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唤,是不是非常喜欢舅舅的军装?”崔博抱着唤唤,唤唤不停地摸着舅舅的军装上的领章、帽徽。唤唤听舅舅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等唤唤长大了,也到舅舅的军校学习,当一名军医。好不好?”崔博问。
“舅舅,什么是军医?”唤唤问。
“军医就是又是医生又是军人。”
“是不是姥姥那样的医生?”唤唤问。
唤唤的话使全家人又都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是的,小唤唤。就是像姥姥那样的医生,将来你也会像姥姥那样做一名好医生的。是不是?”崔博说。
“舅舅,爸爸说姥姥出远门儿了,姥姥什么时候能回来?”
“唤唤,今天你在幼儿园学什么了?”崔博故意打岔问。
“学李白的《静夜思》了。姥姥要是在家,她每天晚上都教我的,姥姥教的比我们幼儿园老师教的还好呢。今天李老师又骂冬哥哥笨了,因为他老是学不会。可姥姥说骂人不是好孩子。舅舅,老师怎么还骂人?”
“老师骂人是不对的,是不是冬哥哥不好好学,淘气了?”
小唤唤想了想,点点头:“妈妈,那个冬哥哥是特别淘气,今天还把苗苗打哭了,是我把苗苗哄好的。”
“妈妈知道了,唤唤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王兰抱过唤唤,把唤唤放在床上,拍着唤唤。不一会唤唤就睡觉了。
“姐,我想搬回家来住,晚上你去上课我看着唤唤。”王红说。
“不用,有你姐夫看着。你不是每天都在练书法、抄《红楼梦》吗?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我不能……”
“姐,你别说了,姐夫不是隔两天上一个夜班吗?我的时间再宝贵也不能不帮你呀,再说……”
“要不这样吧,你姐夫上夜班儿你就过来,这样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那……好吧。”
“姐,你每天上班,晚上还要上学,是不是太辛苦了?”崔博问。
“辛苦倒不怕,只是你姐夫不太支持我学习。所以妈妈每天下班都尽量赶回来看唤唤,怕孙凯和我为上学的事生气。”
本来崔博和王红想尽量避免在姐姐面前提起妈妈,可姐姐说到这儿又伤心地落起泪来。
“姐,你跟姐夫是不是不幸福?”崔博担心地问。
“幸福不幸福我没太用心想过,只是我们对任何事的想法、看法都太不一样了。尤其是关于我上学这件事,他总认为学习没有用,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是必然的,因为你们的文化差异太大了。”王红说。
“姐,你不要再为妈妈的事伤心了。你这样我回部队都不放心。”崔博担忧地说。
“我没事的。小博,你明天就走吗?”王兰擦掉泪问。
“是的,我的假期已经到了。再说我那里有一个病人,我写信跟红姐说过,这个病人的情况跟妈妈非常相似。从她的身上常常看到妈妈的影子。这个阿姨也奇怪,她谁也不信任,只相信我。所以她一直是由我来主治。”
“小博,你明天回去姐就不送你了。就让你红姐送你吧。”
“姐,你不要惦记我。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吧。”崔博说。
“不,明天我去上班。在家待着我心情更不会好的,看到什么都会想起妈妈。”
“姐,明天我送小博走后就回来陪你。”王红说。
“我真的没事了,我上班后心情会好一点儿。姣姣知道你明天走吗?”
“知道,她说今晚上完夜班,下班就直接去火车站的。”崔博说。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坐一天的火车呢。”王兰说着从床上下来。
“姐,你也休息吧。”崔博站起来。
“我去给你铺床。”王兰说。
崔博含泪了:“姐,不用了,你别再拿我当孩子了。”
王兰笑笑:“好吧,你自己铺吧。”
唐山新火车站广场。
“红姐,我不在家,姐姐就全靠你和姣姣姐照顾了。”崔博不放心地说。
“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姐姐的。”王红说。
这时两个人都沉默起来。王红低下头,崔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王红猛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王红的脸“腾”一下子通红,崔博也受了传染,脸微红起来。回避地扭头看了看检票厅,又看了看表说:“都该检票了,姣姣姐怎么还不来?她不会不来吧?”
“不会的,一定是有病人。你们做大夫的有时候是无法自己掌握时间的。”王红理解地说。
这时,从检票厅里传出了检票的广播声。
“红姐,我不能等她了,已经开始检票了。”崔博有些着急地说。
“好吧。”
他俩并肩往检票厅走去,崔博边走边说:“红姐,不知为什么,我在大连的时候,妈妈爸爸总是说我是个非常独立的人。从小住宿从来不想家,愿意跟同学们住在一起。可我自从跟姐姐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恋家了。尤其是上大学以后,每次放假返校,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连自己都笑我自己太没出息了。自己是军人了,不应该这样儿女情长的。”
“这有什么?恋家是人的正常情感。军人也是父母生的血肉之躯,具备这种情感的本身是高尚的,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没出息呢?”
崔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老觉得在我记忆里自己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这也许是你从十岁就失去父母造成的吧。一个人如果没有尝到过失去家庭、失去亲人的痛苦,对家、对亲人的情感就不会这样在意。一旦失去了,对家对亲人的感情便会格外珍惜、留恋的。”
“红姐,你说的太对了,真不愧是我姐。”崔博笑着说:“很长时间我都得不出的答案,一下子让你给说中了。你这个中国古典文学的高才生做心理医生比我合格。”
“你别说,我还真的很喜欢心理学,大学的选修课没少去听心理学。”
他俩说着话已经开始检票了。
“红姐,我走了。我回去就给你写信。”
王红微笑着点点头:“一路顺风,再见!”
“再见!”
两个人恋恋不舍地挥着手,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王红转身往回走,被匆匆跑来的李姣差一点撞倒。
李姣眼睛望着站台,喘着气匆匆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又要往里跑。
王红认出是李姣笑着喊:“别跑了,小博已经走了。”
“红姐?小博走了?我……我下班刚要来送小博,就来了一个出车祸的重伤病人,我走不开,所以……小博没怪我吧?”
“看你,小博是那样的人吗?其实我们猜到了你一定有特殊情况。你们当大夫、护士的有时是身不由己的。”王红微笑着说。
“谢谢理解。咱们回家吧。”
“回家。”
崔博坐在火车上,火车开动了,他拿出背包里的笔和笔记本,写起了日记:红姐,刚刚分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企盼,企盼你的来信;企盼得知你生活的一切;企盼看你书写那秀美、遒劲的书法作品;企盼听到你那美妙动听的声音,太多的……”写到这里,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小姑娘靠在他座位旁。
“奶奶,我们就这样站着吗?”小姑娘问。
“这么多人,能站在这儿就不错了。牛牛,你背好咱们的包儿。”老太太说。
“我知道了,奶奶。”
崔博站起来:“老奶奶,您坐我这儿吧。”
“唉、唉……真是太谢谢你了。那你坐在哪儿啊?”老太太感激地。
“不用谢,我站着就行了。”崔博收起笔和笔记本,来到两截车箱的夹道处。
黎燕带王黎来到家里。陈明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黎燕身后的王黎忙站起来。
黎燕拉过王黎的手给他们介绍:“陈明,这就是徐大夫的儿子王黎。王黎,叫陈叔叔。”
“陈叔叔好。”
“你好,这两天你黎阿姨除了跟我谈你,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快请坐吧。”陈明热情地为王黎倒了杯水。
王黎看着陈明那特有的威严、正直的军人气质不仅有些拘束。
“你现在在干什么?”陈明坐在王黎的旁边亲切地问。
“搞建筑。”王黎回答。
“噢?你……”陈明刚要再问什么,黎燕忙接过话题说:“是这样,他从小就喜欢建筑这行。从唐山矿院毕业后就在建筑公司实践了两年。他跟我说通过实践觉得知识不够用,还想再继续上学深造。”
“好哇,年轻人要求上进是好事啊。”
“陈明,我想把他带到武汉去上学。”
“这……这要征得他姐姐们的同意才能做决定吧?你跟他姐姐谈了吗?”
“还没有,她妈妈刚去世不久,我怕她太难过,想过两天再去。”
“正因为徐大姐刚去世我们才应该去看看孩子们。你是徐大姐的好朋友,孩子们见到你会得到一些安慰。王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那好吧。不过我自己去吧,我从小看他们长大的,他们跟我不会认生。你就不用去了。他们跟你又不认识,你去了反而使他们拘束。”
陈明笑了:“我又不是老虎,有那么可怕吗?”
黎燕也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你在,有些话他们会不好意思说的。”
“那你就自己去吧。我只是觉得他们辛辛苦苦把王黎养大,我们什么也没付出,心里过意不去,想当面去道谢。”
“我会把你的谢意转告给他们的。等我跟他们说好了,你再去跟他们见见面,表示感谢,行吗?”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