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都有个疑问,然而那个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或者是我认错了,可今日,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是心口的悸动,还是那张我看了两世的面孔,即使从我面前走过的人有万千,可我依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你,只是那个时候我却也总记得,而你,早已将我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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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小鱼的脑子里想的那件事情和我大致应该是一样的,只是碍于冉八旗在场,我们谁也没有戳破。
我有些失神的望着那队车马渐行渐远,鱼小鱼走到我跟前,低声道,“他走了。”
我忽然缓过神,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我问,“冉八旗呢?”
鱼小鱼抬头朝我身后一扬下巴,我转身,看着冉八旗朝城门的方向走了去。
我和鱼小鱼快步追了上去,冉八旗说,“还有什么好看的,早晚都是死,老子从来都没怕过。”
我和鱼小鱼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留住他的时候,忽然又一队官兵朝城门跑来,然后便在城门设了一道关卡,为首的官兵道,“户部尚书杨大人之子方才进城的时候丢了一方玉佩,杨公子说那玉佩价值连城,一定要将偷玉佩之人绳之以法,遂从即日起至抓到那个盗贼为止,长安城内加强戒备,快!”那小头领朝人群看去,又道,“殿下有令,为防盗贼偷窃后迅速逃窜,今日只许进城,不许出城,进城人员也要加强检查!”
“什么啊!”
“就是呀!长官,我家在城外,今日进城刚卖完菜,这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啊!”
“不行!”那小头领高声回道,“最早明日才能出城!”
“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
“就是啊,我要明日赶到临城谈一笔大买卖啊!”
“就是!”
······
我看了看鱼小鱼,又看了看冉八旗道,“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听那小哥的意思,最早也是明天一早才能出去了。”
“妈的!”冉八旗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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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落了脚,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这里位置偏,而且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生活不富裕的,一来是不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二来也能避开那些身份显赫之人。
我让店里的小二备了些简单的酒菜,谁知饭都吃了一半儿,可那冉八旗只顾着自己低头喝闷酒。
鱼小鱼低着头夹了块儿牛肉放进了他的碗里道,“我们跟你下山的事军医知道,方才有人给我送了张字条,要我跟她子时去一趟城南的小酒肆,怕是军医起了疑,要看看我们的心还诚不诚。”
冉八旗依旧低头喝着酒,没做声。
“我们等下出去的时候会帮你去衙门那边看看,你一个人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你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鱼小鱼继续道,“我知道今日兴许是你撞见了‘不愿提的人’和‘不愿提的事’,所以我们也没问,不过我也拜托你,就今儿一晚,明日守城的戒备松了,咱们就一早出城!毕竟不能让你的旗云寨空太久。”
“不是子时的约,现在去什么!”冉八旗忽然开口道。
我一惊,然后笑了笑,“我让他陪我去集市上转转,也好换一身这边姑娘们常穿的衣裳,不是你说我太扎眼了吗!”
“啰嗦!”
我听着冉八旗这么回了我一句便知道方才鱼小鱼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于是从冉八旗的钱袋里掏了些碎银子,然后道,“借你点儿钱,回头有了再还你,还有,少喝点儿酒,你这样喝酒最容易伤身。”
冉八旗看着我和鱼小鱼出了客栈,手停在桌上,半晌,起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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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的长安城还是热闹的,我和鱼小鱼走在集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看这颜色好不好看?”我指了指一旁店铺里挂着的一匹蟹壳青的料子问。
“嗯。”鱼小鱼哼了一声。
“嗯······那个,你说那个黛绿的好不好看?”我又往前跑了几步,指着另一块料子问。
“嗯。”他又哼了一声。
“你说藕荷的好看还是荼白的更显我肤色?”我又进了一家铺子,扯着两匹料子在我身上比来比去。
“嗯?”鱼小鱼这才抬起了头,眼睛盯着我手里的料子。
“你心思没在这儿,算了。”我把料子放了回去,大步迈出了铺子。
“你穿素色的好看,嫣红的料子······”鱼小鱼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然转身,看着他,然后指着我身上的衣裳问,“你说我穿这个不好看?”
“不是,是太扎眼。”他走过来道,“我知道今日在城门那里看到二皇孙和其他世家公子的时候,你跟我想的是一回事。”
他忽然说起了白天的事,我心蓦然一紧,看着他,半晌没动弹。
“我也知道,你是想出来找他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然后缓缓低下了头,“我也觉得身上这嫣红的料子太扎眼了,还是买了那荼白的吧。”
鱼小鱼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止住了我反身想要逃跑的脚步,“这没有什么好逃避的,我替你打听好了,皇宫就在那边。”他指着跟我相反的方向道。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二皇孙,白天那队人里还有不少世家公子,兴许······”我还在狡辩。
“他还是少年的模样,一直未变。”
“你,说谁?”我的声音小道连自己也听不清了。
“杨俨,不,或许现在我应该称呼他为,殿下。”鱼小鱼苦涩的一笑。
眼泪就这么没有丝毫征兆的掉落了下来,我抵着鱼小鱼的左肩,没有抬头,“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那张脸,在昆仑山的时候我总是能梦到他死的那天跟我说的话,他说,他说他终究还是对不起我······我到现在才明白师傅和司命的那番话,他们叫我不要插手凡人的命数,可我却不以为然,鱼小鱼,那天他就死在了我的怀里,就是这双手,”我垂眼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仿佛看到上面沾满了杨俨的血,“他就是死在了我的这双手里······鱼小鱼,我到底还是骗了他,骗了一个凡人的爱,我以为我可以满不在乎的活下去,可是还是很难,鱼小鱼,真的,很难······我不敢见他,我怕他会记得我,我······”
“不会的,”鱼小鱼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我将全部的重量压在他的左肩上,“他是个凡人,上一世的记忆便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不管如今的二皇孙还是不是那个时候的杨俨,他都已不会再记得你了。瑶兮,我从前便告诫过你,对于你来说不在意的那凡间的几十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一辈子,不要再轻易许给他们什么承诺,因为于他们而言,那承诺再长也不过是天上虚晃而过的几十日,命终了,那承诺也就散了,可是你,却要守着那承诺无限的煎熬下去,我不想你难过,我不想。”
我抵着他的左肩,睁开了挂了泪的眼,鱼小鱼的话就这么不经意的钻进了我的心里,我咬着嘴唇,那一刻的恍惚,我竟在心里告诉我自己,瑶兮,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那个差一点儿就害死你的青丘白狐攸宁。
“你陪我去买那条荼白的襦裙,好不好?”我一抹眼角的泪,抬起头,笑着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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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铺子里出来,我换上了那条荼白的襦裙还有牙色的细长披帛,从集市中穿过,一辆马车从我身旁驶过,我也是无意的一瞥,却看见那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跟前,然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着雪青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用轻纱掩着面,低头进了那家酒楼,我顺势抬头一望,不禁念出了声,“燕子楼?”
“哎呦,姑娘是从外地来得吧,怎得连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燕子楼都不知道!”身边一个路人笑道。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确实刚到这里没几日。”
“哟,那姑娘要不要在下陪你到处去转转啊?”
“不必了。”鱼小鱼挡在了我的跟前对着那人冷冷的说。
那路人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我笑笑,心里想不过一个登徒子,何必认真,却听鱼小鱼问我,“怎么,你认识方才那姑娘?”
“嗯?”我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答道,“没,没看清那姑娘的容貌,只是这燕子楼······”
“怎么了?”
“白天在人群里我也曾听人说起了这燕子楼。”
“哦?”
“没什么要紧的,还是去衙门那边瞧瞧情况吧!”我摇摇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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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集市我看着不远处的衙门忽然意识到鱼小鱼让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这荼白随美,可是夜里简直比我那件嫣红的衣裙还要扎眼!我挠挠头,对他一笑,“没办法,谁让你非让我挑这么一件衣裳,只能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