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正在为顾客介绍商品，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忙捂住嘴转过脸去。
“王兰，怎么了？你感冒了吗？” 谢大姐走过来问。
“没有。”王兰摇了摇头。
“那你这两天怎么老咳嗽？我看你还是到医院去看看，你这一年越来越瘦，而且脸色不好看，真要是有病会耽误的。这样吧，下午你晚来一会儿，到医院检查检查。”谢姐关心地说。
“好吧。”王兰感激地回答。见一位小伙子向柜台走来，微笑着迎上去：“同志，你来了？是不是还想看看这件羊毛衫？”
“是的，我看了两次了，挺喜欢的，你给我包上吧，多少钱？”
“三十六块钱，这件羊毛衫的风格样式挺适合你的气质的，而且质量也好。你这是四十块，找你四块。”王兰把钱和羊毛衫双手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真诚地说：“谢谢，刚才这位大姐说得对，有病就赶紧检查、赶紧治。我走了。”
王兰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顾客一走，乔珊凑到王兰的身边，笑着问：“王兰，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王兰听了这话，脸“刷”的一下红了，嗔怨地说：“你胡说什么呀？”
“这有什么？他经常到咱们这儿来，你没发现？”甄珍也问。
“那他一定是看上你了，你那么注意他。我看你们倒是很好的一对儿。”王兰故意气着甄珍说。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没什么，可惜人家不是冲我来的。其实，有人看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甄珍大方地说。
“你以为王兰是你们俩这样的性格？”谢姐过来笑着说：“不过，甄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已经二十五岁了，该找个对象了。我看你们三个谁最早谈恋爱，而且找一个好小伙子。”
“我看咱们就都交给谢大姐吧，省得她老替咱们操心。” 甄珍笑着说。
“你们两个我才不操心呢。乔珊才十八岁，还小着呢。不过你别看人家小，只要有人介绍对象就毫不客气地见上一面，这就增加了很多机会。甄珍非常讲究实际，找对象的成功率就高一些。只有王兰最让我操心，有人给她介绍，她不去见面。总是说等弟弟、妹妹们长大了再说。等弟弟、妹妹们长大了，你都多大了？你不是把自己耽误了吗？”
王兰听了谢大姐的话，只是笑笑，其实谁会知道她的心思呢？一心想把弟弟、妹妹们送进大学校门再考虑个人问题不假，但是，每当人们提起给我介绍对象，就会不自觉地想到在废墟中救人的石磊。石磊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他那英俊、潇洒的气质，勇敢、干练的性格、富有爱心的诙谐语言，使她不能忘怀。而且经过几年的回味、遐想，这种爱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石磊才是她心中最理想的爱人。可是他现在在哪儿？这一生还能再见到他吗？她感到茫然。但她又常常有一种预感，一定会再见到他。她不敢确定是强烈的思念和期盼造成的这种感觉，还是上天赐予她的这种预感。
“你在发什么呆呀？是不是自己早已经有意中人了？”乔珊笑着把脸探到王兰的面前审视地问。
王兰回过神来笑骂道：“你是不是想男朋友想魔怔了，三句话不离搞对象的话题？”王兰的话一出口逗得三个人都笑了。
“王兰，你的汇款单和一封特快信。”办公室的小李把汇款单递给王兰，王兰接过：“谢谢！肯定又是周洁阿姨寄来的钱。”
王兰看了看，果然是周洁阿姨寄来的。王兰来到库房打开信：小兰，你好。小博和你的来信还有小博的单人照、你们姐妹五个人的合影我都收到了。六年没见，小博都成了大小伙子了，还有小红、姣姣都成了大姑娘了。知道你们身体好，学习成绩优秀，阿姨真为你们高兴。小红和姣姣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希望她俩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小兰，尽管这几年我每月都给小博寄钱，但我心里却总是感到惭愧。就在得知黎丽姐得癌症后，我就暗下决心一定把小博培养成人、成才，只有这样我才能报答黎丽姐对我的恩情。可我却没能做到。小博和你们有那么深的感情，这说明我这个当阿姨的太不称职了。
小兰，我上个月又长工资了。我说过每个月都会把我工资的三分之一寄给你们，这个月的钱并不是多寄给你们的。希望你和小博不要再把钱给我寄回来，那样我会伤心的。这是我这个当阿姨的唯一关爱小博的方法。请你们不要再拒绝。
小兰，我知道你是一个能吃苦、有志气的孩子。但你也要注意身体，我从照片上看你太瘦了。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照顾四个弟弟、妹妹，其中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还有，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婚姻问题了？如果你们那里没有合适的，阿姨从大连给你介绍一个好小伙子，行吗？如果你同意，请给阿姨写信。
祝你们快乐！
周洁
1983年10月7日
王兰回到家，弟弟、妹妹们正围着桌子写作业。
“小博，周阿姨又给我们寄钱来了，还有一封信，你看看。”王兰把信递给小博。
小博看完信，看着王兰说：“姐，我们把钱给周阿姨寄回去，是不是阿姨伤心了？”
“我觉得也是。小博，周阿姨寄来的钱姐都给你存起来。”
“不，姐，阿姨在信上已经说了，这些钱是为了补贴咱们家里的生活用的。可你总是把钱存起来，那样阿姨寄多少钱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将来我们都大了，都能挣钱了，生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了。还有，我早就发现，像姐姐这样年龄的人都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可你却一件也没有。姐，就用这钱给你买件衣服吧，我相信姐穿上好衣服，会比任何女孩都漂亮的。”
王兰感动地摸了崔博的头，说：“谢谢我的好弟弟。这钱是不能乱花的，姐把钱存起来是想等将来你上大学用的。”
“姐，我早就想好了，将来我考军医大学，跟妈妈一样做一名精神科医生。这样既圆了爸爸当军人的梦，又圆了妈妈当医生的梦。而且姐姐也不会有经济压力，你们说好不好？”
王红激动地说：“太好了，其实我也早就想好了，我想考北京师范大学，这样不仅可以给姐姐减轻经济负担，而且当老师是我多年的梦想。”
“好啊，姣姣、王黎，你们两个的理想是什么？”王兰高兴问。
“我的理想是跟妈妈一样当一名护士长，所以我想考省医科大学。”李姣说。
“太好了，王黎，你呢？”王兰问低头写作业的王黎。
“我……我说不好，我从来没想过。”王黎结结巴巴地说。
“我相信我的弟弟、妹妹将来都会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那时候妈妈的病也好了，咱们全家该多幸福。”王兰兴奋地说着。
“姐，你那么爱好文学，是不是想当一名作家？可你为了我们，是不是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崔博内疚地问。
“现在对我来说，你们的理想就是姐姐的理想，把你们培养成人、成才是我最大的愿望。除此之外，姐姐也有属于自己美好的梦想，所以我每天也在为这个梦想体验生活、积累知识。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梦奋斗着。如果人活着没有目标和梦想，生活就会感到枯躁、乏味，没有意义。现在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来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着，不是吗？”
“是的，姐，让我们一起努力来实现我们的梦想。”崔博兴奋地说。
“好，让我们一起加油儿。那么你们现在的任务是抓紧时间学习，我的任务是抓紧时间生火做饭。”王兰的话把弟弟、妹妹们逗乐了。
王兰蹲下掏炉灰生火：“今天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明天你们几个都把毛衣、毛裤穿上，小红的毛裤还差半个腿儿没有织完，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织上。”
“姐，你不用着急给我织，明天我多穿一条秋裤就行。”
“那可不行，冻感冒了更麻烦了。我最怕你们谁有病。对了，王黎，给你买了双运动鞋，在姐的车子上，你拿来试一试。”
王黎高兴地跑出去拿鞋。
“姐，你怎么没给小博也买一双？”王红小声说。
“小博的鞋尽管补了一回了，不过我看还能穿，就没给他买。小博，不生气吧？”王兰抱歉地笑着说。
“姐，看你说哪儿去了？我这双鞋还没坏，不用买。只是我们搞体育的太费鞋了，这双鞋今年新买的就穿这样了。我还怕姐嫌我穿得太费呢。”小博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怎么会呢？你又不是故意弄坏的。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王黎穿着新运动鞋兴奋地跑进来喊：“姐，你看，我穿正合适。”
王兰按了按王黎的鞋尖儿说：“行，还可以垫一双鞋垫儿。”
王兰生完火，房间立刻感到暖和起来。
“姐，宋阿姨把棉衣都给咱们做好了，你看在床上。”王红指着床上的棉衣说。
王兰用手抚摸着四套新做的棉衣、棉裤，感激地说：“咱们将来一定不要忘了宋阿姨这样的好人，这几年宋姨就像母亲一样疼爱、关心着我们。”王兰说着又突然咳嗽起来。
“姐，你怎么了？这几天你怎么老咳嗽？”王红担心地问。
“没什么，可能有点感冒。”王兰轻描淡写地说。
“姐，那你快吃点药吧。”李姣有些着急地说。
“姐，我看你应该到医院检查检查。”崔博放下手里的笔，有些担心地说。
“我说也是。”王黎说。
“我没事，你们快写作业吧。”王兰故意轻松地说。
孩子们睡下了。王兰把弟弟、妹妹的毛衣毛裤都找出来，分别放在他们枕头旁。然后给王红织半截儿毛裤，织着毛裤不时地咳嗽起来。就这样一直织到凌晨二点才收线。织完毛衣她感到身体疲惫，精神几乎处于麻痹状态，倒下便睡着了。
五点多钟王兰又起来做饭。做熟饭叫醒弟弟、妹妹们：“快起床吧，起来你们把毛衣毛裤都穿上，今天阴天了，好像要下雪的样子。外面很冷。”
王红起来看着枕旁织好的毛裤，又见姐姐蜡黄的脸色，心疼地问：“姐，昨天晚上你几点才睡的？”
“我也没看表。”王兰说完冲里屋喊：“小博、王黎，你俩把毛衣毛裤穿上，今天真的很冷。”这时从里屋传来王黎的喊声：“为什么我的毛衣是旧的，小博的毛衣是新的？我不穿旧的，我也要新的。”
王兰急忙来到里屋：“怎么了，王黎，你又闹什么？”
“为什么我的毛衣是旧的？小博的是新的？”
“我把小博去年的毛衣给你了，小博个子比你高，只能给他织新的。”王兰耐心地说。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穿他的剩落儿。”王黎说着把毛衣扔在了地上。崔博刚要捡起来。王兰气得脸更加蜡黄，声音颤抖地喝道：“小博，你放下。王黎，你给我捡起来。”
王红和李姣在外屋听到姐姐的嗓音都变了，忙跑进里屋，见王黎捡起毛衣放在床上，穿着内衣在地上站着。
崔博脱下毛衣递给王黎：“你穿我的吧。”
王黎刚要接毛衣，王兰喝到：“小博，穿上你的毛衣。王黎，你还要不要这件毛衣？”
“要。”王黎小声地说着，穿起了毛衣。
王兰见王黎把毛衣穿完，口气缓和下来：“王黎，为什么总是全家人都得让着你？难道在外面别人也都会这样忍让你吗？在家里你最小不假，但不能因为你最小，就该享受特权。姐在这个家，想尽量做得公平，但也得考虑咱们的条件。你红姐的毛衣也是旧的，为什么她没像你这样。再说，你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老是盯着这些？”
“昨天姐又给你买了新运动鞋，小博为什么不跟你比？”王红愤愤不平地说。
王兰看了看表：“好了，你们快洗脸吃饭吧，上学的时间该到了。”
弟弟、妹妹们吃完饭走了，王兰收拾完屋子来到医院。到了门诊，看病的人很多。只好等了一会儿，轮到王兰，大夫问：“你哪儿不舒服？”
“这些日子我总咳嗽。”
“你最近感冒了吗？”大夫问。
“没有。”
“那你做一下透视吧。”大夫说着开了一张单子。
王兰去做透视，做完透视大夫说：“你拍张片子吧。”
“大夫，是不是我有病？”王兰有些紧张地问。
“还不敢肯定，你的肺叶上有两块阴影，等片子出来就知道了。”
王兰拍完片子，有些紧张地在外面等结果。
“王兰，这是片子的结果，给门诊顾大夫去看吧。”大夫把一张单子从窗口递出来。
王兰急问：“我得了什么病？”
“你得的是浸润性肺结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