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我在下班的路上,只听“砰”的一声响,我抬头一看一个人被车撞倒在地,但是到底是谁闯了红灯我也没注意。”证人史伟低着头说。
史伟的证词使王兰他们惊呆了。
这时,被告律师站起来说:“下面我有一个证人能证明死者有时会处于精神紊乱状态,并不是像原告所说的在工作中没有过任何失误。请证人刘雨。”
只见被徐慧云批评过的那位呵斥产妇的刘大夫站在了证人席上,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工人医院的妇产科大夫刘雨。徐大夫在工作中有过几次误诊,我觉得与她得过的精神病是关系的。”
王兰、王红、李姣、崔博、孙凯及姜华听到刘雨的话愕然地面面相觑着。他们不知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听完刘雨的陈述的。
“其中一次在产妇临产时,我当时检查是顺产,可徐大夫却非说是难产,并给这位产妇开了刀。这样做不仅给病人造成了不必要的痛苦,而且在手术中差一点出事。”
“她在撒谎!”崔博激动地从旁听席上站起来喊道。
“请问你是谁?”法官问。
崔博行了个军礼:“我是军医大学的研究生。专门从事精神科研究的。我可以证明像……”
“他是死者的义子,当然会向着他们说了。他怎么可以作证?”王黎像一条疯狗般站起来叫着。
“法官同志,不错,徐慧云是我的养母,但我以一名军人的人格发誓,以科学的医学依据来作证的。”
“好吧,你请说。”法官说。
“谢谢法官。如果如刘雨大夫所说徐大夫把顺产错误诊断为难产,并做了手术。刘雨大夫认为这是徐大夫精神不正常所致,那么请问刘大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医生能拿手术刀给病人做剖腹手术吗?”
“这……”刘雨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你是一名医生,就是不懂一点儿医学,有一定分析能力的人都能分析出这是不可能的。退一步说,即使是徐大夫这次诊断失误,那也只是工作上的失误。”
“我也证明。”姜华站起来。
“你是谁?”法官问。
“我是唐山精神病院院长姜华。在徐慧云得病这十一年当中都是由我为她主治的。在徐慧云痊愈这两年多我经常为她复查。她从未有过病症复发的现象。而且每次复查我都有详细的记录,这些记录完全可以证明徐慧云在病痊愈后从未复发过。”
被告律师站起来说:“法官同志,我有个问题要问姜院长。”
“好吧,你问吧。”
“请问姜院长,你能保证像徐慧云这样的精神病人康复后没有复发的可能吗?”
“像徐大夫这样痊愈后能重新工作的病人,复发的可能性很小。”
“很小?很小是不是代表还有复发的可能?”被告律师追问。
姜华迟疑一下说:“科学地讲,是这样。”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好,现在休庭,听候最后的判决。”
王兰和弟弟、妹妹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一会儿法官们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法官宣布:“法院经过调查和今天的开庭辩护,王黎开车撞死徐慧云一案,没有故意杀人的确凿证据,属一般交通事故,本案遵守交通局处理的肇事结果。关于新华中学的建筑质量问题正在检查审理当中,等结果出来再进行判决。”
听到这个结果,再看到王黎、白浩、季达他们激动、兴奋的样子。王兰的心像掉入冰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全家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竟是这样的结果吗?难道妈妈就这样白白的死了吗?王红、李姣、崔博、姜华、孙凯赶忙拥向王兰,搀扶住她。黎燕长长地出了一
口气,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
回到家,王兰躺在床上无神地落着泪。
“姐,你可要当心身体呀,这些日子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崔博心疼地说。
“是的,小兰,你要知道徐阿姨是最惦记你的。她的在天之灵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不安的。”姜华忧虑地劝说着。
“我想再往上告,我不服这样的判决。”王兰声音微弱但态度坚定地说。
“你快算了吧,别到时候告不倒他,你倒先倒下了。如果那个证人说实话也就不会是这样了,明显他是让人家收买了。”孙凯妥协地说。
“是的,姐,我们不告了。再这样折腾下去我怕你会撑不住的。新华中学的案子不是还没结吗?这个案子下来他照样也会被判刑的,我就不相信他能永远逃脱掉法律的制裁。”王红担忧、愤恨地说。
“红姐说的对,我相信老天是有报应的。”李姣愤愤地说。
“姜华姐,你陪着我姐坐一会儿,我们去做饭。”
姜华会意地冲王红点点头。姐弟三人一起出去了。
“小兰,你别太伤心了,你总这样身体会扛不住的。你看弟弟、妹妹们多为你担心。再说,你现在也是孩子的母亲了,为了你的女儿也该坚强起来。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些。”
“姜华姐,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在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可妈妈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就连不懂事的唤唤每天都要找姥姥,不让我想真的做不到,如果妈妈是自然死亡,也许我心里会好受一点。一想到妈妈是被……”王兰的泪水又涌出来。突然,王兰和姜华听到王红愤怒的呵斥声:“请你给我滚出去,我妈妈说的没错,你不是我她的儿子,更不是我们的弟弟……”
王兰和姜华互望了一眼忙来到门厅,一见正是王黎站在门口,王兰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哆嗦,姜华和李姣扶住王兰。王黎见姐姐出来,一脸祈求地哀告道:“姐,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可事儿已经出了,我也没有办法让妈妈复活,我想……我想出钱给妈妈的丧事办的排场一些,也尽尽我的孝心,我……”
“够了,从你的嘴里说出孝心,会弄脏了这两个字的。我们就是给妈妈的葬礼办的再简朴,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如果用了你的钱,妈妈的灵魂都不会安息的。”王兰愤怒、痛苦地说着。
“姐,我是真心的……”王黎说着委屈地流下泪来。
“够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说心里话,尽管我心里非常清楚妈妈是你害死的,但还是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在上法庭之前,我还曾对你抱有一丝幻想,幻想你还不至于坏到完全失去人性。我还曾想也许是你一时冲动作出来的,事后你会后悔所做的一切。如果你承认了你的罪行,我还会原谅你、认你这个弟弟的。但今天法庭上的一幕完全打碎了我对你的幻想。你完全是有计划有预谋地害死妈妈的。为了保你自己,你竟然毫无廉耻地在法庭上利用妈妈得过的病来大作文章。妈妈的日记里说的非常清楚,是你的本性决定了你恶劣的品质。因为你不是我妈妈的儿子,我爸爸、妈妈绝不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请你马上离开这个家,以后再也不允许你踏进半步。”王兰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
“姐,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将来有了钱、有了出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就……”
“谁会用你的臭钱?你还不快走!姐姐已经说了,这个家不允许你再踏进半步。因为我们谁也不想再看到你,请你赶快在我们眼前消失!”王红厉声说完,把脸转过去厌恶地不再看他。
王黎把哀求的目光移到李姣和崔博的脸上,他俩正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王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假如你真的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你该想想这一生该怎样报答妈妈和姐姐的养育之恩;如果你是妈妈亲生的,你应该想想怎样尽儿女的孝道。可你却做出了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我为你感到耻辱。”崔博愤愤地说。
“在我们医院,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是我们的弟弟害死妈妈的,怕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有一种罪恶感。想不到你还有脸回来,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孝心,你……”李姣愤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快走?别站脏了门口这块地。”王红怒吼着。
王黎从家里出来走在大街上,感到从未有过的悲伤和孤独。尽管法院已判他无罪,但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最疼爱他的姐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调查组已把“王黎建筑开发公司”的一切工作停下来,新华中学的质量问题正在审查当中,还不知结果如何。此时,他的心里非
常不平,他想:凭什么白浩、季达做出的事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他们拿的钱比我多得多,我为什么要替他们当替死鬼?可我有什么办法,白浩和季达只是公司的副职,而且每次建筑材料的进货单上都是我签的字。从法律上他们没有任何责任,而且现在我根本不敢伤他们
俩。因为上下的打点全都凭仗着他们帮忙,要不是他俩帮忙我早就死定了。这样想着,王黎心情沉闷地来到一个小饭店,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地回到公司。楼梯口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女人盯着他,开始把他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吼道:“你……你是什
么人?在……在这里盯着我干什么?”
“你是王黎吧?”黎燕温柔慈爱的声音使王黎想起了母亲。他伤心、憋屈的怒火正不知跟谁去发泄,借着醉意朝黎燕吼道:“我是不是王黎管你屁事?你给我走开!”
“你喝得太多了,酒喝多了对身体没好处的。”黎燕心疼地劝说道。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管我?我妈……我妈已经不能管我了……”王黎边说边上楼梯,一不小心摔坐在楼梯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黎燕见王黎痛苦成这样,心疼地落下了眼泪,上前抚摸着王黎的头安慰道:“王黎,你不要这样,你……”
王黎反感地用胳膊把黎燕的手拨开,吼道:“你给我滚开,我……我用不着你来劝我。我姐姐她们都不要我……她们谁都不要我了。我……我不是不想……不是不想我妈妈,我也后悔……也后悔,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我想挣大钱孝敬我妈……我姐,我想给小唤唤买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难道我这样想错了吗?可……可妈妈非要告我……我不想撞死……”
“王黎!你喝多了,还不赶快上楼睡觉。”黎燕的吼声好像使王黎清醒了许多。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地上楼去了。黎燕直到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摇着轮椅走了。
第二天,王兰、王红、李姣、崔博、孙凯、姜华以及工人医院的领导,徐慧云的同事和一些产妇家属们,自发地来参加徐大夫的葬礼。王兰他们在哀乐声中为母亲办了一个文明、简朴,人人充满悲痛的葬礼。人们站在墓碑前久久地为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