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援朝到振兴商厦去找王兰,没想到在商厦门口却遇到了倩茹单位的安厂长。
安厂长主动热情地握住援朝的手:“董工程师,出国回来了?”
“安厂长,你好,你好。怎么?到商厦来买东西?”
“是的。今天是星期天,这不,”安厂长指着身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我儿子非缠着我给他买足球。也是,我平时在单位总是忙,没时间陪他。今天带他玩玩,就算给儿子一点补偿吧。”
说完援朝和安厂长都看着孩子笑了。
“安厂长,你们单位的效益怎么样?是不是欠账户太多工作不好干?”
“没有,没有,过去三角债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解决,我们单位的一切工作都在良性发展。有时间到我们单位去看看,变化可大了。”安厂长有些得意地说。
“噢,是这样。那三个多月前你们单位派倩茹去上海要账,要的是什么账?”
“派倩茹?去要账?”安厂长倒愣住了,“哪……哪有这种事啊?那不是你们家老人住院需要人照顾才请给她一周的假吗?本来我们单位为了减少费用开支,后勤工作人员精减了很多,现在真可以说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你妻子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说实话开始我真有些不愿意。可谁家没有老人呢,我要是不给她假,那我这个厂长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没办法,经领导班子同意才批准给她一周的假的。怎么她……”
“啊……啊,对不起,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回来还没……”
“爸,快走吧。”安厂长的儿子拉着爸爸的手撒娇地喊道。
“对不起,孩子着急了,你们快去买足球吧。”
“好,董工程师,有时间到我们厂去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呀。你这个省十大杰出青年一定有很多好的经验给我们传授传授。”
“哪里,你太客气了。”
“好了,董工,有时间我们再聊。”
“好,再见。”援朝看着安厂长的背影,带着感激来找王兰的他,此刻却满腹的气愤和不快。在门口犹豫着想:真不该带着这种情绪去见王兰。可难得休星期天有时间来,怎么也该见见这位大恩人啊。想到这儿,他走进商厦,出于职业的敏感,商厦独具特色的装潢设计一下子把他吸引住了。去过很多世界级商厦的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城市里会有这样独具匠心的室内设计。他情不自禁地问售货员:“请问,你知道你们商厦的装潢设计是哪家公司为你们设计的吗?”
“我们商厦的装潢是由我们商厦自己人设计的,不是哪家装潢公司设计的。”售货员很骄傲地说。
“噢?是你们商厦自己人设计的?那设计人是谁呀?”
“是我们业务科的石科长。”
援朝自言自语地:“石科长?难道是李副市长说的那个人?”转身又问:“石科长是不是和兰姐在一个办公楼办公?”
“兰姐?兰姐是谁呀?”
“噢,对不起,就是……就是你们的总经理。”
“噢,你说的是王兰经理吧?”
“对,对,对。他们在哪里办公?”
“他们在后面办公楼的三楼办公。”
“好,谢谢。”
援朝来到办公楼的三楼,迎面碰到英峻、潇洒的石磊,援朝心想:振兴商厦不仅有人才,而且还有这么帅气、人见人爱的小伙子。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援朝上前问:“同志,请问王兰经理在吗?”
石磊一听眼前这位风度、儒雅的男人打听王兰,心突然一惊,定睛打量着援朝,紧张地想:这个由里到外都透着成熟魅力的男人找王兰干什么?难道他是王兰的……他不敢往下想,尽管他心里无数次地希望王兰有一个好的归宿,可现在有一位出色的男人找她,却这样令他心痛和不安。如果王兰真的有……他怎么能受得了?但不知怎么的,他不但没对这个人有丝毫的敌意,反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同志,王兰经理在吗?”援朝重复着问话,不理解眼前这个小伙子为什么这么发痴地看着他不说话。
“啊……啊,王经理不在,她出差了,你找她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吗?”
“啊,谢谢,不用了。以后我再来找她吧。对了,麻烦你我再跟你打听个人,你们业务科石科长在吗?”
“你……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石磊不解地问。
“我是市设计院的董援朝。这是我的名片。”援朝双手递过名片,石磊双手接过来,一看名片才知道眼前这位气质儒雅的人是设计院的院长。
“是这样,我刚才到你们商厦营业厅转了一圈儿,你们商厦的内部装潢设计非常独特,我问过你们的一位售货员,他告诉我说所有的设计都是你们商厦的业务科石科长设计的。所以我想认识认识他。能麻烦你帮我引见一下吗?”
“谢谢董院长能欣赏我的设计。”石磊感激地说。
“原来是你设计的?真没想到你不仅内部装潢设计得好,而且长得这么帅气。你是学装潢设计的吗?”
“不是,我是学建筑设计的。装潢设计只是喜欢。”
“你……你是不是叫石磊?”
“是啊。你是……”
“你忘了,你曾经到设计院投稿,我让你把……”
“噢,想起来了。可我那次……那次把底稿全部弄丢了,所以就没再去找你。后来听说你出国了,我就再没去过。”
“石磊,你这么好的设计天赋为什么不搞建筑设计,而搞商业?”
“唉,说来话长了。对了,董院长来我们办公室谈吧,你看我净让你在楼道站着说话了。来……”
“不了,我不打扰了。这样吧,你如果愿意搞建筑设计的话,你能搞一两个不同风格的居民楼设计方案给我看看吗?”
石磊笑了:“可以。设计完了我去设计院找你,行吗?”
“好,一言为定。说实话,你这样的设计人才搞商业太可惜了。希望你设计出与众不同的、独特的防震建筑设计来。李副市长也很关心你这个设计人才,特意叮嘱我来找你。”
“凡凡,别看电视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倩茹知道东风要来忙哄着凡凡说。
“妈妈,我不是在看电视,我是睡不着,我想爸爸和老叔了。妈妈难道你真的不能跟爸爸和好了吗?妈妈,你再也找不到爸爸那么优秀的人了,你失去爸爸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呀?”
“妈妈,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好吗?自从你和爸爸离婚,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我该考虑一些问题了。也就是该替妈妈考虑后半生的幸福了。妈妈,如果你选择一个比爸爸品德、学识、风度、修养更优秀的男人作为伴侣,我会祝福你的。可是,妈妈你不会找得到的。我们学校的同学并不少,在我看来他们的父亲没有一个抵得上我爸爸。妈妈,并不是我在偏爱爸爸。不错,我是在爸爸的爱护下长大的。我爱爸爸,更爱我们的家。但现在我并不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真的是为妈妈后半生的幸福着想。妈妈,我早就看出你和东风叔叔好了,无论哪方面他也比不上我爸爸。除了他比爸爸有钱。可是钱并不一定能给你带来幸福啊,妈妈。”
倩茹睁大眼睛看着凡凡,她不相信刚刚十六岁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感到震惊、愕然、害怕。
“妈妈,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凡凡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恳切地说:“妈妈,尽管我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成熟,但我们对人生、对感情、对生活,甚至对爱情都有了我们自己的认识和看法儿。无论是你的事业,还是你的婚姻,你追求的内容是什么?妈妈,你不能稀里湖涂地活着呀。妈妈,万一你选择错了,你后悔可就来……”
这时,门铃声打断了凡凡的话。倩茹和凡凡心里都知道是谁来的了。倩茹去开门,并示意凡凡不要再说了。凡凡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用摇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东风进来装没看见。倩茹尴尬地小声说:“凡凡,东风叔叔来了,怎么不说话?”
“东风叔叔。”凡凡眼睛看着电视,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句。
“凡凡,快去睡觉。”倩茹温柔地拉了一下凡凡的衣服。
“我不困,我想看电视。这可是难得的一次红歌星聚集在一起的大型演唱会。”凡凡说着随着电视哼唱起来。
“凡凡,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倩茹有些生气地提高声音。
凡凡委屈地含着泪看着妈妈,用从未有过的不敬的口吻喊道:“我就是讨厌这个破家。我想爸爸和老叔了,你把我送到我爸爸哪儿去吧。”
“凡凡,你……”倩茹茫然地看着女儿,她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僵持、尴尬的局面。
“这孩子真不懂事儿。”东风恶声恶气地说道。
凡凡恨恨地瞪了东风一眼,把摇控器摔在沙发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摔上门倒在床上轻轻地哭泣起来。凡凡隐约听到东风和妈妈的对话里说爸爸的名字,她停止了哭泣,来到房门前侧耳听着:
“这孩子真不懂事儿。援朝要孩子就把孩子给他算了,咱们岂不是更省心?”
“你真会说话,咱们俩的事儿闹得我们单位全都知道了,我要是离婚再不要孩子,人家会更瞧不起我,说不定我连单位都进不去。”
“不就是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工作吗?干脆别去了,我养活你。”
“你说得轻巧。凡凡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舍得不要?你还有脸说我,不管怎么说我婚倒离了。你呢?到现在离婚的事儿连模样儿都没有,等你离了婚,说不定我都八十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打她,她就是不离,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跟你没诚意我就不会买这套房子。你不能让我把她打死吧?”
“谁让你把她打死了?既然打她她不离,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
东风恍然地惊叫:“哎,对了,我何不让援朝经常去我家,让他对刘平有意思。我的婚不就好离了吗?到时候我还可以倒打一耙。”
“你别枉费心机了。援朝才不是那种人呢。”
“我就不信他离了婚,见女人就不动心。更何况刘平长的虽然比不上你,但也说不上难看。前几天他到我家里来,看得出他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就这样,明天我就去约援朝。”东风为自己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而感到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凡凡来到爸爸家里。打开房门,见爸爸不在屋里。她又打开老叔的房门。援朝正在水房刷牙,凡凡的突然到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忙漱口轻轻地急问:“凡凡,这么早来爸爸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出什么事。爸爸,老叔还没起来吧?”凡凡小声问。
“是的,找老叔有事吗?
“不是找老叔,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东风叔叔请你到他家里去,你可千万别去。他没安好心。”
援朝难过地摸着女儿冻得冰凉的小脸儿,心疼地说:“凡凡,你还是个孩子,别为爸爸的事担心。爸爸已是步入中年的人了,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反倒是你让爸爸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里,都要学会保护自己。记住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除了自己的亲人,都要设防以免受到伤害。知道吗?”
“我知道。爸,我去上学了。”
“等等,爸爸去送你。你吃饭了吗?”援朝说着去拿大衣。
凡凡匆匆打开门回头说:“我吃过了。爸爸,我走了。不用你送,路上有很多的同学。”说完便跑了。
援朝披上大衣追了出去。凡凡早已没影儿了。援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婚姻的不幸,家庭的破裂将给孩子带来怎样的心理负担哪。这些她田倩茹都想过吗?
援朝回到屋里,到厨房去做饭。
董小难摇着轮椅出来问:“哥,是不是凡凡回来了?”
“是的,把你吵醒了吧?”
“隐约听到她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一大早回来有急事吧?”
“没……没大事。她回来告诉我,让我小心点东风。”
“哥,这几天你心情不好我就没好追问你。当初你们协议离婚为什么不要孩子?”
“我怎么会不要孩子呢?是倩茹哭闹着非要凡凡不可,我实在没办法才答应把凡凡给她的。”
“凡凡那么善良、懂事,我真怕她将来受委屈。嫂子那么迫切离婚,她非要凡凡干什么,没有凡凡,他们岂不是更自由些?”
“我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出于母爱要凡凡,她会比过去更关爱凡凡,那样凡凡就不会受委屈。就怕她把凡凡当做赎回她名誉的筹码,那样凡凡受不受委屈就很难说了。”援朝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凡凡受委屈的话,我会用法律来夺回凡凡的抚养权的。”
“喂?是援朝吗?我是东风,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喝酒,我把菜都买好了。下班就来,行吗?”
援朝听到东风的声音从心底里反感、厌恶,用嘲弄的口吻说道:“你是缺点什么,还是多点什么,需要我来帮忙?”
东风听出了援朝的冷言冷语,尴尬地说:“你……你这是什么话?你回来我还没有给你接风,就算我给你接风吧。咱们俩好好在一起喝一顿,行吗?”
援朝心想: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演什么把戏。
“好吧,谢谢你。今天晚上我一定去。”
东风打完电话就去了学校找到儿子,告诉松松今天他和妈妈晚上有事出去,让他去姥姥家。从学校出来特意到商厦买了两个大的咖啡色玻璃杯,然后去了市场买了鱼、虾、肉、青菜回家。
一进家门,刘平忙迎上来殷勤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吃惊地问:“今天你怎么想起买菜了?你想吃什么说一声我给你买去不就行了?”
“别废话了,赶紧打扮打扮,今天有客人来家里吃饭。”
“那我也等做完饭再打扮哪!”
“不用,今天饭菜一切都由我来做。你把你自己打扮好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