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着急,“不会是他除了父王与皇祖父后不安,也想将父王这一脉都清理干净才放心!”
常川听我这样一说,立刻紧张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公子岂不是······”
“我看不一定!”鱼小鱼打断了常川的话,“除了公子及其几个胞弟在他眼里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却也不一定急于这一时,我想,或许是皇帝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会是什么样的官职非要他这样一个被废黜的郡王不可!”我因心急而口无遮拦,鱼小鱼没想到我会如此过激,他愣了愣,然后说道,“不是什么官职非他不可,在我看来,或许是皇帝新登基,对少府的这些前朝旧人不放心,公子乃先皇长孙,所以便想将公子放在他眼前也好控制。”
听到鱼小鱼的这番话,屋子里的气氛从先前的紧张敌对渐渐有了些许的缓和,常川见我脸色稍稍缓和,于是也劝解道,“对,小鱼说得对,夫人其实不必过于担心,毕竟进宫的不止公子一个人,云老爷也······”
“就是有他我才不放心!”一说到云定兴,我刚刚缓和下来的脾气便又冲了上来。
鱼小鱼给我使了个眼色,可我还是没忍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常川,你们一直都在瞒我,我知道,是杨俨他不想我担心,可你别以为我这几年不在大兴城我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鱼小鱼默默低下了头。
“外公与那个宇文述究竟是何关系!从前父王还是太子之时,母妃得宠,外公没少得好处!后来父王被废,连同母妃一同囚禁东宫,外公受此牵连,被贬少府,自从我们进了这少府,他何时对我们有过亲人般的对待!嘘寒问暖这样的事我自是不奢求,可他偏偏拿着从母妃那里得来的明珠络帐送给了那个宇文述!”我一股脑将鱼小鱼打听来得所有事都说了出来,“新帝营建东都洛阳,大兴土木,每月更是征调民夫近二百万人!如今倒真是正中了外公下怀!有了他的用武之地!想来当年我也是与他一同出城看木料时出的事,常川,我且问你,我不在的这三年,他可曾有过一丝的愧疚!”
“夫人,我······”常川重又低下了头。
“如今这话我也不是要说给谁听,自从父王出了这样的事,我与杨俨还有少府里的其他弟弟们已经别无他求,无非是想借着外公的少府能安生的过完我们的后半辈子,可现下这样的生活终究还是我们的痴心妄想了!”我深深的叹了声气。
“那夫人的意思是······”常川小心的问道。
“鱼小鱼,我要你暗中密切看好云定兴。常川,你一定要保护好公子,万不可出什么差错!”我正色道。
“是!”常川握剑领命。
离开前,常川先去巷口查看情况,我戴好风帽刚准备出门,却听见鱼小鱼问我了一句话,“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瑶兮还是韦青言,可是我总是不明白一件事情,杨俨的死会终结了那个韦青言而从此成全了瑶兮,那你到底是希望哪一种的结局?”
我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着头,我看不到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他也看不到我听这话时内心的挣扎,常川这时过来,说未见异常,我回过头,回了少府。
这一夜无论对谁注定都是无眠的,我睁着眼望着屋顶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着临走前鱼小鱼的那句话,我没有回答他,不是因为我没有答案,而是我心里已然明朗,只是耻于开口。我不确定自己对于杨俨究竟是不是喜欢,但我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这一刻,或许从一开始,我都只是瑶兮,从未是那个鱼小鱼口中总是挥散不去的韦青言。那个韦青言死了,从那日城外我初初见她的第一面她便死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韦青言了,有的,自始至终都是我瑶兮一个人。不过是借了她的名讳,可瑶兮从未改变。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是我自己玩火儿了,还险些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可自从那日我险些在钟山丧命继而归来,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腰间的那只玉笛,我知道,他记得,他始终都记得。
我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翻了个身,我闭上了眼,企图不让自己面对这样的黑暗,可刚一闭上眼,我却又看到了他。他总是一袭白衣,不染世俗,抚琴而坐,垂眼不问世事,却总是于我危难之时救我性命,我总想问他一句话,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可他周身仙气愈重,我一双手总是挥不散那隔在我与他之间最后的一段距离。我绝望的看着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却忽的听到了鱼小鱼的声音,他问我,你还,记得他?
我猛地惊醒,后背渗出了一层的冷汗,常川在门外喊道,“夫人?夫人?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去找二公子和二夫人······”
“我没事!”我匆忙回道,“常川,你不要去找二弟和妹妹了,我真的没事,只是,只是做了个梦。”
门外常川听我这样说便放心了些,顿了顿道,“我这就差人伺候夫人起身。”
“好。”我应道,随后抚着胸口待心跳平稳了些,便下了床。
洗漱穿戴好后我让常川进了屋,问他昨夜杨俨与外公可否回来。
常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我不解忙解释道,“公子始终没回来,但是云老爷后半夜被人悄悄送回了府。”
“后半夜?”我纳闷。
“是,我也是有些奇怪,后来便留意了一些。”
“你是又发现了什么?”
“是,”常川点点头,忽然听见扫院子的下人在外互相打趣,于是弯下身对我低声道,“寅时刚过我便瞧见几个男丁朝咱们西院的后门跑去了,我悄悄跟了过去,便瞧见他们搬了三个箱子进了府。”
我微微挑挑眉,故意咳嗽了两声,常川站直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站在了我身后,我对进来收拾屋子的婢女道,“跟外公说一声,今日我有事要出府,晌午的饭不用往这儿送了。”
“是。”那婢女颔首应道,随即端着我吃完的餐盘出了屋。
我对常川使了个眼色,于是便出了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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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小鱼因着他那身形容貌格外出众,所以从流放的队伍中逃回大兴城后我基本白日里从未去寻过他。常川跟在我身后低声问道,“夫人这是要去何处?”
“许国公府!”我道,“我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今日我一定要个答案!”
常川快我一步挡在我跟前,“夫人万万不可!”
我面露怒色,却无奈不得在街上乱发脾气。
“许国公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左卫大将军,夫人现在鲁莽前去,岂不是再给自己找麻烦吗!”
“常川,我心里有数,也自然会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无论你今日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一定要去!”我目光笃定的望着常川,然后绕过他径直朝许国公府走去。
常川刚想再次拦下我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胳膊,他回身一看,只见鱼小鱼头戴斗笠低声对他道,“放心,她不会乱来的。”
“你怎么来了?”常川蹙眉问道。
“昨晚之后我就猜到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现在没人能给得了她答案,所以她便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什么答案?夫人究竟是想怎样?”常川不解道。
鱼小鱼并未回答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赶快追上已经走远的我。
我一身素衣从许国公府门前路过,绕到了后院院墙,常川快步上前问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了看四周并未有人经过,便低声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要进去一趟!”
“什么?”常川一听吓得不轻。
我赶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鱼小鱼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好常川,于是后退几步,飞身翻过了院墙。
“夫人!”常川低吼道,却被鱼小鱼一把拉了过来,他挣开鱼小鱼低声怒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这里可是宇文述的府邸!他可是左卫大将军,府中戒备森严,这简直就是胡闹!公子现在生死不明,入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好夫人,万不可再像上次一样出什么事了!可现在······这······这可如何是好!好,就算夫人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那我去也总好过夫人以身犯险啊!这让我如何对公子交待啊!”常川已经失了分寸,鱼小鱼按下他胳膊,示意他冷静,然后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便说道,“放心,夫人她不会有事的,她的身手我了解,况且这件事,根本没有人能帮得上她,只有她亲自才能确认。”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常川叹了口气然后赶忙到了巷口观察情况,鱼小鱼则留在院墙下随时准备接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