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走了,黎燕把食品放在桌子上等着。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叫虎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亡命徒。这种人往往是软硬不吃的。不过他们远离亲人,与世隔绝,他们同样需要人的关怀与爱护,从这个角度来和他谈会有效果的。
“0176,2174的母亲来看你。”看守喊着。
虎哥看了看看守,以为看守叫错了,埋头接着干活儿。
“虎哥,叫你呢。”一个犯人提醒虎哥。
“叫我?”虎哥问。
“0176不是你吗?”
“谁……谁会来看我?”虎哥不相信地说。
“你不是让2174的母亲给你买东西吗?他母亲要亲自给你。”
虎哥看了一眼正在干活儿的王黎,跟着看守后面走着心想:他妈找我干什么?难道是找我来算账的?笑话,我怕什么?我程虎从来就没怕过谁。不过我单身一人,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人,自从进来还没人来看过我呢。想到这儿,心里还多少有一丝苦涩。这样想着来到接见室。程虎一看,来看他的竟是一个四十多岁气质高雅、坐在轮椅上正低头沉思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他故意咳了一声,黎燕听到咳声抬起头来,就在黎燕抬头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呆愣住了。黎燕半张着觜说不出话来,程虎反应过来不禁一阵哈哈大笑。
“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你是黎燕吧?真没想到哇,想当年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还没忘了我。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漂亮。不对,比过去更优雅、更有女人味了。今天你来看我,是怀念当年那晚的美好时刻呢?还是留恋我们在一起奋斗的日日夜夜?”程虎说着把脸伸到黎燕的面前,哈哈大笑。
黎燕气得五官移位,脸色煞白,怒骂道:“你这个流氓、畜生。你不仅当年欺辱了我,现在又欺负我的儿子。我……我跟你拼了……”说着迅速拔出腰里的匕首向程虎刺去。这是她自从那晚被程虎强奸后长期备在身上的防身用具。程虎一把抓住黎燕的手腕,赞赏地说:“不错,别看你现在是个瘸子,并不减当年造反派的胆量和豪气。佩服!佩服!”忽然,他的脸上瞬间变得复杂、严肃起来,像是边思考边回忆地说:“不对吧?尽管我后来到处流浪、行骗,但我也经常回唐山打听打听咱们医学界那帮人的情况。我听说你结婚挺晚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而且听说你结婚后不会生孩子呀?难道是……”
“不、不,不是,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徐慧云大夫的儿子,是徐大夫临死前把他过继给我的。”
黎燕紧张的表白更使程虎起了疑心:“不对吧,徐大夫被我们隔离了将近一年,她怎么会有孩子呢?再说,这个孩子跟我年轻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难道你没看出来?”
“你无耻。”黎燕愤恨地骂着。
“对,我是无耻,正因为我无耻才能把你给办喽。而且还没白费劲,还得了一个大儿子。真是老天有眼,我还怕我出去后又没伴儿又没后的,怪可怜的。现在好了,我晚年还能有个依靠。要不你跟那个军官离喽?咱们三口在一起过?你看怎么样?”程虎喜形于色又把脸凑到黎燕的面前。黎燕狠狠打了程虎一个耳光。程虎捂着被打红的脸,微笑着说:“我真高兴,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女人抚摸过我呢,要不你再打一下?别用刀子,只要用手怎么打都行。”说着又把脸凑过去,黎燕又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这时看守进来:“探视时间到了。” 看守见一个眼放凶光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一个捂着被打红的脸笑着,不禁严肃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是老朋友了,十几年没见了想趁机亲热亲热。”程虎说着跟黎燕摆摆手,转身要走。看守检查了一遍黎燕带来的食品说:“把你的东西拿走。”
程虎一听是买给他的,立刻回身高兴地孩子般地翻看着食品,嘴上说着:“真的?真的是给我买的?太好了,有这么多好吃的。我自从进来还没人给我送过东西呢。”看守看着程虎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没有丝毫防备。黎燕趁机拔出匕首向程虎的致命部位刺去,正巧程虎转身要走,黎燕的匕首刺中了程虎的臀部。黎燕由于用力过猛,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程虎“啊”的一声惨叫,本能地捂住被刺的部位,血顺着拔出的匕首流下来。黎燕拔出匕首又想刺第二刀,看守一个箭步跨过去用力攥住黎燕的手腕,黎燕被攥得疼痛地“哎哟”一声匕首掉落在地。看守顺势扭住黎燕的胳膊,“你竟敢在我眼皮底下行凶?跟我走。”
程虎疼的咧着嘴说:“别……别抓她,放了她吧,我没事。”
看守见程虎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怕出意外,放开黎燕,捡起地上的匕首对程虎说:“赶快去医务室。”
“不用,一点小伤,我先回去,你到医务室给我要点消炎、止血药,对了,还有止痛药和纱布就行了。别声张了,要不然你也会挨处分的。”
“别胡说了,万一你出什么事我就不仅仅是挨处分的事了。”看守担心地说。
“你放心吧,这对我来说小意思。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还是去医院吧。你的血在不停地流。”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快去拿药吧。对了,把东西给我。”程虎手捂着伤口想弯腰捡散乱在地上的食品,却弯下去。看守只好帮程虎往食品袋里捡着。
黎燕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情。一种无法名状的悲痛涌上心头,泪水狂泄下来。她在为自己的命运垂泪,因为等待她的未来又不知是一个什么样子。
“你还不快走,在这哭什么哭?”看守厌恶地呵斥着黎燕。
程虎回到监狱,犯人们一窝蜂地围过来。只有王黎远远地看着一瘸一拐地进来趴在床上的程虎,从捂着臀部的手指缝不停地滴着血。
“虎哥,这是怎么了?是谁敢给你一刀?”
“不会是看守吧?”
“怎么会是看守呢?对了,你不是去见2174的母亲了吗?难道是她?”
话音刚落,犯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王黎的身上,几乎同时气愤地朝王黎走去。程虎看出了他们想干什么,忍着疼痛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我看你们以后谁敢再欺负他,我就对谁不客气。”他的话把犯人都说愣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使虎哥变了个人。“而且以后你们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听见没有?”程虎不会给他们思考、适应的转变过程,他的话在这里就是圣旨。
“虎哥,为……为什么?”高个子犯人大着胆子问。
程虎把眼一瞪:“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别问这么多废话。”
犯人们听话地点点头,这时看守买药回来。程虎做了一个让他们散去的手势,犯人们自动散开了。
王黎心里暗暗地佩服黎燕这个母亲。他相信自己有了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在他心里,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虎哥这样一个十足的流氓都被她降服了。他庆幸在他最倒霉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个母亲。他并不关心黎燕是否是他的亲生母亲,只要能为他遮风避雨、有利用价值,六年出去后,有一个军官爸爸和一个无所不能的妈妈,不愁实现不了他发财、做人上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