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8月27日的下午，小野想要把它完完整整的保存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在多重宇宙里面，无数个自己和无数个鱼粥所度过的这无数的学生时代里，是不是每一个自己都有幸被他这样关照过？小野无法知道答案，她庆幸自己可以身处此时此刻的宇宙当中。
那天的天气是多云，太阳安静的藏在大片云朵里面，下午第二节课正是天光最美妙的时刻。美术班里的学生们对眼前发生的情景产生了不小的震撼，没有发出声音的感叹吞进了一颗一颗年轻的心脏。看到鱼粥脱掉衬衫裸着上身走向为模特准备的椅子，那一时刻小野本能的想要逃走，她实实在在体会到成语“受宠若惊”的含义。幸福同时裹挟着让她承受不住的重量，像是坐在云霄飞车上，烟花在头顶上爆炸，落下的火星让皮肤都有了灼热感。
小野回到自己的位置支好画架，铺好画纸。一点一点吞掉这庞然大物一般的爱意之后，小野还是笑了。抬头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鱼粥，阳光随着云朵的移动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也是缓缓移动着的。少年的眼神看向哪里了呢，他似乎凝视着另一个时空里的让自己能够平静下来的地方，尽可能放松和冷静，可脸颊还是轻微的泛红了。鱼粥身上没有明显突出的肌肉，整个上身的线条很强，一点点肱二头肌让手臂的轮廓很立体，胸肌是完全没有的，小腹因为缺乏运动还有微微一点赘肉。小野画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象起鱼粥肌肤的手感来，邪恶的笑了起来。她的余光瞥到郑薇，郑薇极其认真的画着画，表情却是怅然若失。
随着美术课的结束，小野在画上添上最后一笔。鱼粥穿好衣服和大家点头表示告别，拿起之前放在墙边的书包离开了画室。所有人都突然有了默契一般看向小野，显然大家期待着突然上演的爱情故事可以有一个高潮，小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徐思源这时候在小野背后推了她一把，“嘿，别傻站着啊。”小野跑出画室，想和鱼粥说什么，又像突然丢失掉了语言能力似的。
鱼粥转过头看她，小野也看着鱼粥。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秒，“晚上一起回家吧”小野说。“好啊。”鱼粥回答。
挤在教室门口和趴在窗口想看热烈桥段的学生们失望的散去了。
“小野，你和肖禹州是什么关系啊？”
回到教室以后有人这样问小野。往常的话回答是朋友就可以了，今天的小野不想轻易回答了。她手撑桌子想了一会儿，“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人，也许会变成恋人吧。”听到答案的男生女生都是一副吃了糖的表情，唏嘘着走开了。
“你和肖禹州都这么亲密了还来招惹我，祸水啊祸水。”徐思源感叹着。
“早知道你这么心机我才不会去理你。”小野吐槽道。
郑薇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小野想去和郑薇说话，又不敢贸然上前。
放学后小野在车棚里遇到了鱼粥。
“没想到你会为我做这样的事情。把我吓了一跳。”小野说。
“其实我自己也是。”鱼粥说，“回教室以后脑子里还乱糟糟的，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也很有趣。”
小野和鱼粥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巷子外面走，她突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鱼粥，我要回去拿画册，我忘了明天是周末了，你等我一下。”
小野说完往美术班里跑去。班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小野进门去自己的抽屉里拿来画册塞进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郑薇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郑薇，你没事吧？不舒服吗？”小野走近她问。
郑薇依旧不说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小野想知趣的走开，又想再和郑薇走近一点，她干脆坐到了郑薇面前。
郑薇抬起头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小野。她没有哭，脸却非常憔悴。
“你不知道你真的很烦人吗？别人不想说话就是不想理你，为什么你就这么不知趣呢？”
“我，我看你心情不好。”小野突然很羞愧。
“我为什么要心情好？我觉得你真的很白痴，360度的超级白痴，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让你这样的白痴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什么食物链啊？”
“事情不是很明白吗？徐思源那个家伙喜欢我，我喜欢肖禹州，肖禹州又喜欢你。我实在不明白优秀的人为什么喜欢和白痴在一起。”
原来郑薇喜欢鱼粥啊。小野恍然大悟，虽然很多小事都有这个迹象，可小野从来没有做过这个推论。她只知道徐思源喜欢郑薇，为此还生了很大一场气。
“别在这里假装吃惊了，我不想和你说话。”郑薇再次用侧脸躺在了桌子上。
“我不知道鱼粥喜不喜欢你，反正我不喜欢你。”小野站了起来，“你的食物链理论非常过分，也很无聊。喜欢一个人，或者被别人喜欢，都是很珍贵的事情，不是拿来比较的。我之前也很喜欢徐思源，可是他非常喜欢你，我那时候也很受伤。鱼粥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今天为我做裸模，我也非常感动，可是这和爱情没有多大的关系。”
郑薇的头再次从桌子上抬了起来，她面无表情注视着小野。“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你身上有非常吸引人的东西，很特别，我承认自己也在被你吸引。可是如果这样你就高看自己，随便轻视别人。我不会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小野说完转身离开了教室。
再次回到巷子里校门外已经人影稀疏了，鱼粥坐在单车上晃来晃去打发着时间。小野呼哧呼哧得跑了过来。
“这么着急干嘛？”鱼粥问。
“想见你。”小野乐着说。
鱼粥察觉不到的笑意藏在一闪而过的表情里，两人骑上单车往回家的方向走。
“今天你离开以后，我班上很多同学来问我我们是不是情侣。”小野说。
“我一定是被当成宠妻狂魔了吧？”鱼粥还是没有表情。
“被这样误会你不介意的吗？”
“嗯，是你的话我不会介意。”
所以到底是不是误会呢？小野在心里嘀咕了起来。“鱼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小野想这样直接问，可如果不是就糟糕了，如果是自己误会了，鱼粥是不是会像之前那样疏远自己呢？可为我做那样的事情，不是喜欢我，还真的是为了义气吗？
“倒是你，最近是在憋什么气呀？”鱼粥突然问小野。
憋气？怎么是我憋气了？难道不是你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吗？小野突然想起来引起他们之间冷战的事情。“我还想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感觉整个人被否定了一样，伤心了好几天。”
“什么话？”
“就是那句你也是在随便的对待别人。”小野的脸突然又红了，心里面也紧张起来，担心鱼粥又要对她批判一番。
“不是什么否定你的话啊。”鱼粥很平静，“我觉得那样也不是坏事。你也好，徐思源也好，你们挺像的，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想做什么都直接去做，生气也好，喜欢也好，全部写在脸上。随便对待别人，就是没有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按照自己的好恶去行动，很青春啊。”
“你其实，就是在吃醋对不对？”小野问道，你其实喜欢我对不对，小野真的很像知道。
“吃醋啊......我觉得吃醋是很无聊的情绪，”鱼粥认真思考着，“不如说有点羡慕，羡慕可以活得更洒脱一些，羡慕你在徐思源的自行车上会露出幸福的表情。”
小野一把捏住了车闸，停在原地。
“你干什么？”鱼粥问。
小野把车子停在路边锁到停车位上，自己跳到了鱼粥的后车座上。
“今天想你带我回去。”小野的头抵住了鱼粥的后背，是熟悉的花露水的味道，小野深深吸了一口鱼粥身体散发的气息。
鱼粥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骑车子。
“鱼粥，我喜欢你。”小野说。傻乎乎的去接近其他的男孩子，我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你，小野心里想着。
“我也喜欢你。”鱼粥说。
前言不搭后语的告白，小野在车座后面紧紧抱住了鱼粥。在下一个路口，鱼粥没有往家的方向骑，转过十字路口往江边骑去。
“这是要去哪儿？”小野问。
“去漂亮的街道兜风吧。”鱼粥加快了速度，单车驶过锦江，一会儿就来到了热闹的琴台路。小野曾经多次骑车经过这里，此时又觉得新鲜。六点刚过，食客们还没来得及赶到，街上稀稀疏疏的，不拥挤也不冷清。太阳在西边保留余温，黄昏之前清凉的下午时光，一大群鸽子盘旋在远处十字路口，环卫工人和店门口指挥停车的看门人都显得郑重。小野觉得这条路在今天如此鲜活又美妙，快乐的笑出声来。
鱼粥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小野的妈妈恰好今晚也不在家。他们两人找了一家火锅店进去吃火锅。店里很快热闹起来，人声鼎沸的。
“我们是不是恋爱了？”小野一边吃着涮鸭肠一边问鱼粥。
“傻瓜，恋爱了不是也还和以前一样每天一起上学，偶尔一起吃饭吗？”鱼粥说。
“也是哦。那会有什么不一样呢？”小野思考着。
“恋爱了，你就不可以随便坐其他男生的单车了吧。”鱼粥一本正经的回答。
“和其他男生玩也不可以？”小野惊呼。
“开玩笑啦。我其实没有很在意那些。如果你心里喜欢的是我，只喜欢我，你和其他男生偶尔玩一下我也没有关系。”鱼粥夹起一块毛肚来。
“喂，你今天到我班上来做人体模特，是不是就是想让我感动然后和你表白的？”小野问。
“就那么做了，本能吧。没想那么多。”鱼粥这样回答，反而让小野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坐在那里虽然也很害羞，不过，”鱼粥咽下毛肚，“心里面很踏实。想到以后不管你在哪儿，你和谁在一起，大概都不会忘了今天的事情。只是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那天小野和鱼粥吃过火锅以后就乖乖回家了。好像和对方在一起这件事情因为太过自然而显得有些随随便便，与其说激动，更多的好像是踏实。另外鱼粥还认为，小野确实是蛮野的，虽然现在不喜欢徐思源了，以后还有极大的可能喜欢上各种各样的人。而他自己也一样，现在只喜欢小野，但说不清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两人都认为，相比含有占有欲和排他性的爱情关系，彼此的友谊，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是更加珍贵的。
他们约定，如果未来真的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们都不要隐瞒对方，不要在气头上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2
八月快要结束了，小野去参加美术班入班的最后考核。这一天鱼粥请了假在家中休息，他最近因为物理竞赛的时候太累了。另外让他心累的是看不到小野。鱼粥知道，很大一部分对生活的热情是从小野那儿吸收来的。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小野的呢，鱼粥已经不记得了，对于他自己来说，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他在心里面其实是依赖着小野的。
物理竞赛获奖，去小野班上做人体模特，和小野互相表白。那一天接连不断的事情让鱼粥感到不真实。在这个独属于他自己的假日里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是早上的八点三十分，去刷牙之前把窗子打开了。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是夏日里难得的凉爽。
鱼粥吃过早饭打开电脑找出一部洪常秀的电影来看，故事的主人公抽烟，吃饭，闲聊，仿佛这故事里时间也悄悄被拉长了。人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遐想当中。那是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爸爸今天没有特地做午饭给他，鱼粥穿着一身居家的白色T恤和沙滩裤拿着手机下楼了。
吃完拉面从店里出来，一阵风把柳树的叶子吹起来，太阳在云层后面轻佻的雀跃着。与小野确定恋情的事情此刻在鱼粥心里泛起了愉悦感，好像暑假将要来临前那种无需显露出的兴奋。鱼粥呼吸着夏日里凉爽的气息，感到世界广袤又安全，新鲜而充满了生命力。真是后知后觉的傻瓜啊，鱼粥笑着自嘲。
小野美术班的正式入班考试进行的很顺利，这里面有郑薇的功劳。自从那天两人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发生了小小冲突以后，郑薇开始主动接触小野。
“把你最近的画给我看看。”周一那天，郑薇很自然的坐到小野座位旁。
“为什么？”小野不懂郑薇来者何意。
“想帮你提高一下。”郑薇有些不耐烦了。
小野乖乖的把自己的画册拿给郑薇，她默默把画册拿走了。之后的一节课小野心里很忐忑，不知自己会面对着什么。郑薇的气场太强，如果不是准备好了突然要跑掉，小野很难鼓起勇气和她说些什么。一节课过后，郑薇把画册还给了小野，夹在画册里的是郑薇认真写下的建议，满满一页纸，画里技术性的错误和能够提升的方向都写的清清楚楚。郑薇留下这东西就转身出门了。
小野在走廊里抓住了郑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想帮我。”郑薇正扶着栏杆看着热闹的操场。“只是不想你走，你如果不进美术班，就没意思了。”郑薇还是没有看她，“那天你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我很中意。”
“什么？什么话？”小野难以相信，那天自己不是在和郑薇乱发脾气吗？
“就是你说你讨厌我，讨厌我傲慢又自大。巴拉巴拉那一堆。”郑薇看着小野。
难道这家伙是受虐狂吗？小野有点好笑的想，“原来你喜欢别人骂你啊？”
郑薇伸手拍了一下小野的头，“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喜欢你的直率。你蛮有勇气的，虽然也常常犯怂。你愿意和我说实话，难开口的话也肯说，虽然不聪明，做事情肯下功夫，不招人讨厌。总之，我希望你能留在美术班，也许以后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郑薇说完以后离开了走廊，留下小野一人消化着这些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夸奖的评价。反正就是不讨厌我的意思吧，小野感到心里一阵满足。
高三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大家也没有传说中那样紧张兮兮的。徐真真告诉小野普通班的复习方式就是没完没了的刷题做试卷，她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掉了。幸好当时报名了美术班，小野深吸一口气。画画当然也辛苦，但她现在已经渐渐找到乐趣来了。即使日复一日的面对画板也并不觉得枯燥，在看似重复性的工作当中，缓慢增长的敏锐力和对美的感知力都让小野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喜悦。
晚自习要上到很晚，不过每天可以和鱼粥一起回家小野觉得安心。确定恋情的事情他们没有告诉别人，只是悄悄在亲切感里增加了一些小小的亲密举动。夜晚无人的街道，小野会趴在鱼粥背上脚踩着后车架，试着去抓风中的树叶。
见到郑薇帮小野补习数学和英语，徐思源也非常积极的要求加入，郑薇没有要赶他的意思，小野也欣然接受。三人在班上成为其他同学难以猜测的奇妙组合，三角关系的和谐状态几乎被他们完美演绎了。班上一些人笑成他们是“小三口”，他们都一笑置之没有理会过。
休息时间里小野偶尔会和郑薇一起逛操场，她们两个真的会成为朋友这件事让其他熟悉郑薇的人都非常诧异。小野会借郑薇看漫画，郑薇把自己厚厚的画架画册借给小野，郑薇会为她讲关于毕加索，马蒂斯，高更的故事。“有一本小说叫《月亮与六便士》，毛姆就是按照高更的原型创作的小说。故事的主角叫思特里克兰德，他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族，活到四十多岁以后才突然想要去画画，于是离家出走开始了自己的画家生涯。”她们坐在操场旁的看台上，小野认真听着郑薇说的这些故事，她觉得鱼粥，郑薇，徐思源都是拥有自己世界的人，他们都在一砖一瓦的设计着独属于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时刻被他们邀请进入自己世界的？小野说不清具体的时间点，她感觉到自己在被这些朋友所指引着，指引着去寻找她自己要去的地方，指引着她开始搭建独属于她的世界。
放学时常会经过的锦绣街与锦绣巷，银杏叶子开始变黄的时候冬天就来了。鱼粥和小野两个人约会的地方，在某一时刻变成了四人的秘密基地。“秘密基地这种东西不是小学生搞得把戏吗”徐思源有些不满这个称呼，“可是称作聚点的话，难道不会感觉我们像是社会上的不良青年？”郑薇接话道。他们四人坐在银杏道附近的一家火锅店里。十二月的开始预示着艺考的来临，在成都参加完联考以后美术班的学生们就要去各个城市参加校考了。小野今天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今天没精打采的啊。”鱼粥问。
3
小野的父母在她13岁的时候分开的，但自那之前的很长时间里，小野的父亲就因为工作原因独自一人常年在北方生活。小野从那时候就感觉到父亲是要离开自己了。明明感受到了不对，去问大人的时候还是会用为了工作，为了生活这样的话被搪塞。随着离婚率的增高，父母感情破裂这种事情已经被青少年习以为常，在父母彼此冷淡的环境下生活还不如干脆的分开让人断了期待比较好。就是因为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建设，直截了当的想了解父母情感状况的小野得到父亲那样的回复才感到更加失望。
起先父亲还会来成都陪小野过假期，但他公务缠身，时常被电话拉去一旁说个没完没了。这样缺乏质量的亲子活动小野很快就感到厌烦了，后来父亲就开始电话里维系他们日渐薄弱的关系，再往后小野借口功课忙电话也很少打，父亲那边好像获得了特赦金牌一样感到放松，竟然也十分配合。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原来亲近的家人慢慢变成了生活在陌生地方，和陌生的人组建家庭的遥远的存在。各自好好生活就可以了，小野接受了这样漫长的告别，却在将要考试的这一年里，父亲突然发出邀请希望小野可以带朋友一起去北方小镇崇礼去滑雪。
“爸爸现在是顶峰旅游机构的地区经理了，最近几年总是太忙了疏忽了对你的照顾，今年冬天来过寒假吧，可以和你弟弟一起玩儿。”他在电话里这么说道，理所当然的不知道我今年已经高三了吧。小野愤愤的想，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弟弟一起玩儿难道是什么吸引人的项目吗？小野答了一声“我不去”就挂上了电话。
虽然拒绝的很干脆，可这件事情还是影响了小野的心情。
讲出自己心事以后，小野感觉痛快多了。
“大人们可真自私啊。”徐思源感叹了一句。
“你拒绝的好，什么莫名其妙的邀请。”郑薇对小野表示赞同。
“有时候我真的想，就某种程度上消失好了，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小野说。
“喂，你真的知道消失掉究竟意味着什么吗？”鱼粥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小野想起鱼粥的妈妈多年以前因病去世的时候，鱼粥很长时间不和别人说话，和她也不说，一个人在那种悲伤的气氛里活了好一阵子。小野以为自己触碰了鱼粥的痛点，不再说话。
“我是想说，如果你真的想让他消失，也不会为此而烦恼了，他存在或者不存在，是不是和你联络，你都不会在意吧？”鱼粥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补充道。
小野被鱼粥说中了心思，“难道我还抱有期待吗？”小野问自己。
“不是说可以邀请朋友去滑雪吗？要不然一起去吧，我们正好要去北京参加校考，去个一两天应该没问题！”徐思源开心的接话。
“有你什么事情啊。”郑薇说。
“我也可以去。”鱼粥冷冷的说。
小野突然心花怒放了，要一起去旅游吗！她还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过呢。突然间，父亲邀请她去陌生的小镇上滑雪变成了值得期待的美妙旅行，虽然不在乎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如何，能和大家一起去玩总是好的。
小野借着去洗手间的时候，独自回到了前一天夜里接到父亲电话的那个时刻。她询问了那边是否可以接待她的另外三位同学，确定如何安排住宿的事情。冬日的滑雪之旅就这样敲定了。
4
如果不是亲自来到号称是达沃斯小镇的崇礼，小野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多年前自己曾经来过的，建筑风格仿佛停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小城会变得如此梦幻。滑雪场的酒店不是一个独立的建筑，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建筑群，整个度假村好像一个巨大的社区，西式教堂，哥特式的坚定建筑形成小镇的西式风格。小路笔直畅通，路灯是滑雪小人的剪影设计，漫步在人行步道上，道路两旁咖啡馆，书店，电影院和滑雪用品商店，超市，鲜花店一应俱全。
五星级度假酒店小野也是第一次来，前台在五层建筑的第二层，大厅开阔气派，巨大的水晶吊灯让整个空间非常庄重。虽然不愿意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野和鱼粥一行人还是忍不住东看西看，前台旁边的落地窗直对着中级雪道，清晰透亮的玻璃窗在北方极高对比度的阳光下像巨大的电视屏幕，窗外单板滑雪者潇洒的在雪地里飞驰而下，转弯时飞溅起来的雪粉像浪花般涌起，瞬间消失在目光所及的尽头。
“你能带朋友来这里真好，”小野爸爸说，“弟弟感冒了，只能下次再见面。”他把一张VIP卡递给小野。“最近新加坡那边的老板过来视察，我事情可能有点多。这张卡你们在这里可以随便用，餐厅有自助，超市可以买零食和饮料，游泳馆和温泉连着，你们滑雪累了可以去那边玩。对了，还可以请滑雪教练教你们。”
小野接过这张卡，心想幸好没有对亲子活动抱有什么期待，对父亲笑了笑。“你去忙吧，我们会好好玩的。看到你挺好的我也放心了。”小野说，父亲听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看到小野的父亲走远，徐思源率先发问“我们四个人要怎么开房？”
小野看着鱼粥，虽然很想和鱼粥一起住，可是这样确实有些为难郑薇了。“就女孩子一起住男孩子一起住呗。”小野说。
“嗯。”鱼粥应和。
“你们两个，已经是情侣了吧。”郑薇冷静的问，“你们也是第一次出来玩吧？”
“话虽如此......”小野支支吾吾道。
“你和鱼粥住在一起，我和徐思源住在一起。”郑薇依旧很冷静。
“这......真的吗？”徐思源脸红了起来。
“你不能和我住一间吗？”郑薇冷着脸问他。
“当然，当然可以！”徐思源两眼放光。
简单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大家就前往滑雪场了。换滑雪服的时候，小野和郑薇并排坐在长椅上穿滑雪鞋，徐思源和鱼粥去抗滑雪板了。
“你是想给他机会吗？”小野问郑薇。
“没有这个意思。”郑薇回答。
“那不会不方便吗？”
“反正都是朋友，就当成朋友就可以了，也没什么不方便。”
“这样啊”小野微微有点替徐思源惋惜。
“第一次和属于自己的朋友来陌生的地方玩，摆脱掉大人，还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夜里躺在一起说话，是很美妙的体验吧。”郑薇说，“看到眼前能有人活得这么幸福，哪怕不是自己，也相信幸福是真实存在的，这对我就足够了。”
鱼粥和徐思源扛着滑雪板回来了，郑薇站起来和他们往户外雪场走，小野心里突然能量满满的，激动的冲过去，又因为太激动还没能适应笨重的滑雪鞋，跑了两步就摔倒了。
几轮初级道滑下来，小野他们都已经可以熟练的掌握滑雪板可以平稳滑行了。大家决定去挑战蜿蜒曲折的中级道，第一次小野就控制不好速度险些冲出雪道外，她姿势古怪的挂在了安全网上。鱼粥和徐思源虽然想来帮忙却发现自己也没有掌握好速停的技术，直接飞下雪道往山地而去了。现在怎么办呢，小野尝试从网子里出来的时候，自己忽然间回到了山顶的地方。鱼粥，徐思源和郑薇都一鼓作气的滑下了山坡。小野意识到时光倒流了。
“你滑下第一个坡的时候先停住，不要直接滑下去。”一个声音出现在小野耳边，她转头看，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叫路非”男人轻轻移动滑雪板来到了小野身边，“你也是一个时空旅行者吧。”路非问。
小野的身体像是突然间过了一股电流似的，嘴巴也无法配合好好讲话。
“这里挡着别人也危险，我们一起滑下去，一会儿你尽量避开你的朋友和我一起坐缆车上山。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路非说着滑下了山坡，小野心里虽然有些乱，还是按照男人说的配合了。
“我叫高乔野”小野坐在路非身边，这缓缓上升的缆车像是要把她带向另一个世界，她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该怎样逃离。
“你是不是也预感到危险了。”路非说。“我们会获得时空旅行的能力本身就是一个BUG，地球要出大灾难了。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