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姣轻柔地说：“石磊，去找兰姐吧，这些年她也够苦的。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相爱着，去找她吧。”说到这儿，李姣感觉到石磊的身子僵硬起来。她并不知道现在石磊脑子里闪现的是王兰和援朝并肩漫步的身影。她以为石磊不好意思去找王兰，继续说道：“石磊，如果你不好意思去找兰姐，我帮你去找她。她一定会……”这时，石磊猛然扳起李姣的肩有些紧张地说：“李姣，谢谢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吧。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安排什么。”
“可是兰姐你们……”
“李姣，我只希望你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别再让我惦记。真的。至于我的生活我会安排好的。而且……而且我不希望你把我们离婚的事告诉王兰，就是告诉我也想由我来亲自告诉她。”
“好吧，我听你的。”
说完两个人又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石磊和李姣在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出来。
“石磊，回去后我们怎么跟爸爸解释？”
“不用你跟爸爸说了，由我来说吧。”
“那怎么可以呢？爸爸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不跟爸爸说一声就离开那个家吧？”
“那你就看着说吧。我想爸爸不理解我，他会理解你的。”
“好吧。”
“李姣，下午我就回工地去，中午我们俩到外面去吃吧？”
“不！让我最后再给你和爸爸做顿饭吧。我走后，你要常回家看看爸爸，他一个人会更孤独的。”
“我知道。”
石磊和李姣一起做着饭菜。李姣在做鱼，石磊切好牛肉问：“李姣，红萝卜、香菜还有吗？”
“有，我昨天早晨在早市买的。”
说完李姣和石磊同时到冰箱里去拿，不小心两个人的头碰在了一起，两个人同时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两个人又同时泪水汪汪地看着对方，然后默默地转身干活儿。
午饭的时候老人回来了，一进门李姣就接过老人手里的门球棍说：“爸，您回来了？”
“啊，今天石磊怎么没回工地？”石伯年看到在厨房忙活的儿子问。
“我下午就回去。爸，洗洗手吃饭吧。”
石伯年洗完手来到餐厅，有些惊奇地说：“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
“今天……今天不是我没回去有时间做吗？”石磊有些不自然地说。
一家三口都默默地吃着饭，石伯年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便问：“今天你们俩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他俩互相望了望，石磊赶忙说：“您不是最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吗？”
“谁说的？那是你小的时候。”石伯年否认道。
李姣夹了两块萝卜和牛肉说：“爸，您多吃点萝卜和牛肉，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而且今天石磊做的这个菜格外好吃。”
“好，做得挺好。”
“爸，我长这么大好像您这不是第一回夸我吧？”石磊故意半开玩笑地问。
“从小我就知道他这个人不经夸，你看怎么样？我刚说这个菜做得好吃，他这不就翘尾巴了？”石伯年笑着对李姣说。
李姣和石磊相视笑了笑。
吃完饭，石磊帮李姣收拾碗筷。
“你别管了，我来收拾，你回工地吧。”
“那……那我就走了。对了，我在你的背包里放了一样东西，小心别弄丢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知道吗？”石磊叮嘱道。
李姣的眼圈红了，小声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事也尽管到医院来找我。”
“我知道了。”石磊说完朝爸爸的房间喊了一声：“爸，我走了。”
“走吧，到工地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知道了。”
李姣收拾完碗筷来到老人的房间。石伯年正坐在藤椅上看报，见李姣进来忙问：“李姣？你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爸，您喝茶吗？”
“我都是午睡完了再喝，你没什么事也休息休息去吧。”
“爸，我……我想跟您说件事。”李姣嗫嚅地说。
“什么事？坐下、坐下说。” 石伯年赶忙放下报纸，坐直身子指着另一张藤椅说。
李姣坐下来轻声说：“爸，我和石磊离婚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李姣只好提高声音说：“爸，我和石磊离婚了。”
“什么？”石伯年“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喊着：“你快把石磊给我追回来。”
李姣扶住老人安慰道：“爸，您别激动，您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并不怪石磊，离婚是我提出来的。”
石伯年惊讶又不相信地说：“是你？是不是石磊让你……”
“爸，您先坐下。”李姣扶老人坐下说：“爸，您对石磊的误会太深了。这次离婚真的不怪他，是我提出来的。”
“那也是石磊伤害了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不然你怎么会……”
“不！不是，爸爸。我们离婚，确实是我在没有和石磊发生任何矛盾的情况下提出来的。原因是我深深地爱上了小雪，而且……”
“小雪，你和石磊离婚与小雪有什么关系？”石伯年更加不解地问。
“有关系。爸，小雪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小雪非常需要母爱，我想做小雪的母亲。”
“这算什么原因？小雪这孩子我和石磊也都非常喜欢，让小雪做你们的干女儿不是一样吗？我想石磊也不会反对……”
“爸，我知道你和石磊都很喜欢小雪，可我……可我不能生孩子了。”
“怎么……怎么会？”石伯年惊愕地。
“是的，爸爸。我看你和石磊那么爱孩子，而我却又不能为你们……所以，我一直很愧疚。爸，我不能……”
“李姣，对不起，爸爸并不知道你不能……是我伤害你了。”石伯年内疚地说。
“不是，爸，您千万不要这么想。是我……”
“李姣，不管你们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爸爸都要向你道歉。如果爸爸早知道你的情况，我们可以抱养一个孤儿嘛！并不是只有离婚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吧？你们俩是有感情基础的。爸爸看你们相敬如宾，而且在事业上又都互相支持，难道就为了孩子的问题说离就离吗？周总理不也没有孩子吗？而他和邓大姐恩爱了一辈子。我真理解不了你们这一代人是怎么想的，对待婚姻问题竟这么轻率，难道……”石伯年越说越生气。
“爸爸，您不要生我们的气。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对待婚姻和事物的看法，跟你们那个年代是不一样了。对于我们，相敬如宾并不一定是恩爱夫妻，而吵吵闹闹也并不意味着夫妻感情不好。我和石磊在这几年的婚姻当中，正是缺乏了普通夫妻之间那种无所顾虑的深层沟通。我们太顾及对方的感受和自尊了，所以我们说话、做事处处小心翼翼，而这种感情永远是隔一层的。爸爸，请您原谅我这样说，但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孩子，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能说我石伯年没福气有你这个儿媳妇啊。”
“不，爸爸，我虽然和石磊离婚了，但我还会常来看您的。地震使我失去了父母，是您这几年给了我失去的父爱。爸爸，认我做您的女儿吧！以后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叫您爸爸吗？”李姣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孩子，当然、当然了，这是我石伯年的福气呀。”石伯年关切地问：“你离婚后到哪儿去住啊？”
“我已经租好一室一厅的房子。”
“是不是房子里电视、冰箱、彩电什么的都没有？”石伯年说着站起来，从书橱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李姣说：“这是我几年来存的一部分钱，拿去把家用电器买全了。我本来是想用这笔钱给孙子、或者孙女买架钢琴做礼物的。现在用不上了。”
李姣把存折放在写字台上说：“不，爸爸，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这是您半辈子的心血钱，我收下了心里会不安的。再说，这几年我和石磊存的钱，石磊全都给我了，我已经够过意不去的了。”
“你们俩是你们俩的，我给你的是爸爸的一点心意。你照顾爸爸好几年了，难道我……”
石伯年又从写字台上拿起存折递给李姣。
“爸，难道女儿照顾爸爸还要报酬吗？如果你非要给我的话，我只能这样想了，爸爸。”李姣激动地说完，又把存折放到写字台上。“爸爸，您休息吧。我上楼收拾收拾东西。”
“既然你收拾东西为什么不让石磊帮你？还让他去工地？”
“爸，我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再说我也不是一次全都拿走，等我把那边的房子收拾收拾再一次一次地用自行车驮就行了。”
“好吧，你自己收拾去吧，用爸爸帮忙就来叫我。”
“行，爸，您休息吧。”李姣来到楼上收拾自己的衣服，忽然想起石磊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她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背包，背包里有一个信封，忙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有一个存折和一张字条。李姣手有些颤抖地先打开字条：“李姣，也许我用一生都赎不回对你犯下的罪过，但你千万不要误会这些钱是我对你的补偿，这些钱是我送给你的陪嫁。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而把我当成你的哥哥，你就不要拒绝，我想你是理解我的心意的。石磊。”
李姣把存折打开，惊愕地看着存折上的五万元的数字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