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像他那敏捷的身手,一不留心、二不注意就没了身影。
在小鸟的帮助下,很快我们便度过了八月,来到了九月,我也对周围的人和事有了进一步了解。
于若文、杨莎、杨薇和杜婷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分开三年后,都没选择上大学。现在聚在一起,不回家,上同样的班,过着他们自认为很无拘很无束的生活。蔡春原籍四川巴中,后随家人迁居昆明,现在是杜婷的男朋友,他不上班,有点“社会”背景,从家人手里要钱生活。夜里四个女孩下班后都会来店里吃东西,即便不吃什么,也会来店里坐坐。蔡春则不分白天或是黑夜,只要从此路过,就会进来坐坐的。“金庸”大叔是“金庸旅舍”的老板,隔壁大叔从事封阳台工作,“师傅”是第三间制作天井盖的老板。陈伯一是个胖子,文山丘北人,比我和小鸟大一岁,一个人在昆明打工,在金殿一家电话服务公司上班,住在三楼306室,有时我和小鸟太忙了,会叫他来帮忙,然后赠送他一顿烧烤。
我和小鸟白天会睡到中午两点钟,起床去麻园买菜,四点钟回到店里穿菜,小鸟负责肉菜,我负责素菜,六点钟准时吃饭,七点二十生火出摊,烤箱放在门前1米处,买到夜里两三点钟打烊收摊。如果当天卖到超过四点钟,那么我和小鸟回去网吧通宵。然后,第二天早上九点钟通宵结束后,就去麻园买菜。
一周的时间里,不出意外的话,星期五下午,李文斌会从师范大学赶过来和我俩渡过周末,星期天的晚上九点钟再回学校。聂怀城每个星期六会带着他女朋友来和我们吃晚饭。其他的同学、朋友不定期的也会来找我和小鸟玩。
时光就这样过着,岁月也无声无息流走。
我说:鸟,只要别让我回学校,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鸟说:走,抢银行去。
我说: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干。
小鸟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说:真的?
小鸟说:真的假不了,假的就是假的。
我说:到时候后悔也不迟。
小鸟说:你这是在挥霍青春,浪费年华。
我说:你不也一样么!
小鸟说:你我不一样!
我说:那不一样了?难道你去过泰国,看样子效果不明显啊!
小鸟所:至少我活在现实里。
我说:那你干嘛不回去?
小鸟说:我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
我说:那就别回去了!
小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双眼一缕忧伤一闪而过。他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没勇气用手指掐了烟头,就把整只烟扔在地上,用右脚踩灭,拍了拍我的肩膀,才把含在口中的烟慢慢吐了出来。
边吐边说:算了!别想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我说:切,小心呛死你!
然而,绝大多数时间里,就只有我和小鸟两人生活,形影相随,忙前忙后。
吃午饭的时候,趁小鸟去盛汤,我把很辣的那种辣椒放在小鸟碗里,盖上薄薄的饭层,再在上面加上几片菜叶。幻想着他一定会被辣到的,于是就开心的笑,满心的认为一定会如愿所偿的。可当小鸟端起碗来,习惯性的用筷子把菜叶揽到一边去,我就知道我的意图被识破了。小鸟发现了我的预谋,冷冷静静的挑出了那个干辣椒,毫不客气的一口吃掉。我忘了他吃辣是我的双倍,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停止了笑容,沮丧的低头吃饭。
饭后娱乐,小鸟开始唱歌。
三十年前找工作,现在找着啦;
以前找的阿妹,现在不是我的啦!
可惜啦、可惜啦,可惜不是我的啦!
可惜啦、可惜啦、可惜不是我的啦┄
如果我不出言阻止,小鸟兴起,又不做克制。小鸟是可以唱到日落到天明,天明又到日落的。
用遥远的傈僳族民调唱腔,略带沙哑,深远多叹,少许悲伤与苍凉。
我想,假使一个人还有感情,那么唱歌也不会让他寝室好安,心情了然的。
三十年前,你我都还没有出生,如果三十年后还在这里,那么我就跟着你同腔同唱。
我说:难听死了,你烦不烦啊!下一曲。
小鸟说:不懂得欣赏艺术,真是蠢得像只(托拉木)、笨得像只(阿哇)!
我说:啥,啥意思?
小鸟说:民族语言无可奉告。
我说:靠,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你小子想搞独立。
小鸟说:放屁,这叫民族特色!
我说:我懒得理你。
小鸟看我丝毫没再想要一探究竟的意图,难免觉得大失所望,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意思,但又不能流露出来,于是选择沉默。小鸟用意未能得逞,无可奈何的说出了意思。
小鸟告诉我,在傈僳语中:“托拉木”是“驴”,“阿哇”是“猪”,“托拉”是“兔子”,“阿拿”是“恶狗”的意思。“依米阿妈依阔”是“母亲节快乐”的意思。
我说:果真用意不善啊!下次你如果再用傈僳话骂我,看你那嘴型,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小鸟说:这由不得你,除非你别惹我,Don't mess with me, understand!不然你试试。
我说:卑鄙!
小鸟说:我才不是你“北鼻”呢!这叫语言魅力,懂不?我比你多掌握一种语言,这叫优秀,懂不!
我说:额,我选择无视,骂了也没用!
小鸟说:别假装不知道,看我嘴型,潜意识你是知道的,假装不知道也没用。
我说:无耻,那你们民族语言有文字记载吗?我想学!
小鸟说:有啊,但记录的不多,很多我们的口语是没有相应的文字记载的,即便留有的记载,你也看不懂。百度里介绍国家1905年出了拉丁化文字,但在我们那里是没有的。
我说:干脆你教我说好了。
小鸟说:这是个艰辛的过程,得从小培养,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想要重头开始就更难了,For example,举个例子:就像我当初学习普通话,那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培养的,别看我现在还会说傈僳话,你认为还说得好,这是因为离开小学放学回家,村里的人、所生活的环境里的人都讲傈僳话,才不至于我被完全汉化掉。其实难一点的傈僳话我也不会说。你想学傈僳语,不用我教你,你跑去我们那里呆上几年自然也就会了。
我说:我现在那也不想去,只想你教我。
小鸟说:算了,放过我吧!你还是把汉语学好吧!
我说:小气。
小鸟说:你奈我何?
我想每一个民族有着自己的语言才魅力无限,我总认为口语要比书面语丰富多彩得多。我不太喜欢文字,因为它记录下来的有限。可是当一种语言约定俗成,成为一种标准后,那么就只能说它标准了。
小鸟用傈僳语骂我的时候,会一度让我觉得很愤怒,同时却又生发出另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小学时学习英语时所带来的喜悦那样。其实没什么新奇,完全是因为无知。带着这份喜悦,我决定学习傈僳语,当多次强迫小鸟说几句简单的交流语后,我多次学无所得,多次学习多次受阻,我便选择了放弃。这和学习英语一样,越是想要学习好,却越学不好,因为它真的没能够构成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