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李徽看到那黑雾下的马车，二话不说便要跑过去。
然而还没能迈出步子，一股力量就把她拉了回来。
挽灵使紧抓着她的手，疼痛瞬间传来。
“你做什么！？”她转头道，“那上面可能还有人！”
说着，李徽用力挣了几下，却没能挣脱。
“放手！”
挽灵使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那是噬灵者，对吧？”李徽对他道，“你认出来了。”
挽灵使：“你过去又能做什么？”
“我去救人，你……”
自手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冷得李徽一阵晕眩。
她突然脱了力气，话至嘴边却已经说不出来了，闭上眼睛往后倒去。
挽灵使顺势抱起她，放靠在一棵树后。
而后脱下了身上那件黑斗篷，掖了掖衣角，盖在她身上。
......
四周渐有人声和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宫中被惊动的禁军正朝此处赶来。
“啧”
挽灵使披上一身红衣，从树后走出，脚尖发力跃至半空。
与此同时，一道幽暗的蓝色光线从悲喜咒中发出，自高处布下罗网，包裹在他和那团黑雾周围。
......
不久，陆续有禁军赶来，然而众人都被那道罗网隔绝在外，无可进入，唯有旁观。
“自缘，此处被人下了结界。”
苏寄情下了马，对身旁人说道。
牡丹巷布下的法阵不起作用，苏寄情循着那张纸条上的消息和自缘天仙赶到北安门前，发现宫中有异动，故与一众禁军赶来。
然而此时，却同样由于那罗网结界的缘故，难以近身。
自缘天仙并指在那罗网上划了几道，所过之处犹如破风利刃，在结界上开了一个小口。
他让众人在结界四周留守，随后便和苏寄情亲身入内。
......
结界中，那人仿若浴血而出，虚浮在空中，正对着那黑雾。
见状，自缘天仙和苏寄情一时没有动作。
他们观察着四周，就见那黑雾下方的马车上，马背上的人一动不动，还有一只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
“寄情，上面那位我来应付，你先去救人。”自缘天仙道。
苏寄情点头，倾身朝马车处赶去，而自缘天仙脚尖轻点升至半空，与那红衣人隔着十步距离相对。
......
“挽灵使，许久未见。”自缘天仙道。
红衣少年幽幽看他一眼，辨认了一下面前人，后便失了兴趣，继续对着那团黑雾。
然而就在此时，那团黑雾突然涨大了好几倍，不断逼近空中其余两人。
挽灵使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狠一挥手，忽有剑光闪起，那东西便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见他的动作，自缘天仙奇道：“这是在教训下属？”
“与你无关。”
......
眼下，苏寄情已经赶到马车前。
马背上那人身穿麻布短衣，应是车夫。
苏寄情探查了他的脉搏，摇了摇头，又探入马车去，掀开车帘。
“大祭司？”
那中年男子着一身锦衣华服，正是当朝的大祭司。
苏寄情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
比较麻烦的，应该是这个……
他观察了一下大祭司前额两侧浅淡的黑痕，与那死去的左相之子身上的极为相似。
若是天上那团东西所为，看这黑痕的深浅，大祭司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抽掉了几缕魂魄。
苏寄情抬头。
“让它把东西吐出来！”
闻言，自缘天仙了然。
“挽灵使大人，请让你的下属将东西物归原主。如若不然……我只好亲自去取了！”
说完，他猛然朝那团躁动不安的东西扑去。
自缘天仙凝出一道白光，抬手向后，随之发力袭向它——
那东西似乎是被挽灵使压制着，现在受困而无法移动，只有生生受下这一击。
随着这一击袭来，它散开四周雾气后又即刻闭合，将自缘天仙整个包裹在其中。
“自缘！”
苏寄情看到此景，不住大喊。
“无事！”
自缘天仙双手相贴，反手一转，在周身设下一层防护。
他在这黑雾之中四顾，防御着有什么东西袭来。
“墨子缘。”
闻言，自缘天仙睁大了眼睛，闭合的双手不禁松开，周身的防护一下便消失。
然而，那黑雾中没有东西趁机攻击他，任由他再次筑起防护。
“什么东西！？”自缘天仙喝道。
怎会知道他的凡名？
......
“你不记得我了吗？”
“哥。”
......
瞬间，仿佛新草破土幼蝶脱茧。
尘封深埋的记忆于深邃的苍穹之下重见天光，再次拥有了轻缓的呼吸与脉搏。
......
“哥，这是哪里啊？”
“别害怕，你看那座桥，这里一定就是天境的通道。我们走过去，就能够看见爹娘了。”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
“嗯，好。”
两个正欲走过往生桥的少年，忽被一人止住。
“等等。”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男童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圆球。
“你是谁？”墨子临道。
墨子缘轻轻拉了他一下，摇摇头，又道：“小朋友，请问你有何事？”
“我身后这桥，你们只有一个人能过。”
男童声音软糯，语调却异常冰冷，明显不似寻常孩童。
“为何！？”墨子缘闻言便怒气上涌。
“因为你们父亲曾造杀孽。”
“你胡说！我爹是被人冤枉的！”
墨子临说着就要朝小孩走去，被身旁人及时拉住。
“哥！”
“如此……那便让我弟弟过去吧。”
墨子临怔住了。
“哥？”
“你快去吧。”
墨子缘往前推了推他。
此时，那男童将那玻璃圆球往两人面前举起，耀眼的光芒自那圆球而出，转瞬凝出拳头般的力量，将两人往后撞退了好几步。
“你们谁走这桥，早就被选好了。”男童说。
“为何还有人帮我们选！”墨子临不忿道。
男童眯了眯眼。
“你们也不看看自家的香庙，好歹是个世家，居然那般清冷。若不是因为你们中有人走了气运，被天神选中承其衣钵，你们两人都不得过这往生桥。”
“反正，你，过去；你，留下。”
他先是指了指墨子缘，然后又指向墨子临。
“我弟弟他……”
“快走！”
男童话音刚落，那玻璃圆球内的白光便裹着墨子缘向桥的另一边飞去。
“哥……哥！”
墨子临站在桥的这头拼命喊着，却无论如何都再听不见墨子缘的回音。
男童回身看了一眼，走到墨子临面前。
“别喊了，你们两人身后命数不同。在你面前的，既是路，也是劫。”
“走吧。”
男童说完，一掌向前击去。
这一掌看似弱不禁风，却是将墨子临击得直往后撞去。
直至再也看不见那漫天的白光……
......
前尘往事分分合合，情深情浅，缘浅缘深。
重归眼前之时，万千感慨，皆归一叹。
......
“子临……”
自缘天仙喃喃。
“子临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
那黑雾之中环绕的声音沉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身边四周，每一处都是我。进了那里，会变成什么模样，你难道不知道？”
“可你不应该……”
“我被选作了噬灵者。”
闻言，自缘天仙心下一沉。
随后一道寒光袭来，猝不及防，那黑雾之内发出一声闷哼。
“子临！”
“住口！他们还不知道。”
自缘天仙被他狠戾的语言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黑雾被寒光劈开——
挽灵使一手执剑，出现在他面前。
......
——他们不知道。
若是成了噬灵者，本该无感无觉，怎会留有前世为人的记忆？
子临这种情况，当是还没有被他们察觉。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挽灵使道。
“说话？”自缘天仙疑惑道，“在这里除了你，我还能同谁说话？”
挽灵使执剑指向他。
夜色中，长剑难掩锋芒，寒光刺眼，剑柄通黑有鎏金纹于其上。
“终得以有幸见一次噬灵剑。早听闻魔域挽灵使法术了得，剑术更甚，久仰。”自缘天仙道。
挽灵使却不听他多说，挥剑便朝他而去。
自缘天仙翻身闪躲，却可见挽灵使所出的每一招都特意避开了要害处，仿佛只是想将他逼出这黑雾之外。
两人一番缠斗，出了那黑雾的包裹。
......
“不知这东西，挽灵使想要如何处置？”自缘天仙道。
挽灵使手上剑招不停，边道：“私自违命，立除。”
闻言，自缘天仙脚步一滞，闪避未及，被噬灵剑削下一片衣袖来。
私自违命？
自缘天仙低头看着马车中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有些慌乱。
“寄情，你先把人带走，这里我来处理，”自缘天仙对苏寄情道，“我会把东西带回去的。”
苏寄情应着，随即翻身上马。
他驾马驱车前行，召来几队禁军相护，却又不时转头四周顾盼，似乎是在寻些什么。
......
见那马车离开，挽灵使没什么动作，似乎对其并不关心。
自缘天仙暗自松下一口气。
他思虑片刻，转身对挽灵使道：“此事仍有两处需要商议。”
“一，得先让他将吸走的魂魄交出来；二，既是私自违命，那这背后缘由，还需探清。不然日后留有遗患，不仅祸害人界，更扰得三界不宁。”
“我自会与上主商议后定夺。”
挽灵使说完，挥剑直向那黑雾，逼得他吐出几点红光来。
自缘天仙用仙袋将那点红光收起，又道：“不知挽灵使打算如何同你们上主商议？”
“此乃魔域的内事，天境打算越界干涉吗？”
“既已然扰得人界不宁，”自缘天仙道，“如何能称‘内事’？”
挽灵使脸色渐然冷了下来。
“本仙希望挽灵使待将真相查清，给天境和人界一个交代，再处置下属也不迟。”
说完，自缘天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挽灵使看着他的背影，将噬灵剑收回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