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儿，你该回家看看嫂子了吧？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回家了，你真舍得让那么漂亮媳妇守空房啊？”队长半开玩笑地对石磊说。
石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真的，今天晚上你回去吧。我跟柱子值班。”队长认真地说。
“好吧。今晚我回去。你和柱子多费心了。”石磊说。
“你放心回去吧，家里有事就在家待两天。”
“没特殊情况明天我尽量回来。”
石磊坐在出租车上回想着队长的话。他想：是啊，自从接了这项工程自己很少回家。快一年了，工程都要结束了，而自己回家仅四次。但李姣却从来没有埋怨过，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甚至手机都很少给他打。自己内心深处却很少想到她，而是常常想王兰在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感到深深地愧疚起来。我这个做丈夫的太不称职了，这次回家真的应该好好补偿补偿。他打车直接来到市场，买了李姣爱吃的螃蟹和爸爸爱吃的黄花鱼。回到家见家里没人，便来到厨房做饭。两个来小时过去了，饭菜都做好了。见李姣下班的时间到了，便换上衣服准备到医院接。这时爸爸回来了。
“爸爸，您去哪儿了？”
“到老干部局活动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饭都已经做好了？”
“是的。爸，您饿了就先吃吧，我去医院接李姣。”
“李姣打电话回来说小雪得了肺炎，她今晚要在医院陪小雪，就不回家吃饭了。”
“是吗？那我也到医院看看去。爸，我走了。”
“去吧。”
石磊骑车去开滦医院的路上，虽无心观赏市中心美丽的夜景，但一对对手拉手漫步的情侣倒使他很是羡慕，尽管他和李姣结婚已经好几年了，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调。其实他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一个很懂情调、懂浪漫的人。想到这儿，他不禁嘲笑起自己来。忽然，一对熟悉的身影并肩朝他走过来，他的心不禁一颤，一种被挖走心的疼痛折磨着他。他自欺地认为此时最不可信的是自己的眼睛。然而，王兰和援朝的身影，不，还有唤唤，唤唤坐在董援朝的车子后面。他们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且他们谈得是那样专注、那样投机，根本没有发现他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只听见王兰说：“唤唤虽然判给了他爸爸，但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不能为了我自己……”他们已经谈到孩子了？石磊情不自禁地停下自行车，回头望着这令人羡慕、般配的一对。石磊的脑子乱成一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然而，一进医院，走廊里一对儿穿白大褂儿的，也不知是大夫还是护士的议论声并没有照顾他此刻的情绪和心情，毫不客气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李姣的丈夫要是看见了，不定多生气呢？”
“可不是，今天小雪都跟李姣叫妈了。”
“是吗？听说在大学的时候陈大夫就追过李姣，李姣不愿意。”
“学生时代跟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人都变得现实了。陈大夫离婚了，李姣又不能生育了。”
“也是啊……”
听了这些话，石磊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回去，还是应该去找李姣。
“难道真的是……”石磊自嘲地笑笑，觉得听信这样无聊的议论，自己都变得无聊起来。他继续往二楼李姣的护办室走去。还没到护办室，就听到了李姣的声音：“小雪，来，再吃一口，小米粥，可香啊。”
“阿姨喂我就吃，爸爸喂我就不吃。”小雪撒娇地说。
李姣和陈涛的相视一笑，被石磊看个真着。
“小雪真是个乖孩子，只要小雪能吃饭，小雪的病用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阿姨，是不是我的病好了，你就不陪我了？要是那样我就总病着，好让阿姨天天陪着我。”
“这孩子，净瞎说。阿姨上一天班了，该让阿姨回去了。李姣，你回去吧，今天太晚了。”陈涛在一旁说。
“不用，我给家里打电话了，说好今晚不回去了。陈涛，你陪孩子一天一夜了，你回去休息去吧，小雪我来照顾。”
“不用了，反正小雪晚上不输液了，还是你回去吧。”
“别争了，我把碗刷完了你就……”李姣拿着小雪吃饭用过的碗筷往外边走边走边说，猛然看到站在门口的石磊，意外得有些口吃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话一出口又感觉出自己的问话是多么愚蠢。
陈涛尴尬地走过来问：“石磊？你什么时候到的？”
“啊，我刚到。”石磊嘴不自然地咧了咧。本想跟小雪亲近地打声招呼，却不知怎么心底里在抵抗这样做。因为他最讨厌表里不一的虚伪应酬。
“李姣，你和石磊赶紧回去吧，碗待会儿我来洗。”陈涛把碗从李姣手里拿过来说。
“好吧，小雪，阿姨回家了。今晚听爸爸的话，明天阿姨再来看你。”李姣哄着小雪说。
“小雪，快跟叔叔、阿姨再见。”陈涛赶忙对小雪说。
“叔叔，阿姨再见。”小雪不情愿地小声说。
“小雪再见，听爸爸的话啊？”李姣边往外走边说。
石磊只勉强地微笑着朝小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石磊和李姣并肩骑着自行车。石磊见李姣又在靠马路骑，不说话，只是从她后面拐过去骑在李姣的左边。李姣明白石磊这一举动，因为从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能体会出他对她的关心和疼爱。平时她深为一般男人想不到、做不到的细节上的疼爱而感动。而今天她却为石磊在这一细节上的疼爱生出一股无名火来，生气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石磊没有回答，而且没有一丝说话的欲望。表面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这也是李姣最爱他的一点。可此刻她却对他这种表情大为恼火。在石磊面前一贯温顺的李姣失去文雅，在路上喊着质问道：“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你今天对小雪跟上次对小雪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为什么？孩子病着，你连最起码的安慰话都不会说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石磊终于说话了：“我回来是来看你的，不是跟你吵架的。”
“可是我想跟你吵！也许两个人吵架比现在客客气气地过日子好受些。”
“可我不想吵这种毫无意义、毫无争论价值的架。”石磊也提高嗓门喊道。
“你……”
“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大道上这样吵人家以为……”
“谁耍小孩子脾气了？”李姣委屈的泪流下来。石磊的一句安慰话正碰触到了她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她停住自行车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知道你只当我是你的妹妹，从来没拿我当你的妻子。”
“好吧，别在路上哭了。我们去公园走走吧。”石磊说。
两个人把车子放在外面，并肩来到大钊公园。
“李姣，我知道你跟我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好。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今天尽管都说出来。”李姣不说话，石磊看了看她问：“怎么了？现在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石磊，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感情太勉强了。”李姣心平气和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磊，我们别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一起过了。让我们好好想想、好好分析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和未来。如果我们继续维持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的。”李姣说到这儿看着石磊。
“你说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石磊冷静地说。
“记得你上次回来小雪正在咱们家，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孩子。爸爸也是，小雪离开咱们家的前两天，老人几乎失去了笑容。石磊，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不能为你生孩子，我就像是一个罪人。这段时间我始终生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而且这种愧疚和自责越来越强烈。可是，石磊，我是爱你的。我试图努力使自己爱上别的男人，可我……”
“比如小雪的爸爸，陈大夫？”石磊心平气和地问。
“是的。可是我却爱不起来。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他就一直追求我，都被我拒绝了。可现实生活中，我觉得他更适合我。我不能生孩子，他女儿非常需要母爱。我离开你，你也可以找你爱的人，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缠在一起互相折磨呢？”
“李姣，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想再说别的了。我只想说，是我对不起你。尽管我曾努力使你幸福，可我却没能做到。如果说到罪人，这个罪人是我，而不是你，是我毁了你的一生。这种罪过不是一声对不起就能赎回的。”
“不，不，别这样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你对我的付出我都能感觉得到，我很满足，也很感激。”
“李姣，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个好妻子，是我没福享受你对我的爱。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地生活。那样我就会少一分愧疚。”石磊抚摸着李姣的头发温柔、真诚地说。
“石磊，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说罢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