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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在食堂吃过晚饭，郑薇如约留在画室里陪小野画画。郑薇走到讲台旁边，试着拉开柜子的门，韩子为没有上锁，郑薇把里面的一个立方体拿出来放在讲台上。她到窗边调整好窗帘，让旁晚的光恰到好处的照出静物的影子来。随后拿着自己的画板走到小野身边，吩咐她准备一张新画纸和自己一起画画。
“先把轮廓画出来，这个你问题不大，后面开始画阴影的时候我画一步你跟着看一步。”郑薇说，“你要用眼睛去观察此时此刻真实的光在真实的物体上留下的影子，不能凭着之前临摹的画胡乱去勾画阴影。”
小野没想到郑薇如此认真，自己也严肃起来，一步一步默默跟着郑薇学习画静物。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到七点四十分左右，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小野在郑薇的指导下画的第一张静物素描也完成了。
“果然很不一样。”小野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按照郑薇的指导下完成的素描感慨道。
“时间还早，再画一张吧。”郑薇说着打开了教室里的灯。“下一张画临摹的就行，素描书你有吧？照着我刚才教你的，你自己画一张试试。”
“今天多谢了，我自己回去画就行了，明天你帮我看看就好。”小野看郑薇没有要走的意思，担心自己太浪费她时间了。
“明天你最好别再来找我了，今天教你是因为你给我课时费，我不想摆姿态占你便宜。”郑薇冷酷的说。
什么嘛，这么拽。小野撇了撇嘴无声的吐槽了一句，乖乖照着郑薇的安排又开始了习作。郑薇在一边自己掏出书来看，是一本物理竞赛题库。
“美术生还要学物理吗？”小野问。
“画你自己的画儿吧。”郑薇显然不想理她。
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到郑薇翻书声和小野的铅笔一笔一笔勾画阴影的摩擦声。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
小野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声，是鱼粥发来的消息，“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你家里黑着灯，这么晚去哪儿了？”。小野回复说“今天留在教室里画画呢，我妈值夜班，我九点多回去。”
“你和肖禹州很熟吗？”郑薇突然开了口。
小野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啊......对，我们从小就是邻居。”小野答。
气氛突然又凝固了起来，小野不知何故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她尽量寻找话题。“对了，听说你们都是物理社团的，你物理也很好吗？”
“还好吧，肖禹州比较厉害。”
“你对虫洞感兴趣吗？”小野问。
“嗯......肖禹州对这个感兴趣？”郑薇声音变得小了起来。
“那倒不是，是我比较感兴趣，你知道时空旅行吗？”小野越聊越起兴致了。
“算了吧，我没兴趣听什么后宫穿越剧的故事。”郑薇重新把目光聚焦在物理书上，小野感到有些自讨没趣，也不再搭话了。
两人离开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郑薇说她家距离学校不远走路就可以到，小野对她道了谢，五百块钱用信封装好递给了她，郑薇淡定的装好，转身后和小野挥挥手算是道别。
小野拐进小区，路过鱼粥家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发现鱼粥的房间黑着灯。奇怪了，这家伙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啊？小野有点纳闷，今天太累了，她爬上楼，回家冲了个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郑薇没有来。
“奇怪，这家伙从来不会迟到才对。”徐思源小声嘀咕着。
“人都有犯懒的时候吧，谁也不是神仙。再说现在不是开学前的补课吗，不需要那么认真。”小野接话到。
“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不用活的那么累。”徐思源有点被小野逗笑。
整个早读时间里，郑薇都没有出现，徐思源和小野都猜测她是生病了。第一节课上课前韩子为提前到了教室，今天的韩子为比往常更严肃了一些。
“今天正式上课前有件事情要和同学们说，班上的郑薇同学昨天夜里遇到了一群社会青年的围攻，现在受伤住院了。学校早上紧急开会让老师们提醒学生不要和危险的社会人发生冲突......”韩子为话音还没落，徐思源就飞奔出了教室，小野也跟冲了出去。
两人飞奔着往楼下跑的时候，小野突然想起了自己是可以救郑薇的，她猛的抓住走廊里的栏杆让自己站稳，闭上双眼，让时间回到昨天夜里的九点钟。
小野把课时费递给郑薇以后又从口袋里多拿了二十块给她。“这么晚了你打车回去吧，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小野认真看着郑薇，郑薇也看着小野，用一副“你有毛病吧”的表情。
“不用装大款了，我不需要。”郑薇没理她。
“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走回家我不放心。”小野说。
“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郑薇眯着眼睛说，“女生的表白我也听到过，你这个方式有点老土。”
“你不要误会！”小野有点着急了，“我听说你招惹过混混！我担心他们报复你！”
“小姑娘，你自己安全到家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操心。”郑薇说着要走。
“等一下！至少你可以等我去个厕所再走吗？校园里太黑我害怕！”小野说着紧握着手机飞奔去厕所。
“喂！110吗？我要报案！是武侯区的永安街道，大概十分钟以后这里有人聚众打架！”小野第一次报警，有些语无伦次。
“大概十分钟之后？你逗我们呢？”值班警察看来没当回事。
“不是不是......”小野大脑一片空白，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自未来吧？怎么办呢？“哦，是这样的，我刚刚听到一群混混在谋划，想打劫女学生！是真的，快派警察来吧！”
小野回到教室的时候郑薇已经走了，“坏了！”小野抓住书包跑去了车棚，骑车去追郑薇，转过学校胡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你去哪儿啊？回家是另一边。”鱼粥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我我我，哎呀，快快，快去永安路那边！郑薇要出事了！”小野着急的结巴了，她停下看了鱼粥一秒，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在这儿，就使劲蹬着车子往郑薇要去的地方赶——远远的，她看到路灯下七八个社会青年已经把郑薇围住了。坏了，他们是埋伏好的，警察可能赶不上了。小野一冲动骑得更快了，鱼粥在后面紧紧跟着她。两个人的自行车冲乱了围着郑薇的小混混。
“你们一群男生欺负女生！”小野又着急又害怕，不知该说些什么。郑薇看到小野和鱼粥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不是讲道理的时候。”鱼粥一把扯过郑薇，“快上来！”郑薇配合的坐上鱼粥的单车。“快走！”鱼粥飞快蹬着自行车，带着郑薇骑走了，小野却因为太过慌乱一下没骑稳，被一个混混拉住后车座给拦了下来。
“小女生挺有见义勇为的精神啊。”一个混混压住小野的车把，脸冲小野凑了过来，“脸是普通了点儿，人还挺有意思。”
小野紧闭眼睛想改变时空，却因为太紧张而没有办法做到，下巴还被面前的混混给掐住了。
“哎哟！”小野睁开眼看见她面前那个混混被击倒，脸上压着的书包是鱼粥的。鱼粥正向这边跑过来，原本围着小野的混混都朝鱼粥冲了过去。
“啊！！！！！”小野一声尖叫让原本要冲到一起打架的两组人暂停了下来。
“警察来啦！！！！！”小野再次大喊着。混混们先是一惊，注视了三秒安静的街道以后判断出小野在骗人。刚刚被鱼粥打倒的混混走过来狠狠踹了小野的自行车一脚，鱼粥已经和另外两个混混扭打在一起了，郑薇也骑着鱼粥的自行车朝混混们冲撞起来。此时警笛声响起，混混们正要四散逃走，被从警车上跳下来的警察按倒在地。
小野鱼粥和郑薇一起去警察局参与了立案。从警局离开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郑薇打车回家，小野和鱼粥骑单车在夜路上慢慢走。
成都的夏夜静谧又清凉，橙黄色的灯光把整个街道照得像小小话剧舞台一般。刚才的害怕，紧张都已经散去了，小野深吸一口这安静的空气，内心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来。
这时候小野才意识到，鱼粥此时出现是很奇怪的。
“你为什么在学校啊？”小野问，“七点多你不是发消息给我说你回家了吗？”
“昂，我回学校拿东西了。”鱼粥说，“你没有受伤吧？”
“没。”小野还是有点懵。“幸好你在”。小野感到累极了，没有力气吧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来来回回念着这句话。
“幸好有你在”，小野露出了笑容。
2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小野在校园里碰见郑薇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本以为郑薇会因为昨晚一同对抗社会混混的情分和自己成为朋友，没想到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交朋友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别这么幼稚。”郑薇对着小野灿烂的笑脸吐槽道。
这家伙的态度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啊，小野撇撇嘴，独自消解着自讨没趣的尴尬。
昨夜小野和郑薇一起把招惹女学生的社会混混送进警察局的事情还是在校园里传开了，每个传播此事的人都添油加醋，把事情说的神乎其神——最夸张的版本是郑薇一个人救下了马上要失身的小野！因为最开始传播的版本就是两个女生打败了一帮混混，鱼粥自然而然被后来的创作者们一同忽略了。
这件事情给小野带来了一些热度，本来就带有传奇色彩的郑薇不过是更多的增添了光彩，原先在背后吐槽小野的女生们也因为此事收敛了不少，在她们心里小野现在成了被郑薇罩着的人了。而对于当事人，小野和郑薇，她们虽然没有商量过却十分默契的对此事的各种传言听之任之不做解释。
“没想到你和郑薇会成为朋友。”徐思源也对两人关系的奇妙变化很感兴趣，“那倒没有，不过是一起碰见了流氓罢了。距离变成朋友还远着呢。”小野尽可能撇清关系。
该事件荣登校园热门话题排行榜的两天以后热度就退去了，新的热门话题是国际物理竞赛，获得比赛冠军的队伍有望获得保送名牌大学的名额。
小野没想到，平时低调的鱼粥成为最被学校看好的物理竞赛选手，自己班上也有女生对鱼粥的特殊天赋表示仰慕。
“相比运动技能发达的，我还是更喜欢脑子好的男人。”小野听到这样的议论时很难想象这些女生们意淫的对象是看起来木木的鱼粥。
临近周末的下午，学校通知所有愿意报名物理竞赛的学生都可以去物理实验室参加入队测验，选取优秀队员参加竞赛集训。美术班里，郑薇和徐思源都去参加测验了。
“你也很厉害啊，都来学美术专业了还愿意去参加物理竞赛，我感觉这两种东西八杆子打不着。”小野趴在桌子上对徐思源说道。
“我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徐思源神神秘秘的，“反正，只要是我觉得帅气的事情，都想去做一做。”徐思源说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你中午吃的是包子吗？牙缝里有青菜。”小野指着他的牙齿说。徐思源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慌乱的用纸巾照着手机屏幕清理牙齿。
什么嘛，简直就是一个幼稚鬼。小野把脸转到另外一旁心里嘀咕道，反正我只是爱慕他的肉体吧！无所谓！
在郑薇的指导以后，小野画画开始有了明显的长进，加上每天夜里她会让时间倒回去几次以便与她可以多做绘画练习。这几天韩子为不再把小野当作最后一名的画拿出来批评了，失去这种危机感之后，小野反而更能专注画画，慢慢找到了画素描的乐趣来。
这天放学后，小野一个人在教室里把作品完成，因为是明天是周末，大家都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了，甚至整个教学楼很快就人去楼空。鸟的鸣叫声让小野从画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环顾教室，她意识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小野伸了一个懒腰，操场那边传来的砰砰砰篮球击打篮板的声音此时非常鲜明，她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看向操场——徐思源正执着的练习着投篮，虽然站的很远，小野还是感觉到他在赌气似的情绪。
“嘿，放学以后有事情做吗？”小野背好书包站在操场旁问道，徐思源已经累得瘫坐在地板上。他努力把气喘匀了，望向小野。“你有什么计划吗？”徐思源回答。
“川大附近有一家水吧会放映电影，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你想不想一起去？”小野邀请道。
徐思源从地板上爬起来，“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跑去澡堂冲凉了，小野没有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来。
徐思源的自行车很拉风，是一辆黑色的死飞，车没有车闸，只能靠倒骑来停车，徐思源推着这辆车走出来显得很潇洒。小野控制住没让自己表现出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丝毫没想对这辆特殊的单车发表什么看法。两人骑车去水吧的路上，小野感觉到平日里活力满满的徐思源今天情绪很down，怎么问他好呢？小野不想太主动关心，可又想到，在他这样的状态下邀请他去看电影已经是很主动了啊，不管怎么说，冷淡点，对话少比较好。
小野自顾自的在这些无聊的心理活动里挣扎着，徐思源倒是不需要人询问自己就讲起心事来了：“今天那个物理竞赛测验我就不该去，自讨没趣。”
哈哈，要把我当成知心伙伴了吗？小野窃喜，到底是自己关注了很久的帅哥，第一次约会还是有点兴奋的，得让他放松下来才好。“其实我来美术班参加集训也是自讨没趣，你看我前些天被韩老师搞的多尴尬，要是集训没办法顺利进入分班考核，我就真的糗大了。”小野轻松的自嘲道。
“也许是有点玻璃心吧，我不喜欢输。”徐思源说。
玻璃心啊。这样的帅哥说起自己玻璃心，小野有些被萌到。鱼粥可从来没有示弱过，再不开心的事情也沉默着就过去了，一起长这么大也没有见他闹过脾气。
“毕竟不是任何地方都是自己的主场，认准你的主场去打就是了，随随便便就想在任何地方随心所欲的取胜也太孩子气了一点。”小野发觉自己说教的口气和某人越来越像了。
“也是，今天就痛快去看场电影吧。谢谢你愿意陪我，饮料我来请。”徐思源心情松弛了下来。
小野常去的这家水吧叫做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老板是个哈利波特迷，也是电影迷，每周五的晚上会在这里放各种各样的电影。今天放的片子是《蓝宇》，小野和徐思源到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了。两人找到靠边的位置坐下，徐思源到吧台买了两杯巧克力奶茶。
“这个可以吗？”徐思源问。
“嗯，非常好。”小野接过来喝了一口，非常的甜。
电影色调是蓝色，整个咖啡馆被银幕的蓝光包裹着，冰冷又浪漫。“你最爱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这歌一出现，小野的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出来了。故事的结尾，悍东开车路过蓝宇上班的工地，背景音很嘈杂，好像还能闻见烟味儿混着心酸。
爱情有什么性别可言呢，小野想着，她突然觉得好的爱情故事呈现出来的世界也是美的，善的。电影里每个出场的人物都有情义，知分寸，有活着的实感。开场悍东打台球隐晦着问女伴帮自己找个男孩子，一点儿猥琐色情的感觉都没有。两人初次见，完事儿后悍东像哥哥一样照应蓝宇，假期去找他的时候蓝宇傻乐着笑，还有特殊事件的那晚上相拥而泣。这电影让小野觉得，北京的色调也是蓝色的，冬天萧瑟又凛冽，悍东带蓝宇去家里吃饭，弟弟问蓝宇听不听坂本龙一，蓝宇在工地外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的场景，都像能感觉到冷气中热乎乎的温度一样。电影的好，托出来的是活人，交出的是真心，你看过他们的眼睛，见到他们同眠的小房子，好像你也是他们的朋友了。
看完电影出来，小野都忘记了是在和徐思源约会了。她痴痴的走下楼，完全不想说话，像是想在这故事的氛围里多停留一阵子似的。等到她转身看到徐思源的眼睛时，发现他也哭了，眼睛红红的。小野很开心，想到徐思源真是个善良的男生啊，心里头暖呼呼的。
两人来到锁自行车的地方，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留下粉色的晚霞，小野望着天空心里一片满足。
“这个地方很不错，电影也好看。”徐思源说。
这是道别的话吧，小野心想。“嗯，周一见啦。”她说。
小野骑上自行车，踩了一脚，哗啦一声车链子掉了下来。
“你车子坏了吗？”徐思源走近看了看小野的单车。
不想被修理自行车这种难搞的事情破坏气氛啊，小野心里头念叨着，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潇洒！“算了，老毛病了，今天就放在这里吧，我坐公交车回去也很方便。”小野利索的从自行车上下来又给掉链子的单车上了锁。
徐思源指了指自己死飞的前梁，“你坐上来，我送你回去。”
被徐思源双臂环绕着，小野怦然心动，两颊难以制止的犯了红。死飞在公路上飞快前进，小野也开心的像是要飞上青天一般。虽然冲过凉，可男生些许汗水的味道还是从领口洋溢了出来，学校的小浴室里大概没有沐浴露吧，淡淡的汗味也很好闻呢。小野彻底放弃了节操，任由自己沉浸在此刻的甜蜜中。居然能和喜欢的男孩子靠这么近！小野几乎已经决定了要把此时此刻重来个一万次了。
到小野家附近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前面那个小区就是我家了，”小野指着前面小区大门说。一个熟悉的轮廓在眼前出现，是鱼粥的背影，他穿着白色T恤和沙滩裤出来丢垃圾。小野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发紧，有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滋味，畅快美妙的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嗨！肖禹州！”徐思源远远冲他打招呼。
鱼粥丢了垃圾转过头看到徐思源和坐在他单车前面的小野，平静的打了个招呼。“是你们啊，一起出去玩了吗？”
“嗯，小野带我去水吧看电影来着。”徐思源回答，小野从单车前跳了下来。
“我自行车坏了，停在九又四分之三那里了。”小野强作自然的样子对鱼粥说。
“今天测验以后看你心情不好，没事吧。”鱼粥完全无视了小野的话，继续问徐思源。
“没事啦，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差劲罢了，本来我也不适合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太幼稚了我。”徐思源自嘲着笑了笑，“我也该回家吃饭了，拜拜了小野，今天真的很开心！再见禹州。”徐思源掉转车把，一溜烟骑走了。
“好饿啊，”小野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事实如此，气氛莫名凝重，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你晚上吃的什么饭？”小野问。
“我忘了。”鱼粥往回家走，小野也跟着进了小区。
“最近大家说你物理很厉害，竞赛可能会拿奖。”小野继续不要脸的找话题。
“这个啊，还挺头疼的。好长时间都要参加物理竞赛队的特殊课程。最近回家你自己小心点儿吧，我放学后得去另一个地方上课，晚上都不一起走了。”鱼粥最后丢下一句”拜拜”，拐进了自家楼道里。
什么意思嘛，小野留在原地懵逼。
到底是有点生气还是毫不在乎呢？小野弄不明白鱼粥是什么心情。同时她又对自己会这样去揣测鱼粥而感到有些自我厌恶。“我到底想怎样啊，”小野苦恼着思索着，“我真的喜欢徐思源吗？还是说只是对他有某种好感呢？”小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空白的画纸，最想画下的男主角究竟是谁。小野脑子慢慢放空了，窗外明亮的圆月出现在清澈的天空上。还是不要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好了，现在不是什么二选一的艰难环节，别自己犯傻了，白痴。小野这样笑着自己，在本子上画下一只鱼。
3
随着复课的日子一天一天叠加，真正要进入高三开学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了。学生们逐渐摆脱了假期里松散的状态认真投入了学习。小野努力按照美术班的进度练习画画，郑薇每天在美术班的课程之后还会去另一个地方参加物理竞赛队的训练。徐思源看起来又恢复了轻松快乐的模样，会自然的和小野聊天打招呼，美术班也越来越像一个集体了，小野在这了认识了新的朋友，可以自在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每天的课程也并不让人心烦。
只是时间是什么时候变得慢的让人难以忍受了呢？
已经有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没有见到鱼粥了。每天回家朝他家的窗口望去，那房间都是黑着灯的。偶尔小野想看看鱼粥回来了没有，会故意在临近深夜的时候出门丢垃圾，看到那扇窗口亮了，却又想不到如果去找他要说些什么。
有时候站在自己的窗前，临睡觉的时候小野关上灯，推开窗子望出去，能瞥见鱼粥家的阳台亮着微弱的灯。如果跑去吓他一下可以吗？小野认真考虑过，可是会遇到他爸爸的，那个阳台连着客厅，而鱼粥的卧室在另外一侧。哎呀算了吧，别像个神经病一样。小野打消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计划。
那天徐思源送自己回家以后，小野一直没有接到鱼粥的短信，有几次想发短信也忍住了没有发过去。小野努力画画，和班上的同学寻找可以聊天打趣的话题，不愿意去想关于鱼粥的事情。可还是在某个夜里感到难过，小野跑到妈妈的房间里。
“今天想和你一起睡。”小野躺在母亲身边。
“你怎么了？”母亲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人偶尔会这样，天亮了就好了。”母亲摸了摸小野的头发，翻身睡去了。小野闭上眼，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一个礼拜以后的星期一，两班合上的体育课这次轮到了美术班和理科A班一起。那是鱼粥的班！小野在看到课表的时候心里一下轻松了。我一定要一脚把他踹进水里去，小野暗戳戳的想着。
这节体育课老师安排的项目是游泳，说是上课，不过是给马上高三的学生们放松一下的机会。穿着泳衣的男生女生热热闹闹在泳池玩耍着。小野游了几圈没有看到鱼粥过来，上岸买了瓶汽水在喝，看见鱼粥穿着潜水员一样的泳衣走进了泳池，他看到小野挥了挥手。
“最近好吗？”鱼粥问。
“画画嘛，挺好的，已经适应了。”小野风平浪静的回答，“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干嘛穿成这样？”
“穿那种普通的泳裤的话，我有点害羞。”鱼粥坦白道。
小野想翻白眼，幸好这家伙是这幅可笑的样子出现的，原来纠结的心情都不见了踪影。热闹的泳池瞬间安静下来，小野察觉出气氛诡异，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望向女生更衣室的方向，从那里走出来的是郑薇——她穿了一身红色的比基尼泳衣，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梳的很高。泳池里的男生女生都无法自控的望着她。
小野有点震惊，她发现郑薇的身材简直就像动漫里的女生一样棒。此时郑薇朝小野和鱼粥走来，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郑薇站在一起，小野很想溜掉。她低头喝了一口汽水，看向鱼粥。
“喂，最近没见到你，我还有点不习惯。”小野注视着鱼粥的眼睛。
鱼粥也看着小野，他没有答话，眼神却变得温柔了。
“去游泳吗？”郑薇走近鱼粥问他，“最右边的泳道没什么人。”
“其实我不怎么会游泳。”鱼粥答道。
“是吗？我以为你会潜水呢？看你穿的泳衣觉得你很专业。”郑薇继续说。
一个很大的水花落在三个人面前，随着这水花的降落，从水里一跃而出的人是徐思源，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眼镜，冲郑薇笑起来。“你今天真亮眼。”徐思源夸奖说。
“谢谢。”郑薇很大方的接受了。
徐思源走近他们，自然的拿过小野手里的汽水，直接对嘴喝了一口。
“游完泳喝汽水真爽啊。”徐思源感慨一声，把汽水还给小野，拉住郑薇的手腕往泳池走，“来吧，别站着了，去游泳。”郑薇没有反抗，随徐思源进了泳池。
这......小野还有点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汽水，徐思源是在干嘛啊？
“我也渴了。”鱼粥说完也抢过小野手里的汽水，一口气仰头喝干，把瓶子丢进垃圾箱里跳下了泳池。
男生和女生的更衣室外面有一面公用的大镜子，那里摆放了几个吹风机。小野出来吹头发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徐思源。
“喂，我想问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小野开诚布公的问出了口。
“什么什么意思？”徐思源装傻说。
总不能说喝了我汽水这种话吧，好小气哦。小野皱了皱眉头说，“你其实是喜欢郑薇的吧？”小野问。
“你看出来了啊？”徐思源把出风机关上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镜子里的小野。
“你刚才那样是不是故意想惹她吃醋的。”小野紧追不舍。
“这个......没有啦，当你是好兄弟，就没那么在意这种......”徐思源察觉到自己的借口太烂了，不得以似的说出一句“不好意思哈”，又接着说，“我以为自己和其他女生走的近了，她会对我在意一些，是不是很蠢啊。”
“那你干嘛选我呢？”小野很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难道不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吗？
“因为你很有趣，我觉得是会被她嫉妒的人。”徐思源回答道。
小野眼睛都快要红了，这时鱼粥擦着头发从男生更衣室里走出来，看见里僵持着的两人。
“你们是在告白吗？”鱼粥呆呆的问。
“是个屁。”小野在心里狠狠地骂道，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鱼粥并肩同小野走在操场上。
鱼粥：“你这么生气啊？”
小野：“我都想打他了。”
鱼粥：“你们两个挺像的啊。”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你别气了，你要给别人随便对待你的权力。”
小野站住了，疑惑的看着鱼粥，心想这家伙真的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也一样在随便对待别人吗？”鱼粥的话里听不到任何情绪，却比什么尖锐的东西都更严重的扎进小野心里，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非常的痛。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小野飞快的跑开了。
4
不知道是要憎恨鱼粥还是要憎恨自己，小野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过，可她连鱼粥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好好理解清楚。反正就是对我的人身攻击就对了，小野不想多去想这件事情。哭了一场以后，把情绪发泄在了画搞笑漫画上面，谁惹了自己就把谁画成倒霉的漫画主角，在创作上释放报复欲，小野获得了些许安慰。
集训的最后阶段，被韩子为用虐待学生似的作业量所压榨的学生们依靠看小野的搞笑漫画缓解压抑。小野很快拥有了大量追更漫画的粉丝，甚至有很多漫画被外班同学复印了相互传看。
这期间鱼粥有发来短信“看你那天很难过的样子，如果是我说了伤人的话，那不好意思了。那些话是我真心想说的。”小野看到短信几乎想把手机丢了，她一狠心删掉了鱼粥的联系方式，躺在床上闭目冥思，要怎么回到过去才能避免这样的局面发生呢？小野寻找不到答案。
还有一周时间美术班集训的最后考核就要来了，小野暂时放下了感情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重新投入了课业里。按照自己现在的水平，要完成集训的考核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小野看着美术课过后自己的习作有些安慰的想着。
“小野，韩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个学生在门外喊道。
小野没有多猜测什么，往教师办公室走过去。也许是要表扬我吧，毕竟我进步很明显。小野很有信心。
推门进入办公室的大门，很多不怎么认识的老师看到小野都偷笑起来，一种事情要坏的预感出现了。
“高乔野，你画画挺有天赋的，也肯下功夫。集训期间你进步很明显，从你的画里很容易看到这一点。”韩子为说。
小野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你要通过考核可能是够呛了。”韩子为的目光从桌子上的美术本转移到小野的脸上。
“为什么？”
“因为你得罪了我。”
韩子为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复印纸上小野画韩子为的搞笑漫画来，“我不想说诋毁老师是犯了哪条校规，可是你这样让我非常不爽，我不愿意花时间教你这样的学生。”
小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呢？闭上眼睛回到过去吧。小野升起这样的念头来，“你不也在随便的对待别人吗？”鱼粥说。这句含义不明却让小野无比受伤的话，伴随着自己想要改写过去的意识一起涌向脑海当中。这样是不是很卑鄙呢？小野想。
不能逃走，不想逃走。
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韩老师，对不起。”小野说，“我胡闹着玩儿的，没想冒犯你。如果我能做什么事情弥补，我可以做。”
小野的态度让韩子为意外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女生，有点生不起气来的感觉。
“集训的最后一个项目是画人体，图面上的你们都画过了，考核的其中一项是画真人裸模，学校之前合作的模特有事情不能参加了。星期五之前，如果你能找到愿意来做模特的人，我就不计较这件事情。”
“裸模......有什么要求吗？”小野硬着头皮问道。
“男生裸上身，女生穿泳装就可以。身材什么的无所谓。”
“经费呢？”
“五百，一个半小时。”
小野晕晕乎乎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同时带回教室的是一个诡异又艰难的任务。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徐思源问。
“现在还是不想和你说话。”小野回答道。
“女生真是小气。”徐思源磨叨了一句，“说出来听听，也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想到徐思源人缘好，没准可以找到适合的人，小野打算告诉他。“我得罪了韩子为，揽上一个给咱们画班找裸体模特的活儿，找不到就没资格参加考核了。”
“裸体模特啊，我帮你问问吧。”
“你有认识的人吗？”小野升起了希望。
“那倒没有，不过我认识川美的人，也许能联系上。”徐思源说。
小野在网上发了一些贴子征集专门与学校合作的模特，有几个人给她打电话，可是一听说是裸体就都拒绝了。徐思源那边虽然找到了人，但报价在小野看来简直是天文数字，可望不可即。在她忙忙碌碌寻找裸体模特的日子里，时间飞速向前，转眼就是星期五了。
前一天夜里小野没怎么能睡着，天亮以后她站在窗前看着晨光里明朗的天空，打开窗子深呼一口气。她决定了，今天要做一件勇敢的事情。
小野推开韩子为办公室的门，走近韩子为的办公桌。
“韩老师，今天画人体模特是哪一节课啊？”小野问。
“下午第二节课。你找到模特了？”韩子为问。
“没有。不过，我可以来做模特。”小野回答。
韩子为惊得呛了一口水，咳嗽了半天，她有点想笑，又有点佩服这个女生了。
“你第一节课下了去换泳装就好。”韩子为告诉小野。
小野回到教室平静的坐在座位上。
“嗨，模特的事情没有帮上忙，不好意思了。”徐思源说。
“没关系，我有办法了。”小野答。
下午第一节课之后操场上空荡荡的，课间时间太短了大家都懒得下来。小野提着泳衣的包往淋浴间走，撞见了刚刚进来学校的鱼粥。
“你这时候去浴室干嘛？”鱼粥问。
“你这时候来学校干嘛？”小野问。
“哦，物理竞赛刚刚结束了。”鱼粥回答道，“以后就不用那么忙了。”
小野点点头，径直往浴室继续走去。鱼粥走过来拦住她，轻声说，“别闹脾气了。”
心里的难受在这一秒消散了，可还是有点出不出来的酸楚。小野抬眼看到鱼粥，还是很熟悉的脸，熟悉到说不上好不好看，说不上喜不喜欢。“我要去换泳装，要做模特给大家画。”小野说。
“为什么？”鱼粥问。
“我没能找到人体模特。”
“穿泳装的？”
“男生要裸上身，女生要穿泳装。不过现在只能我自己上了，不然高三去画班就没戏了。”
“你跟我来。”
鱼粥抓住小野的手腕，往美术班走去。
大家都支好了画架等待着模特过来，画室中间留了一片空地，摆放好椅子，女生特地在课间把教室清理了一番，喷了花露水。男生今天出门前也特地洗了澡，对美术生来说，第一次画人体模特总是有种不需要言说的庄重感。
鱼粥拉着小野走进教室，小野不知道鱼粥想要干什么，她现在全心全意信任鱼粥，哪怕鱼粥和韩子为干架，她得回普通班上课她也认了。在非常安静的教室里，鱼粥松开了小野的手，把自己的书包放到墙边的地上，脱下衬衫，坐到为模特准备的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