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想如果你们同意我继续上学,我还是想尽快进学校学习。我大专毕业后没有再深造,就是因为怕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王黎一副懂事为难的样子。
“我也是这个意思。陈明,他们的妈妈已经没了,少他一个他的姐姐也少一些负担,你说呢?”
“黎燕,你急切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他们毕竟是在最艰苦的环境下一起长大的姐弟。我们应该更多地站在徐大姐的孩子们的角度想一想。在他们刚刚失去母亲的情况下,我们又马上让他们姐弟分开。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好吧。王黎,你叔叔说的有一定道理。等征得你姐姐们的同意咱们再走,行吗?”
王黎无奈地点点头。
“我去做饭,今天王黎就在这儿吃饭。”陈明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了,我还有事……”王黎起来就要走。
黎燕急忙拉住王黎:“你快坐下,你爸爸……”话一出口觉得自己的失言,慌忙改口:“你……你叔叔做一手好菜,你就在这儿吃吧。”
陈明感到黎燕有些失态和反常,他想:可能是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太高兴的缘故吧。
崔博回到部队,一位护士见到他便跑过来:“崔大夫,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崔博看到护士惊慌的神情就知道有事。
“你走后马阿姨的病就突然重了,针也不让打、药也不吃,给她送去的饭哄她半天才吃几口。整天喊着让人还她的儿子,而且还乱打人。”
“我马上去看看。”崔博把背包放在宿舍,穿上白大褂就跑到马阿姨的病房。马阿姨正伏在窗口向外望着。看崔博来了,高兴地跑过来,轻声地抚摸着崔博的脸:“孩子,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马阿姨,你为什么不听大夫的话,不打针吃药,又不好好吃饭。看您瘦了这么多。我去给您买饭,吃了饭打针吃药。睡个好觉。好吗?”
马阿姨听了崔博的话像孩子似的点点头。
黎燕来到王兰家,孙凯开门,见是位坐着轮椅的陌生女人,以为对方找错了门:“你找谁呀?”
“这是王兰家吗?”
“是啊,你是……”
“我是徐大夫的朋友,来看看小兰。”
“请进来吧。王兰,有人找你。”
黎燕观看着这个整洁有序的家,联想到徐大夫爱整洁的习惯。这时,王兰从里屋出来,看着黎燕并不认识:“您是……”
“你是小兰吧?”黎燕亲切地问。
王兰奇怪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是,我不认识您,您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我叫黎燕,是你妈妈以前的同事。”
“黎——燕?”王兰立刻想到了妈妈日记上提起过这个人,而且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人,又一时想不起来。
“啊,黎阿姨,请进。”
“这是你的小孩子?”黎燕喜爱地问。
“是的。黎阿姨您喝水。”王兰礼貌地把水递送到黎燕的手里。
“谢谢!时间过得真快呀,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个孩子,现在都当母亲了。这孩子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我叫唤唤,是姥姥给我起的名字。”小唤唤说。
“是吗?你真漂亮。”
“妈妈,这个阿姨也漂亮。”
听了唤唤的话,黎燕笑了起来。
“唤唤,你应该叫姥姥。”王兰说。
小唤唤认真地看了看黎燕,摇着头说:“她不是姥姥,姥姥有白头发。”
“这孩子真可爱。”
“自从妈妈去世后,让她跟谁叫姥姥她也不叫。唤唤去找爸爸,妈妈这里有事。”
唤唤听话地出去了。
“黎阿姨,我从妈妈的日记里看到过你的名字。”
“是……是吗?”听了这话,黎燕有些紧张慌乱。
“是的。好像是妈妈找过您,说是要了却一桩什么心愿。”
“啊,是这样,因为我不能生养,在王黎小的时候你妈妈就答应我,等王黎长大一点把王黎送给我。本来在地震那天晚上你妈妈就让我把王黎领走的,可当晚我没有去,想第二天再去领他。没想到当晚发生了大地震。我地震砸伤后被转送到外地治疗去了,没想到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妈妈……”
“地震的当晚?难怪那天妈妈那么难过。本来那天是王黎的生日,也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可妈妈却一脸的愁云和痛苦。”王兰努力回忆着:“冬梅阿姨还不停地骂着,说你是……难道你就是整我妈妈爸爸的……”
“对不起,我那时候太年轻、太不懂事。小兰,你妈妈都原谅我了,你不会不原谅我吧?”黎燕紧张地搓起手来。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每到紧张的时刻都要不停地搓手,这样可以减轻她紧张的心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王兰生硬地问。
黎燕感觉出了王兰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上的变化,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在是这个家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小兰,今天我来……是来跟你商量关于王黎的事的。你也已经知道你妈妈想跟我了却一桩心愿,就是关于把王黎过继给我,让他跟我生活在一起。你妈妈不在了,这件事就由你决定了,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王兰此刻复杂、痛苦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理不出头绪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且她在努力回忆着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黎燕见王兰不说话,以为王兰要提什么条件不好意思说:“当然,你们把王黎抚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条件?你答应我?我想让我妈妈复活你做得到吗?王黎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想认谁做母亲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这……”
“也许他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总觉得王黎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不是他编出来的,妈妈一定跟他说过。他只是利用妈妈的病史把妈妈的话说成疯话。再说我爸爸、妈妈也不会生出这种品行卑劣的孩子。”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黎燕心虚地说。
“我没什么意思。你认不认王黎做儿子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们不参与任何意见。”
黎燕从皮包里掏出钱递给王兰:“这五百块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这是干什么?”王兰反感、厌恶地说。
“我知道这些钱与你们对王黎的抚养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把王黎领走。我只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我……”
“黎阿姨,您为什么不说实话呢?为什么不承认王黎就是您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编一个故事给我听呢?当然,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除了您和我爸爸、妈妈、冬梅阿姨夫妇知道这个秘密外没有人知道了。您以为您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但我们对这个秘密并不感兴趣,因为这个秘密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妈妈已经……”王兰伤心地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小兰,我知道王黎对不起你们全家,尤其是对不起你妈妈,我会让他……”
“请您不要再说了,既然王黎已经找到了亲妈妈,希望您这个做母亲的让他好自为之吧。请您走吧,我就要考试了,我还要复习功课。”
黎燕回到家,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陈明推门进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徐大姐的孩子们……”
“是的。”
“怎么?王兰他们不同意?”
“啊,不是,我本想给她五百块钱。可她不要,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黎燕,我倒有个好的想法,我想转业到唐山。一是唐山是你的老家,我不想在你这种身体状况下再让你离乡背景到武汉;二是你的户口在唐山,而且又分给了你这套房子;三就是王兰他们辛辛苦苦地把王黎抚养大,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些回报。更何况现在他们的父母都
不在了,如果我们留在唐山就可以像一家人一样,让他们感受到父母的温暖。我父母虽然已经老了,不过还有我妹妹在武汉,他们也可以随时到唐山来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不!我不同意。”黎燕失态的表情和声调使陈明感到费解。黎燕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补充说:“因为我想让王黎换个环境。”
“你是想让王黎彻底跟他们家断绝来往,独占他一个人的感情吗?”
“也许是吧。”
“黎燕,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我……陈明,关于这个问题以后再商量,行吗?”
王兰考完试回来心情非常烦闷。
“怎么?考得怎么样?”孙凯问。
“考得一塌糊涂。”王兰摇摇头说。
“以后你就别再学了,你都多大岁数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那么多的功课根本你也背不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吕大姐四十多岁还学呢。再说你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咱们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有多少心思和时间用在学习上了?这些天我倒觉得学习可以忘记痛苦。”
“我说,高中毕业不毕业又怎么了?不是高中毕业他们不是不扣你工资吗?会卖货找钱就行了。”
“我没有心情跟你辩论该不该学的问题。你还是该管管你自己,这些日子本来我就心情不好,你不说下了班赶快回家,反倒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你是不是认为玩扑克、打麻将比学习更有用?”
“我觉得下了班娱乐娱乐比苦读书强。”
“你还挺会给自己辩解的。娱乐?你们那叫娱乐吗?那叫赌博。”
孙凯自知理亏,笑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