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兰趴在床边小睡一会儿,早晨起来为石磊梳洗喂完饭,见石磊精神状态很好,她高兴地说:“我上班了,待会铁柱就来。先让护士照看你一会儿。”
“不用。你放心走吧。”
王兰温柔地说了声:“那我走了。”
“走吧。”
王兰刚走到门口,石磊忽然叫住她:“王兰——”
王兰回身问:“有事吗?”
“王兰,你身上带着自己的照片吗?”
王兰一听笑了:“我又不是自恋狂,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干什么?”
石磊有些难为情地说:“那身份证上准有你的照片吧?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经常看看你的照片。”
王兰一听脸一下子红了,幸福地嗔怨道:“你呀,真像个孩子。身份证的照片可是很难看的。”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照片就行。”
王兰把身份证从背包里掏出来递给石磊,然后温柔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低声说:“我走了。”
“路上小心。”
“知道了。”
工人医院会议室座无虚席,院长脸上的表情有种从未有过的凝重:“今天我们医院召开全体大会,大会的内容由赵大夫给大家讲一个真实而感人的故事。”
赵大夫沉思片刻,说道:“记得不只一位大夫和护士都曾问过我同一个问题,问我为什么在工作中对待每个病人,都是那样富有爱心和责任,为什么工作中我总是那样满腔热情,现在我把这个答案告诉大家。我的工作态度来源于一个人,是这个人影响着我的工作和生活,影响着我的后半生。大家都记得1976年我们唐山大地震时的惨景,都记得我们的亲人被埋在废墟下那种焦虑、无奈的痛苦。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帮我们救出亲人,我们该是怎样一种感激的心情?就有这样一个人,一个过路的小伙子,在和我们唐山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七天七夜几乎不曾合眼,和群众、解放军战士们一起在废墟下和残垣断壁中救出了无数人的生命。
在救人过程中他总是抢在最前面、最危险的地方,因用双手在废墟中扒人,他的十指指甲全部脱落,红肿、划伤得近乎惨不忍睹,而且当他看到我们灾区群众在大雨中被雨淋的时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把为单位买的二十块苫布全部给我们灾区的人们搭了帐篷。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当中我一直寻找、打听这个人,因为我非常害怕他为此事挨处分。我曾不止一次地给他们单位写信,证明他为灾区捐献苫布的事实。我们医院家属楼的所有幸存者自发地联名写信感激他舍己救人的精神和为我们捐献苫布的义举,但始终没有回音。就在昨天,我却意外地遇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又一次为救一名建筑工人被砸成重伤送到急救室。这次受伤,造成了下肢瘫痪。到底能不能治愈,我不敢下断言。”
“我们大家都是学医的,我们每天面临的除了病人就是死亡。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健康和生命的可贵。每当我看到病人痛苦不堪时,看到病人生命垂危却对生活充满了留恋时,我就会想到,石磊是以什么精神和一颗怎样的心灵,作为一个过路人在时刻面临伤残甚至危及生命的时刻,奋不顾身地救助我们灾区人民?如果我们每个医护人员都具备石磊的精神和心灵的话,为患者多付出点爱心和耐心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请求院领导及全体医护人员,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医治好我们唐山人的大恩人——石磊!”
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人们眼里都噙着激动的泪花。
院长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宣布一个决定,我们专门为石磊组建一个专家治疗小组,由我来担任组长,并从全国请最好的专家到唐山来为石磊诊治。”会议室再次响起激动人心、经久不息的掌声
王兰来到商厦,检查、安排好工作,便给援朝打电话。
“喂?援朝吗?”
“王兰?有事吗?”
“是的。援朝,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别这么说,王兰。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的。”
“援朝,石磊已经知道自己的腿不行了。他……他可能随时毁掉自己的生命,只是早晚而已。”王兰心情沉重地说。
“怎么会?是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不,这样的事我们之间不用语言就能心领神会。他不是那种用几句话就能被说服的人。不过他已经答应我,哪怕活一天也要配合治疗。这就给我们帮他树立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赢得了时间。所以援朝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吧,怎么个帮法儿。我认识石磊时间不长,不太了解他的性格和他的内心世界。”
“石磊的父母都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军人。他从小生长在一个优越的家庭环境,可一夜之间他由一个高干子弟变成了反革命子女。他的母亲因承受不了折磨和凌辱死去了,所以,他的青少年时代是在失去母爱,在老师、同学、及周围歧视中长大的。当他的父亲平反后转瞬间他又成了人们高看的高干子弟。这种大起大落的命运给他造成了近乎畸形的心理。他常常处于有时高傲地藐视一切,而转瞬间又自卑得近乎绝望。平日以一种玩世不恭、仇视、自私的心态对待周围的一切。但到了别人遇到危难的关键时刻,他那真诚、善良的本性又毫不犹豫地冒出来。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对爱情、对事业的执著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他找爱人的标准不是世俗的观念——漂亮、家世,而是能理解他,与他的心相呼应,带他走出心灵低谷和阴影的人。所以为了得到他爱的人,他可以以一种不负责任,甚至牺牲别人感情的代价来达到目的。尽管这种做法会常常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也去做。他在外表上给人一种近乎冷酷的面孔,可他却有一颗敏感、脆弱、真诚、善良的心。还有,他们父子之间的相互不理解也很令他痛苦。”
“他是一个凡事都追求完美的人。所以他忍受不了自己坐在轮椅上成为别人的累赘和废人。我们只有让他感到他活着对别人、对社会是有用的人,这样才能增加他生活下去的勇气。援朝,我想请你找他继续搞设计,给他身上压担子,而且不要让他发现这个秘密。如果一旦被他发现那就更糟了。”
“王兰,这不用你担心。其实咱们唐山地区的建筑设计任务并不少,更何况石磊在建筑设计上确实是个奇才,所以他不会闲着的。王兰,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我会办好一切的。”
“援朝,真是太谢谢你了。”王兰感激地说。
“王兰,你太客气了。不知为什么,自从我见到石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好像我们有一种很微妙的亲情似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轻易帮他办理这个开发公司。”
王兰理解地笑了,说道:“援朝,让我们共同努力帮他找回自信。”
“好的,过一会儿我就去医院看他。”
工人医院由院长亲自组建的专家小组来到石磊病房。赵大夫亲切地询问道:“石磊,感觉怎么样?”
“赵大夫,能把我真实的病情告诉我吗?”赵大夫犹豫地看了看身边的院长。石磊看出赵大夫的顾虑,继续说:“大夫,告诉我吧。我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我把死亡看得很淡。”
赵大夫诚恳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石磊,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救人才被砸成这个样子的。当我跟院长说在1976年大地震时,你曾冒着生命危险在废墟和残垣断壁中救出无数人的生命时,我们院的人都非常受感动,所以院长请来了北京、上海的专家,专门为你组建了专家治疗小组,我们院长亲自担任组长。石磊,这位就是我们院长。”
石磊感激地说:“谢谢院长,我……”
院长慈父般地说道:“不用谢我,是你不顾生命危险救人的事迹感动了我们院所有的人。我们会尽全力以最好的药物和治疗方法为你治疗的。我知道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在瞬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很难接受的,接受这个事实需要比救人更坚强、更持久的勇气和毅力。只要你有恢复健康的信心,以好的心态来配合治疗,恢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更何况小兰那么爱你,爱情的力量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呀,呵呵,好好珍惜,到时候我可是要喝你们俩的喜酒哇!”
“如……如果我真的好了,请院长为我们主持婚礼。”石磊激动地含泪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一言为定啊!”院长真诚地说道。
“一言为定。”石磊重重地握了一下院长伸出来的手。
“好,我们专门为你准备了治疗室。”院长说着转向身边的护士说道:“把石磊推到治疗室来吧。”
石磊被推到治疗室,看到治疗室里为他准备的一切和专家们精心的治疗,他心里感到异常的温暖。
石磊从治疗室治疗完回到病房幸福激动地说:“铁柱,院长说我完全可以恢复健康的。若恢复了健康,我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知道吗?”
铁柱激动得眼里盈满了泪:“知道,知道。石头儿,你快好了吧。你要是完全好了,让我给你磕一百个响头都行。”
石磊郑重而又神秘地说:“铁柱,不用给我磕什么响头,我只请你为我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兰。”
“石头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石磊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和王兰的身份证:“铁柱,你用这上面的钱在市里买一栋面积最大,建筑设计独特的别墅楼,买完以后把房间结构告诉我,我把室内装修设计图纸画出来,然后你代我找装修公司装修好,房主的名字写王兰,这是她的身份证。”
“好,没问题。你就放心交给我办好了。”
“记住,一定要替我保密。”石磊又叮嘱道。
“放心吧。石头儿。”
“李姣,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石磊被砸坏了双腿,可能……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陈涛来到护办室急匆匆地说。
李姣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