞳瞳。
从午到夜,再到晨,方济就这么坐在旁边,始终什么也没做。
只是另一边,几座大山之外的县城里,有几个人正牵着杂毛马驹,穿过城中的黄泥地,来到城门口。杨县君并没有带什么仆从,只带了自家公子杨武和孔笙、杜因两兄弟。
踏上前去三里铺的路程,杨武奉父亲的命令招呼着客人,殷勤而周到。县君自己却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默寡言。
这日也是清晨,太阳却被一些乌云挡住了面容。不过清晨还是有些晨曦到达了大地之上,可惜已经没有什么温暖了。
风吹在人身上倒有些微弱的凉意。
一行人刚刚走出几里就有朦朦胧胧的水雾弥漫,几个人并没有停下马蹄,只是从马鞍旁取出蓑衣套在了身上。
细到看不见的雨丝,仿佛只是天地之间起了层朦胧的雾气,一行人安静的行走在路上。不过一会儿,眼尖的杨武突然指了指前方路口。“有人!”
众人目光看过去,可以看到遮蔽视线的水汽烟雾之中,前方马道的拐口,站着名未穿蓑衣的男子,细密的水汽将他身上的麻衣浸透,有些些水滴缓缓从宽大的肩袖边落下。
孔笙惊喜得叫了一生:“老师?”
赶忙纵马上前,一个翻身下马,将身上的蓑衣披在夫子身上。身后的杜因也赶紧翻身下马,跑了过来,对着夫子行礼,“老师。”
尹夫子笑得温和,将孔笙披在自己身上的蓑衣紧了紧,“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啊。”
“可淋死你师父这把老骨头了。”
孔笙笑得憨厚,用手摸了摸后脑勺。
杨县君夫子打马上来,也翻身下马,对着这边做了个礼。“尹夫子因何在此呀?”
尹夫子一一回礼,笑道,“我这门下老三呀,最是痴傻。听闻县君命他同去三里铺巡查筑堤,老朽便担心这痴儿坏了县君大事,给我门中招灾惹祸。所以亲自来了,愿随县君同往。我虽学识浅薄,也好歹能做个参谋嘛。”
“哈哈哈哈,既得夫子同往,实在是再好不过。本来是不想叨扰,今既夫子有意,正合我意呀。走走走,同去便是。”
杨县君笑得坦荡,对着尹夫子做请的姿势,“夫子便乘犬子马匹吧,犬子来与我同乘一匹马便是。”
尹夫子倒不客气,应了一生好,翻身便上了马:“走走走,同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