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窗事发
来义诊堂看病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楚易去处理山庄的事情，俊恩也上书院读书，语湘闲了下来，只是坐在药铺内厅看书。
“老师，有人找你。”其中一个年轻的学徒进来恭敬的说道。
“是来看病吗？”她问着站起来，很奇怪这两天怎么看病的人越来越少。楚易还安慰她说是因为她的医术高明，把他们的病都治好了，自然不用再上门讨药。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吩咐过好几位病人用完药还需复诊。怎么一个也不见来？
“不是，听说有事找老师。”学徒跟在后面说着。
语湘掀开珠帘一看，竟然是紫嫣！她怎么来了？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很多，应该不是来求诊吧？而且，她如果要看病，没有必要亲自上门。难道是为了楚易？
“紫嫣姑娘！”她心虚的喊道，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插入她与楚易之间的感情破坏者。
紫嫣微微一笑，即刻倾国倾城，旁边几个学徒定力不够都看傻了。“女医……或者应该叫你语湘？”
“叫我语湘就可以了。”语湘见几个学徒傻眼丢人，便将紫嫣请进内厅，“紫嫣姑娘里边请。”
果然，她就是楚易嘴里的语湘！紫嫣双眼迅速的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随即消失不见，笑着跟在她后面进了内厅。
待两人坐定，学徒上了茶，语湘开口问道：“不知紫嫣姑娘找我何事？”
“我也不想拐弯抹角，”紫嫣望着语湘严肃的说道：“楚易已经两个月没有回鹿剑山庄了。我知道他是为了你留在这的。”眼里的哀伤尽显，他其实有回去鹿剑山庄，只是从来没有去看她。
语湘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自己的介入，楚易冷落了佳人。虽然紫嫣只是楚易的侍妾，但总有先来后到，在语湘的观念里，自己就是活脱脱一个小三的角色，愧疚之心令她十分矛盾。“我很抱歉！”
“有一句话我要奉劝你。”
“请说。”
“楚易虽然现在很宠你，但是你一定也听说过他这个人的风流事迹。他不止一个女人，而被他看上的女人总是很快遭厌弃。我是其中一个，等他找到替身，下一个人就会是你。”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语湘，她继续说道：“楚易有个心上人，很早以前失踪了。楚易很爱她，疯狂的满世界找她，可惜一直找不到。而你我只不过是他那个心上人的替身。当他再也无法从替身身上找到感觉的时候，便会放弃，然后重新再找一个。”她没有说谎，楚易之前的女人都是得到同样的结果，从来没有一个能使他的心长久的逗留。她紫嫣也不过让他流连了两年而已，算是打破记录的了。人人都以为她会成为庄主夫人的，谁知道又冒出一个女医。难以置信的是，楚易从不对任何一个女人说爱，而那天喝醉酒竟然说他爱眼前这个叫语湘的女人！紫嫣有很重的危机感，她不想失去楚易，只有从中作出努力！
语湘早就听过楚易的“光荣事迹”，但再次从一个破碎了心的女人口中听到，还是觉得抑制不住的痛苦以及迷茫。她是在以自己血的教训在告诉她啊，有多么的不容易。“我从来就不奢想他会为我停留。”
“我今天说这些话一半是妒忌，一半却是为你好。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很喜欢你，不想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她以弱者的身份实话实说，其实更能打动语湘。这种手段反而不容易叫人怀疑。
“谢谢你的提醒。这些我也一早就知道。”语湘真诚的回应，她只是不知道原来楚易有心上人，而她也不过是那个心上人的代替。她一直以为他爱自己，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了。
看她一点也不受打击的样子，紫嫣只有下重药，说道：“那就好。希望你能弄清楚他的心意，早点逃离这场劫难。男人的话实在太不可信，前一分钟还跟你亲亲热热的说爱你，回头就翻脸不认人。他的心已经随着那个女人死了，再也不要期望他会真正爱你。我就是太过执迷不悟，所以现在弄得满身伤痕。语湘，我的好意你该明白。咱们同样身为女人，实在不愿意看着你掉入这个苦情陷阱，及早抽身还来得及！”
“我明白。你要我怎么做？”要她离开他吗？她一直认为自己很潇洒，可是这个时候想到要离开，心却狠狠的痛。
“我只是过来给你忠告，要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紫嫣弱弱一笑，完全看不出她心底的得意。她似蹙非蹙的眉头，看起来十分令人怜惜。
语湘低下头，心中乱成一团。
“该说的话也说了，告辞！”紫嫣站起来，整一个弱柳扶风的姿态，难以不使人心动。
“紫嫣姑娘慢走。”语湘将她送到门口，回头沉重的叹了口气。她不想伤害别人，特别是像紫嫣那种娇弱得需要保护的女子。可是跟楚易的关系，她又该怎么处理？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却是从别人身边抢过来的。虽然紫嫣没有质问她，她不知情何以堪。
“娘，我回来了。”外面，小俊恩跳下马，把马缰交给护卫便快乐的朝她扑来。抱着母亲的大腿乐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干爹呢？”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他还是极其聪明的没有喊楚易爹爹。
“他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语湘镇定的说道。看着他有了楚易给的父爱以后整个人快乐了好多好多，也不用再受穷了，实在不忍心将他的权利剥夺回去。也许……她摇摇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两全齐美。“小脏猫，快去换个衣服吧，一会儿要吃饭了。”
“干爹要回来吃饭吗？”小家伙眨着眼睛期待着。
“他没有说不回来吃饭，应该是会回来陪你的。”语湘笑道，绞了湿帕擦擦他的小手。
“娘，今日先生夸我了，他说我进步神速，字也写得愈发工整了。”俊恩高兴的说着：“都是干爹教出来的，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让他为我骄傲！”
“一回来就劈里啪啦说个不停，还不快去换衣服。”说着拉了儿子往内院走。
等楚易回来，语湘和俊恩已经等在饭桌上了。
“爹，吃饭了。”俊恩甜甜的喊道。
“今日书院怎么样？”楚易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在他旁边坐下。
“先生夸我了，说我进步快，字也写得好。”俊恩得意的讨赏，“爹，你说过如果俊儿在书院学得好就带我去打猎的，明日不用去书院，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你真的想去打猎吗？”
“嗯。”小家伙拼命点头。
“那好，爹明日带你去打猎。”楚易微笑的看着可爱的孩子，又看看孩子的母亲，发觉她从自己进来就没怎么说话，脸色也有些不好。大手覆在她的纤手上，关心的问：“怎么了？”若是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唠叨了，说什么打猎不好，太血腥，还要保护动物。现在我们约去打猎，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语湘一震，缩回他大掌下的小手，不自在的说道：“没事，有些不舒服，你们吃吧。”说着起身回房。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易陪孩子吃完饭才走到房里看她，见她大白天的蒙头大睡，也不好叫醒她，便坐在旁边守着。
语湘也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不想面对他。事情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选择做鸵鸟。她现在实在很矛盾，第一是对楚易的感情，她发觉自己没有办法那么洒脱的离开；第二，俊恩跟着自己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在终于能享受到父爱，她不能随意剥夺，但同时也不能让他失去母爱啊；第三，义诊堂是她的责任，她不能说离开就离开。归结于上面三个理由，她强迫自己咬牙忍下来，楚易不再爱她的那一天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总算平静许多，渐渐便睡着了。晚上醒来，捂着空空的肚子很难受，刚要打开门出去，便见楚易端着一盘小点心进来，温柔的看着她。“晚饭也没有吃，怕你醒来肚子饿，特地去拿了些小点心。”
语湘无端就沉溺在他的深情里，忽然觉得这段爱最重要是曾经拥有，何必在乎天长地久呢！如果说自己是他心里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他对替身也太好了。有他这样的关心，其实做替身也值得吧！那就心平气和的等着梦醒的那一刻吧！
“楚易！”她忽然踮脚吻上他，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再多的想法此刻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努力的吸吮着她嘴里的香甜。手里的点心盘子直接飞到不远的桌子上，空出手来搂紧她的柳腰，将她推到床上。
“楚易，你爱我吗？我是说，真的爱我。”在他的抚摸下，她浑身颤栗，娇喘吁吁的问。
“傻瓜，我当然爱你。七年了，没有一天不爱你！我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楚易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被吻得红肿娇艳的嘴唇，火热的眼里带着怜惜。
有他这句话，值得了。就算这是句谎话她也甘之如饴。“我好难过。”
“我看出来了，为什么呢？”他搂过她翻了个身，让她柔嫩的娇躯覆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安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怕自己是在做梦，而梦终有醒来的一天。”她趴在楚易的胸前，呆呆的说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俊恩这么开心，你会永远这样爱他吗？”
“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永远这样爱他。”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呢？”
“这不可能。你在想什么？快告诉我。”
“也许我比你先死。”
“傻瓜，怎么突然说到死字。”他蹙起眉，难道她知道那些事情了。
“人有旦夕祸福，说也说不准啊。”
“别再说了，我看你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楚易推她坐起来，过去拿了点心喂她。他不喜欢听她说这些不好字眼，给他不祥的感觉。语湘一口一口的吃着，眼睛则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有种被宠坏的幸福！
夜里，两人激情相拥，搅翻巫山云雨。语湘是用尽热情去回应他，还狠狠的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简直叫他疯狂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不但在生活上独立，情事上也很大胆。只是有时候难以捉摸，弄不明白心意。
来义诊堂的病人几乎绝迹了，还不见需要复诊的人上门，语湘只有背上自己的简易挎包出诊。趁着楚易出门、俊恩上了书院，她一个人徒步往病人家赶。
奇怪的是，路上遇到许多曾经得到她诊治的病人或家属，怎么招呼也不打，看见她就像躲避瘟疫似的跑掉？有些人没跑，却是指着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的？难道这两天没有病人上门是有原因？
走到其中一个病人家门口，正要敲门，门自内打开，一个年轻少妇看见语湘猛地一愣，忽然就把门关上了。语湘不明所以，上前拍门喊道：“你好，我是女医，黎叔前几日去义诊堂看病，我叮嘱过七天后复诊的，可是一直没有看到他，所以才过来上门来看怎么回事。请问可以开门吗？”
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快走吧，我们不需要你看病。我爹的病已经好了。”话刚完便听见里面几声男人的咳嗽。
语湘知道老人家的病根本没有好，而且拖的这几天反而严重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拒绝看病。他们家穷，住的还是茅草房，不可能有钱去看病的。现在有免费的医疗，他们为什么不接受呢？她又敲了几下门，喊道：“黎叔，我是语湘，您开门让我进去看一下！您的病是不能拖的，拖下去就麻烦了。义诊堂提供的是免费医疗，你们为什么不接受呢？”
门忽然打开，刚才那个少妇露出不善的嘴脸骂道：“不是说了不需要你看病吗？不要来这里装好心，我们有病看不看是我们的事。你管好自己再说！”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明白，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这个世界像忽然倒转了一样。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你快走吧，我爹不想看到你！”少妇说着又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语湘呆愣半晌，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上都看到大家不善的目光，连平日里对自己十分尊敬的人家也忽然反目成仇，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必须弄清楚！再走几家，她也许就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脚步匆匆来到另一个病人家里，敲敲门喊道：“钟婶，我是女医。过来给你复诊来了。钟婶，在家吗？”
没有人应门，再敲也无济于事，语湘只有往另一家走去。远远看见一家子人坐在门前晒柴草，加快脚步走上去，“张大哥、张大嫂、阿虎！”
不喊还好，那家人一听见她的声音便像见到魔鬼一样，丢下手上的东西就钻进屋子里，紧紧的关上门。语湘跑上去，气喘吁吁的喊道：“张大哥、张大嫂，你们怎么看见我就跑？阿虎的病好了吗？我过来给他复诊。”
“阿虎的病好了，不用麻烦你！你赶快走吧，我们还要干活。”张大哥说。
“那你们干活，我就在这里不会打搅你们的。我想听听你们躲着我的原因。”
“没什么原因，你还是快走吧！”张大哥毫无感情的说道。
“张大哥！”
“求你赶快离开！”
语湘没有再应声，艰难的转身离去。她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令大家避她如蛇蝎？按着原本的计划，她混混沌沌的来到下一个目标家庭。结果还是一样，她被拒之门外。总有一家人会告诉她发生什么事的，她不肯放弃的继续寻找目标。这个村没人肯见她就跑到邻村去。整整跑了一个上午毫无所获，她已经心灰意冷，手脚乏力。
一路上，村民对她指手画脚，她却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想上前问个清楚却都逃之夭夭，好像她会吃人。好不容易来到一个病人家门前，简陋的茅草房两门大开，里面传来刨木的声音，显得整个房子分外冷清。语湘走到门边，还是礼貌的敲敲门。良久，刨木声停了，终于有人冷冷的应了声，“谁？”
“云大哥，是我。上次嫂子去义诊堂看病……”
里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听见这把熟悉的声音攥紧了拳头，一片寂静的屋子忽然哗啦一声响，那个叫云大哥的男人推开面前的木站起来，随手抓了一根带棱角的长棍，恨意凌然的朝语湘走来。
“云大哥……”看见他这副要杀人的模样，语湘胆怯的退开几步。
“你给我滚！”他咬牙说道。
“云大哥，我是来给嫂子复诊的，不知道她伤寒有没有好一点？”
“我叫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杀人的目光直射她，若不是官府早就断案，他真想扑上前将她活活打死！。
“云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我？就连你也……”
“她死了！吃了你的药之后就死了！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痛苦袭遍全身，他忍不住挥起木棍狠狠一敲，打在她倚靠的门上，顿时断成了好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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