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说是给姐去送饭,其实她对姐姐非常不放心,边做饭她就边乱猜疑姐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心里老是发慌。因为姐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地不回来过。但她努力回避自己的胡乱猜疑。可是越离姐姐商场近了,心越是慌的厉害。来到商场,见柜台里只有甄珍一个人,没有姐姐。忙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甄珍姐,我给我姐送饭来了,我姐呢?”
“你姐?你姐有病在家里休病假,你不知道?”甄珍惊奇地问。
“我……姐,有……病?我姐有什么病?”王红不相信地睁大眼睛问。
“你姐得了肺结核,单位让她回家休假治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王红听了转身往外跑,边跑边一路哭着,等跑回家眼睛哭的又红又肿。一进门把崔博和李姣吓坏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崔博急问。
王红跑得气喘吁吁,又不停地流着泪,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姐嫌你做的饭不好吃,挨姐骂了?”王黎幸灾乐祸地说。
“是不是姐出什么事了?”李姣焦急地问。
王红啜泣着点点头。
这时,王黎也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姐怎么了?”
“红姐,你快告诉我们,姐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姣心急如焚地摇着王红的肩。
王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姐得了……肺结核,已经……已经一个多月了,领导让她……在家里休假……养病,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明明天天上班的,她到底在哪儿上班?姐姐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知……怎么,我心里老是发慌……”
王兰被一位开滦老工人送到了医院。老工人在急救室外面等着。大夫从急诊室出来。
“大夫,这个孩子怎么样?”老工人急问。
“已经没有危险了,是中度脑振荡,胳臂和腿都擦伤了,不过没伤着骨头,算是万幸了。你去给办住院手续吧。”大夫说。
“我……我身上没带钱。”老工人为难地说。
“那你把人撞这样了,也不能不管哪!”大夫不满地说。
“我是下班回家,亲眼看见她被一辆大挂车刮倒的,我看她昏迷过去,就急忙把她送到医院的,不是我撞的她。”老工人急出了一身汗。
这时,王兰从急诊室被推出来,听见老工人的话,虚弱地对医生说:“不是这位叔叔撞的,叔叔,谢谢您。”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在哪个单位?我们好通知他们。”护士一边往病房推着王兰,老工人在一旁问。大夫也来到病房。
王兰听到他们的问话,心中一阵酸楚,眼里充满了泪花。但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必须坚强。还有那么多的亲人需要我照顾,还有那么多的“梦”没有实现。这也许是生活故意在考验我,有意磨炼我的意志。所以我不能有丝毫的脆弱,不能就此垮了。这点灾难在人的一生中算不了什么……
“姑娘,你不要难过,你摔的并不算重,只要在医院治疗些日子就会好的。”大夫宽慰着王兰说。
“姑娘,你们家在哪儿?我去通知你们家里人。”老工人说。
“叔叔,麻烦您到我家告诉我弟弟、妹妹,就说我出远门儿进货去了,得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告诉他们,床底下盛书的箱子里,那本《简爱》的书里夹着钱,让他们买菜用。一周以后我就可以回去了,千万不能告诉他们我挨撞住院了,他们都在上学,不能影响他们的学习。我们家就在凤凰山南面的简易房第三排的第一个门。”
“姑娘,是不是地震你的父母都……”
“我爸爸和哥哥都遇难了,我妈妈病了,住在医院里。所以弟弟、妹妹都由我来照顾。”
“好,姑娘,你放心吧,我这就去你家。”
老工人说完就往外走,王兰急问:“叔叔,您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等我好了去谢您。” “我是开滦的工人,你说叫我陈师傅吧。我下班回家正看见你挨撞,所以就把你送医院来了。只要你没大事就好,你也不用谢我,谁遇上了都会这样做的。我这就去你家。好好养着啊。”陈师傅走了。
一位三十左右岁,气质文静高雅的女同志从外面进来,看见王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忙过来问:“你是摔伤的吧?是不是很疼?”
王兰睁开眼睛,微笑着轻声说:“没关系。”
“我就在你邻床,你想喝水什么的尽管说话,我来照顾你。”女同志热心地说。
“谢谢你,大姐,你得的是什么病?”
“我没什么大病,只是得了急性阑尾炎,已经快好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上学还是在工作?”
“我叫王兰,在振兴商场当售货员。大姐,你呢?”
“我叫郭静,是唐山电台《与你同行》节目的播音员兼编辑。”
“啊,原来你就是主持《与你同行》节目的郭静?我非常喜欢这个节目。这个节目播了有五年多了吧?”王兰崇敬地说。
“是的,你经常听吗?”
“是的,在干家务没办法看书的时候,就听收音机。你们的《与你同行》的节目中那一个个真实感人的故事,闪动着人性的光辉;你们选择播放的民族音乐,每一首都代表着我国民族音乐的发展,非常好听;还有那些知识,给人很多人生的思考和启迪。真实感人的故事、民族音乐、各层面的知识,这三方面的内容组合成的《与你同行》,不仅有时代感,而且具有社会责任感。它不是在说教,而是用真实感人的故事来激励、感染听众。”王兰忍着疼痛虚弱地一气说了这么多话。
郭静感动地说:“王兰,你说的太好了。如果我们的节目真的像你说的这样,说明这个栏目是成功的。我们也知道这个节目越来越受到社会的重视,有很多的听众写信、打电话。当初办这个节目的时候,我就想,我们唐山地震后有那么多真实感人的故事,为什么不把这些故事讲出来,教育感染我们每一个人,使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种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除此之外,也要有与时代合拍的知识和音乐,这样听众面儿就会宽。有的听众说,每周一次是不是太少了。其实每周只一次,就够我忙的。因为我们要求的质量非常高,每周我都要亲自去采访故事的主人,以求故事的真实性。还有知识和音乐节目,也是经过咨询不同层次的听众后选播的。”
陈师傅来到王兰家,王黎打开门。
“这是王兰家吗?”陈师傅问。
没等王黎回答,王红、崔博、李姣忙跑了出来,王红急说:“这是王兰家,我们是王兰的弟弟、妹妹,叔叔,您是不是知道我姐姐在哪儿?”
“是,你姐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她出差了,得好几天才能回来,你姐姐让我告诉你们,钱在一本什么‘爱’的书里,让你们买菜用。她说……”
王红焦急地打断陈师傅:“不对,姐姐根本没上班,她得了病,单位让她在家养病,她怎么会出差呢?叔叔,您一定知道我姐在哪儿,快告诉我们,我们四个都快急疯了。”王红说着哭了起来。
“是啊,叔叔,我们正想分头去找姐姐呢,您快告诉我们。”崔博着急地说。 “难道你们……你们四个都是王兰的弟弟、妹妹?”陈师傅问。
“是的。”李姣点头回答着。
“你们的妈妈住院,平时都是姐姐照顾你们吗?”陈师傅又问。几个孩子同时点头。陈师傅自言自语:“难怪她不让我……”
“叔叔,你一定知道姐姐在哪儿,求求您快告诉我们吧。”崔博恳求地说。
陈师傅犹豫了一下:“好吧,本来你姐姐不让我告诉你们,看你们急成这样就告诉你们吧。你姐姐受了点伤,住院了。”
“我姐姐怎么会受伤呢?”王红惊愕地问。
“她在下班的路上被汽车刮了一下,不过你们别担心,她伤得不重。”
“我姐在哪个医院?”
“我把她送到我们开滦医院了。”
陈师傅把王红、李姣、崔博和王黎带到开滦医院王兰住的病房,自己悄悄地走了。当孩子们看见姐姐头上、胳膊上、腿上都缠着纱布躺在床上,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姐。”又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听见弟弟、妹妹们的哭喊声,王兰以为是在梦里。确信是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哭喊声,忙睁开眼睛,慈祥地微笑着安慰说:“你们别哭,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下午该上学了。”
“姐,中午你没回家,我和姣姣做完饭,就到你们单位给你送饭去了,可他们说你得了肺结核,领导让你回家养病已经一个多月了。姐,你得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把我们几个都急死了。”王红边哭边说。
“姐,你一定很疼吧?”李姣问。
“我没事,你们都别哭了,快上学去,姐过几天就会好的。”王兰轻松地微笑着说。
“你们都去上学吧,我来照顾姐。”崔博说。
“还是我留下吧,你们上学去。”李姣说。
“不,让我留下来照顾姐姐。”王红争着说。
“要不,我留下吧。”王黎嘟囔着说。
“你们谁也别留下,都上学去,不然我生气了。”
他们发现姐姐面有愠色,不敢说话了。
这时,护士进来说:“王兰,大夫让你交二百块钱的押金。”
“我这里只有二十三块钱,能不能等我能动了再给你们。”王兰难为情地说。
“我们这好像没有这个先例。”
“这样吧,先用我们单位的那张支票做抵押,行吗?等我出院了,我再想办法。”郭静对护士说。
“这……我跟大夫说说试试吧。”护士不情愿地走了。
听到她们的对话,三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郭静过来抚摸着王红和李姣的头说:“你们都去上学,你们的姐姐由我来照顾,你们不会不放心吧?”他们看了看郭静,谁也不想走。“你们听姐的话,你们知道姐姐的脾气,谁也不能随意旷课。这里有郭大姐照顾我,你们都快去上学。”四个孩子见姐姐异常严肃起来,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病房。
郭静把他们送到门外回来笑着说:“这几个孩子,我说照顾你他们还不放心呢。王兰,他们四个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吗?”
“是的。”
“都是你的亲弟弟、妹妹?”郭静吃惊地问。
四个孩子回到家,他们谁也没有心情上学,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姐姐为了咱们吃了那么多苦,可是现在姐姐住院了,我们却帮不上忙。”王红自责地说。
“我们是不是想办法去挣点钱,替姐姐交医药费。”崔博眼睛发亮地说。
“那我们不上学了?”王黎说。
“姐姐都这样了,我们怎么上得下去呀?”李姣小声地责怪说。
“他不想去拉倒,咱们不强迫他去。”王红嗔怨地说。
“我上学去了。”王黎说完背上书包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只好停下脚步。
“我们去干什么呢?”李姣看着崔博问。
“我们到哪个单位干活儿人家不会要我们的,我们不如去捡破烂,然后交到废品站,听说一天可以挣好几块呢。”王红说。
“是不是废书本、废报纸、废铜烂铁什么的都可以捡?”崔博惊喜地问。
“废纸箱他们也要。”王红兴奋地说。
“行,我们就去捡破烂。是我们三个一起去捡,还是分头去捡?”李姣问。
“我们一起去,不过我们自己捡自己的,看谁捡得多。”王红说。
“走,我们现在就去。”三个孩子高兴地跑出门外,吃惊地发现王黎还在门口。
“要不,我还是跟你们去吧。”王黎有些不情愿地说。
“王兰,我真佩服你,你这么小的年纪抚养四个弟弟、妹妹,还要经常去照看妈妈。真是难以想象。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郭静听了王兰的叙述感慨地说。
“郭大姐,快别这么说。”王兰有些不好意思。
“王兰,你很有才华,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是不是很喜欢看文学书?”
“是的,地震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尤其是因为有病休学三年在家的时候,看了大量的文学作品。记得爸爸、妈妈珍藏了很多的中外名著,从小就听哥哥经常和爸爸、妈妈讨论书中的人物、故事情节和优美的语言。所以对我影响很大。那时候尽管我们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但家里充满了温馨。一家人都那么相亲相爱。现在我想用最大的努力,让妈妈、弟弟和妹妹们感受到震前那份家的温馨。”
“可是,这也太不容易了,你的愿望是好的,我怕这样会把你拖垮的。如果把他们送到孤儿院,以你的能力满可以再考大学的。再说孤儿院的条件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