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你先歇会,我秀完这几针,就来做饭。”
“没事,姐,我先烧上锅。”梁春凌鼓足了力气应声。锅里添了水,炉膛里填了柴,她看着燃起的火苗发上了呆。
她来这有一个月了,准确说,真正的“梁春凌”应该是一场病故去了,而她,前世里,是一名军医,医伤救人,一次演习,随部队深入山区,被一株药草吸引,药草没摘到,人却是失足跌落谷涧。
醒来就在这小小的鲁村,家中有卧病在床的母亲,秀美温柔的长姐,还有一个小豆包弟弟。
而她,沉默寡言了几天,生怕被亲人觉察性情改变之类的,眼见着母亲怜惜她,长姐宽纵着她,也是放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多了这世,就勉力活出精彩吧,她梁春凌可是不愿意花时间自怨自艾、伤春悲秋的。
不过,从仅有的记忆看,这世的状况可谓先甜后苦,甜的日子,她没赶上,苦日子倒是啃了个扎实。
梁家是武将世家,父亲梁汉奎任职校尉,常年驻扎苍国北疆,母亲李慧娘出自与梁家交好的李侍郎家,原本家业富足,夫妻和美。李慧娘更是头胎诞下双生子,大哥梁诚丰、二哥梁诚才,一武一文,之后,长女梁秀凝出生,然后就是梁春凌,最后是小弟梁诚立。一家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大半年前,苍国北疆接壤朱陵国突然扰边,连攻下两座边城要塞,苍国匆匆应战,损失惨重,又逢储位争夺,几位皇子借战事争夺权力,拉拢派系,一时间,苍国边境动荡不已,民不聊生。
梁家既是武将世家,亦不能飘然出于世,而梁家所依大皇子被二皇子一派设计构陷,梁汉奎出战失踪,被污投敌,梁家家眷即将获罪入狱,恰逢朱陵军队攻城,李惠娘携子女与城中百姓一起奔逃出城。途中大哥、二哥引开乱兵,李慧娘才牵了几个小的堪堪逃生,只是此后大哥、二哥再不曾见。
李慧娘惦念两个儿子,逃至这山坳间的小村,就停了下来。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李慧娘一下病倒,之后缠绵数月,竟有愈发严重的势态。
“唉!”越世而来的梁春凌空有一身医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没钱又没药。想去山上找寻,又因年纪太小被娘亲和长姐阻拦。不过即便受阻,也要再次尝试,不然三只小的岂不是会没了娘亲。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梁春凌却很喜欢这个娘亲,虽然缠绵病榻,神色忧伤,娘亲依然微笑着哄她和弟弟,那眼神充满了爱和依恋。想到这儿,梁春凌使劲攥了攥手指。
前世母亲早早离世,只留父亲与她。虽然父亲疼惜她,未曾再娶,全身心的照顾女儿,却无法完全填满母亲的那个角落。多少个夜晚,她蜷坐在床上,想象母亲跟她说话的样子,和如今的娘亲诸多相像。
不管为了另一个梁春凌,或是为了自己,再困难都要想办法救李慧娘。这几天,梁春凌除了仔细观察李慧娘和梁秀凝,还对这个小村有了一点点了解。
鲁村处在山坳间,说是村,其实居民并不多。除了五六户山民定居较早,其他几户也是早年间各种原因流落至此地。自己开几分山地,撒种耕种,收些吃食。再兼有男丁进山猎物,拿去县城售卖,倒是好过在外颠沛流离。
且这里虽处山间,抄小路去县城却很方便,像梁春凌这么大的孩子,两个时辰就能到县城集市,买物、卖物都极为便利。而村外的人不识山路若要寻来,却要在山梁间兜兜转转,如此难以辨识,又无珍宝,多年间甚少有村外人踏足。李慧娘母子落脚在此,倒是能暂时躲避祸患,也能就近打听失散孪生哥哥的下落。
锅里的水开了,春凌盛了两个半碗水,拿筷子分别沾了点红糖搅匀。家里没有鸡蛋,就这红糖,还是隔壁的李大婶送的一小包。
说起李大婶,李慧娘带着孩子逃到村边的山林里,李慧娘风寒晕倒,三个孩子围着母亲泪流如雨,正遇到李大婶最小的儿子李亦虎狩猎归家。李亦虎背了李慧娘,带了三个孩子回家。当晚李大婶让小儿子搬回自己隔壁,腾了原本给大儿子的隔壁小院给李慧娘母子住下。
梁春凌端了糖水给送去给李慧娘,李慧娘斜靠在床边,神色哀戚。梁春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走近了。“娘亲,喝点糖水吧。”李慧娘收起了忧思,笑着对春凌说:“我还不太渴,你和立儿分着喝吧。”
这时,李慧娘身后竖起一个小脑袋,那正是春凌的小弟弟,梁诚立。
梁诚立眨巴着格外明亮的大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娘亲。梁春凌麻利的答道:“我和姐姐都喝了半碗,这半碗是娘的,这半碗是立儿的,快喝吧。”
这是春凌和姐姐商量出的主意。李慧娘虽然病着,却一直顾着三个孩子。为了让娘亲尽量吃喝营养一些,春凌和姐姐就商量出两个半碗糖水的主意。接连几天,梁春凌谎撒得云淡风轻,被长姐夸赞了一通。
看着娘亲接过了糖水,梁春凌坐在床边,揽过小弟,把半碗糖水喂给他。小家伙欢快地喝着糖水。梁春凌的这个小弟聪慧可人,知道娘亲生病,两个姐姐忙着家务活,他就一直陪在娘亲身边,既不吵也不闹,娘亲精神好时跟娘亲学着比划几个大字,母子俩说说笑笑。娘亲精神不济时,他也陪着睡,倒是分散了李慧娘大部分注意力,不至于一个人沉郁下来。
“姐姐,糖水为什么这么甜?”春凌和娘亲都乐了,春凌神秘的说:“还有比糖水更甜的呢。”“嗯?有么?”“有啊,糖块、棒棒糖……”“姐姐,什么是棒棒糖?”“呃,是糖人,我说错了。”“噢,是糖人。”小家伙露出一脸希冀的样子,春凌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等大姐的帕子秀好拿去县城卖了钱,给买糖人。”
李慧娘看着小儿女窃窃私语,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汉奎不再,可为了孩子们,自己也得好好撑下去啊。
喝完糖水,春凌收走了碗,留下小弟拥着娘亲撒娇。走到厨房,春凌看到大姐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