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很强烈,山路边基本没有什么人。
因为不清楚这些村民到底是什么情况,先前的神秘消失五十年就令人费解,现在又从符诏里的信息得知,有一部分村民是被“断沙掌”邱胜用某种手段控制住了。
而且符诏上所提到的“主世界”也有待商讨,难道还有其他的世界?传说中自成一界,可是仙人才有的本事,而且大多是类似于洞天福地的小世界。
总之王蝉一行人,所知甚少。但是被已知的信息影响下,顾虑又太多,所以他们没有在村中多做探查,而是直接往面前那个,方才庭院里还生长着巨树,现在却焕然一新的宅邸里去。
迟九月是个妙龄女子,但是性情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
渡海道人倒是圆滑,可惜面目痴肥,说和善也行,说猥琐也不错。
林斩就更不用提了,围了一条虎皮裙,上身强壮的肌肉有大半都是裸露的,活脱脱的一个山大王。
所以最后只能是王蝉前去叩门,毕竟他面目清俊,年龄又是最小的,看着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读书人,不容易让宅院的主人生出警惕,这是林斩说的。
“咚咚咚”王蝉握住门环,敲击了几下。
少年看到古朴的黄铜门环上颇为惊讶,因为在他从小居住的镇上,大部分人家中都没有这玩意儿,他只在衙门和寥寥几个富商宅邸的大门见过这种金漆兽头的门环,没想到第一次用上这玩意儿,居然是在这个山里的小村子。
过了半晌,几人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颇为轻盈,应该是位女子。
脚步声到门口停下,然后门中间开了一个小洞,小洞后出现一张清秀的脸。
她先是从门后面看了看几人,然后向在最前位置的王蝉问道:“公子何故叩门?”
王蝉看这女子似乎可以沟通,不像是被控制或是妖魔的样子,就把事先编好的一番话说出来。
“我们是扬州城里金山书院的士子,本是游学开阔眼界。此番途径贵宝地,见此地湖光山色,着实不凡,所以想多在这里逗留三日,也好欣赏美景,所以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找个落脚的地方。另外我们有一些余财,房资和一日三餐都会结付。
“你和这个姐姐倒像是读书人,那个穿着虎皮衣的和胖道士怎么会是读书人?”少女声音里满是怀疑。
渡海道人听见这话只是苦笑,他已经习惯被别人这样说了,毕竟胖也不是个贬义词;林斩也无所谓,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读书人过。
“我的这位同窗可不是道士,他只是心慕道学,才这样打扮;至于林兄弟本是山中猎户,一身武艺,我们请他作为向导和护卫。”
少女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年纪不大没有太多的防备心,加上王蝉彬彬有礼的样子,不忍见他们在烈日下暴晒,遂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了。
“家里虽然还有几间没人住的屋子,但都放的有大件儿家具。所以只能空出来一间屋子给你们住。”
从大门走进前院,少女带着他们穿过长廊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
“小妹妹,你能让姐姐和他们三个臭男人住一起吗?”迟九月可怜巴巴地看着带路的少女。
大部分修行者都用修行代替了睡眠,在哪里不能打坐?迟九月会这样说,一是,如果就这样答应了,不符合女子读书人的身份,怕引起怀疑;二来迟九月真的不想和三个男人在一间屋子里休息。
“姐姐放心,你和我一起住,正好我想请教一下,女子如何去金山书院读书。”带路的少女回头轻轻一笑,说道。
迟九月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只是说说而已罢了。在这种明知道有危险的地方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住在一起,就是找死。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单独给我找一间房呢?我的睡相很差的,怕打扰到你。”迟九月强装微笑道。
“可是真的没有空房间了,难道姐姐你嫌弃我不成。”少女声音立刻变得低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是什么大小姐,说哭就哭。迟九月正手忙脚乱间。
“姑娘,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说你想请教女子如何去金山书院读书?”王蝉站在一旁突然插话。
“对呀!一年前爷爷带我去金山书院读书,可是书院的万山长说可以介绍我去女子私塾,金山书院不收女子。我爷爷多般恳求都没用。所以我才想问这位姐姐是使了什么办法。”
少女被王蝉稍一打岔,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好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一样。
“姑娘你所说的万山长,是万婧吗?”王蝉追问道。
“好像不是,我记得爷爷说山长的名字是万勋,再说万婧一听就是个女子的名字,万山长可是个中年男子,公子你这样问,是我说的不对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少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惨绿色,声音也凄厉了起来。
在场四人都看到了,正在他们疑神疑鬼时,王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慌乱。
少年又换上了一副翩翩公子的笑容说道:“姑娘勿怪,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家和万家是世交,想来令祖和万山长也是好友,才多问了几句,对了还不知道令祖的名讳,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还见过。”
“我爷爷叫杨树,我叫杨铁心,不知公子的名讳是?”
少女又恢复了俏丽可人的模样,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眼中充满了惊喜,显然是希望真的能有一个大哥哥做玩伴,竹筒倒豆子般把爷爷和自己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在下王蝉,这位姑娘可不一般,凭借一首诗被万山长破格收入金山书院。”王蝉指了指迟九月,“还有我这位道士打扮的同窗给自己起了个道号叫渡海。
“嗯,蝉哥哥,对了你知道我爷爷吗?”少女红着脸叫蝉哥哥是很可爱,但是王蝉想到她刚才脸上的惨绿色和凄厉的声音,就立刻保持了冷静。
“让姑娘失望了,我只知道和我家来往的有几家姓杨,但是令祖的名讳我没有印象,可能是我当初年纪小,不记得了。不如我去拜访一下,不知令祖现在有没有空?”
王蝉依然在维持着翩翩公子的风度。
杨铁心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明显看出来有些失落:“爷爷带我回家后就去世了,现在家中只有我一人。”
“我失言了,姑娘如果因此伤心,就是我的不是,还请节哀。”王蝉虽然觉得只剩一个“人”还方便他们行事,但还是做出了悲伤的表情。
“没事,我还有件事想问这位姐姐。”杨铁心话锋一转,看向迟九月。
迟九月本来在旁边吃瓜吃的开心,心想王蝉看着像个淳朴少年,还蛮会忽悠人的,不知道展师妹是不是这样被忽悠的。
突然矛头指向了自己,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说道:“小妹妹你想问什么?姐姐一定知无不言。”
“我听蝉哥哥说,你是因为诗文卓著,才被万山长破格录取的,小妹虽然不才,但也算得上饱读诗书,颇有些赏鉴能力。能否请姐姐念出来,让我品鉴一番。”
此时,杨铁心脸上又多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显然是对蝉哥哥这位女子同窗有些不满。
“哈哈,那个我吗……”迟九月嘴里插科打诨支支吾吾的,心里快急死了,又不是我说的,你想知道你问你蝉哥哥去呀,我又不和你抢男人。书院我也没上过,都怪王蝉,安排的什么破身份。
这可就错怪王蝉了,王蝉说三人都是士子,是为了掩盖身份。总不能他王大少爷出游,带上一个保镖,一个道士和一个侍女,那就不像人畜无害的年轻读书人,而是性情古怪的恶少。
说迟九月是以诗文入金山书院,也是怕这两人真的住在一起,少女和迟九月探讨一下文学,迟九月什么都说不上来。诗人就简单多了,缓缓念出一首诗,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可以接受少女憧憬的眼神了。
谁能想到,这少女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说高兴就高兴,说哭就哭,说生气就不给你面子。不过这也印证了王蝉心里的某个猜测,也许真的是……
“哈哈,迟姑娘还是这般腼腆,自己写得诗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念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听好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姑娘你品鉴一下。”
王蝉连忙出来救场,这首诗少女一定没听过,因为这是杨大哥在万婧的父亲万勋万山长过世后所作。
少女听完,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还摇头晃脑起来,半晌过去才不甘地说道:“姐姐确是才女,我不如你。”
然后似乎是有些累了,指了指紧挨长廊的屋子,说道:“空屋子是真的没有了,姐姐晚上可以来我的房间,我先回房了。”说完就朝前院走去。
几人面面相觑,这个自称杨铁心的姑娘太过古怪,放生人在家里借宿,却毫不在意。客人住在后院,自己却住在前院,又兼性情喜怒无常。
一行人只觉得从来到下马村开始,经历的一切都被掩盖在迷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