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开学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
招收学童四十名,年龄皆在五岁至十五岁之间,尽是些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这样也好,不用分阶段区别授课,统一从零开始,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君不见早就把授课内容提前准备妥当,避免出现差错。
《三字经》《百家姓》《千家文》《千家诗》这些是必备的启蒙科目,更深一些的四书五经,缓缓图之吧!
至于那个怪异大叔阿谪,君不见对此人的感觉,才华横溢放荡不羁,至于身份,究竟是不是历史中的那位诗仙,还是个未知数。
有所图,但心无歹意。
也罢,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就留下他吧!
此人不但文采绝世,对修行一途仿佛也十分精通,说起来头头是道口若悬河,至于修为嘛!
反正,那家伙大早上在父女二人面前,拿着一根断桌腿,耍了一路所谓的上乘剑术,惹来君不见父女一阵白眼。
把他扔在家里,扬长而去。
街坊们起得早,胡同里来往行人不绝,商铺走贩喧嚣热闹。
出得大门,径直来到对面的杏花村酒馆,此时酒馆内尚无客人。
傅老头的儿子傅辛仁正在擦拭座椅,傅老头坐在柜台里整理账目,房顶上一只大花猫卷缩成一团闭目养神。
君不见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只猫,前几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令他不寒而栗。
“傅伯伯,傅爷爷……”
君珝蹦蹦跳跳的进了酒馆,君不见慢吞吞跟在后面。
“呦,小珝珝来啦”
傅辛仁甩了甩肩膀的毛巾,高大健硕的身子蹲下,老实巴交的面孔露出几分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傅大哥,早”
君不见自来熟般的跟壮汉打了个招呼,瞥了一眼柜台内的傅老头,随即找了个木凳坐下。
“这不是君小先生吗?哈哈哈”
壮汉打趣他一下,爽朗的笑了起来。
“哼,小先生个屁,惹祸上身尚不知道,到时莫连累小珝珝跟你一起受罪”
柜台内的傅老头不屑的嘲讽道。
“爹,什么祸事?”
傅辛仁站起身来,疑惑问道。
君不见表面上不在乎,依然竖起耳朵倾听。
“范老先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都是朝廷命官,尤其是最小的三儿子,跻身于浩然书院”
“就算其他两个儿子碍于名声不找你麻烦,那个浩然书院的小儿子,岂会善罢甘休?”
“浩然书院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学生又是什么身份,你这个臭小子难道不知?”
君不见被傅老头说的老脸一红,愤愤不平道:
“我就不信,他堂堂一个浩然书院的学生,会来欺负一个俗世市井的平民百姓”
“你小子都把人家老爹气的吐血,他会不出手教训你?”
“仙人也罢,凡人也好,都有七情六欲,有私心”
“大理寺对你虎视眈眈,如今又惹到浩然书院的弟子,你自求多福吧!”
傅老头劈头盖脸一顿骂,君不见低头闷不作声,沉默半响,憋出来一句:
“虱子多了不愁,怕个甚,干就完了”
气的傅老头几乎要打人,傅辛仁急忙安抚住自己的父亲。
“傅爷爷,这五十两银子,是我爹欠下的酒钱,剩余的我们一定会慢慢还给你们的”
君珝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两个大眼睛雾气朦胧通红一片。
傅老头狠狠瞪了君不见一眼,犹豫片刻,收下银子,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君珝。
乐得小丫头破涕为笑,欢呼雀跃。
君不见早已知晓,这两年来,傅老头一直把君珝当亲孙女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子。
离开酒馆,父女二人沿着胡同,来到了屠夫书生的肉铺。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木案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肉块,悬梁上还挂着两扇滴着血的猪大排。
屠夫王大龙长相俊美,身着一袭儒杉,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翻阅手中书籍,旁边的小火炉上,热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碗里的茶香飘荡,与肉铺里的血腥气浑成一团,着实令人难忘。
“大龙叔叔”
一声清脆悦耳的娇嫩童声响起,冷峻的屠夫书生抬起头,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看到小丫头身后的君不见时,瞬间恢复冷面寒霜的神色。
君不见自认为帅的一塌糊涂,跟眼前的家伙比起来,竟有些相形见绌。
太特么好看了,皮肤细嫩五官如精心雕刻一般,儒雅的气质与冷冽的气息交织,简直就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冰与火的交融。
这家伙如果是个女子,定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孽红颜,男人怎么可以长的这么美。
喝茶读书,卖肉杀猪,怪不得肉铺的生意这么红火,原来附近的妇人们是冲着他那张脸来的。
“大龙兄弟,来两斤肉,几日没吃荤腥,嘴里都淡出泡来了”
君不见大大咧咧开口道。
“先还钱再说”
王大龙抄起案上的杀猪刀,“噗呲”一声,又插了进去。
“大龙叔叔,这是五十两肉钱,剩余的慢慢还,可以吗?”
君珝矮小的身躯来到屠夫书生跟前,乖巧的拿起茶壶,替他倒满茶碗。
王大龙接过银锭,随手塞进怀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木人,栩栩如生。
君珝娇呼一声,双手接过,兴奋过头,猛的亲了一下王大龙俊美的脸颊,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半蹲着身躯的王大龙闹了个大红脸,宠溺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摇了摇头。
眼前一幕惹的君不见阵阵白眼,没来由心里微酸,他吃醋了。
王大龙冷冷撇了他一眼,挥手一刀切下一块猪头肉,称也不称直接扔给他,寒声道:
“吃啥补啥,二百四十文”
君珝仔细从怀里掏出银钱,一一数好放在木案上,欢快的拉着君不见的衣袖便走。
“大龙兄弟,在这里读书就不怕有辱斯文嘛,有空来学堂,哥哥教你三字经”
君不见被那家伙气的牙根痒痒,临走也不忘反讽一句。
王大龙面无表情,瞬间恢复冰冷神色,坐回去继续低头阅书。
走了十几米,来到铁匠铺,君珝左手糖葫芦右手小木人,兴高采烈的冲铁匠铺里面的人打招呼。
“铁爷爷,铁婶婶”
正“砰砰砰”抡大锤砸的热火朝天的铁小花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襟,貌美如花的面孔,火辣的身姿,是灵境胡同一道美丽的风景。
老爷子铁冶子拉着风箱,正指导女儿铁小花,如何掌握火候和力度。
“乖珝珝,你把你那个倒霉爹带来作甚?”
铁小花大大咧咧的擦了一把汗,嘴里叫嚷道。
君不见闻言满脸黑线,这个死婆娘,你才倒霉,你全家都倒霉。
长得这么漂亮,学啥不好,学男人抡大锤,真是不务正业。
“臭小子,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铁小花扛着大锤大步流星走出铁匠铺,气的小君珝拉着铁小花直跺脚,后者这才作罢。
君不见耷拉着脑袋,碰到个这么暴力不讲理的女汉子,正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
自家女儿比自己面子大,算了,还是让她开口吧!
“铁爷爷,铁婶婶,我家来了一位先生,我和爹爹准备向他学习剑术,所以,想借两把铁剑,可以吗?”
君珝嘟着小嘴,撒娇一般拽着铁小花的手臂来回甩动,又跑到铁老头跟前,扯弄他的胡须,大眼珠子忽闪忽闪,可爱至极。
“对对对,强身健体,闲暇之余,还可以将学来的剑术教给学堂的孩子们,少年强则国强嘛!”
君不见脸不红心不跳的趁热打铁,因为他看见,铁匠铺里面十分齐全,除了一些铁器之外,大部分全是形态各异的剑,惹得他眼馋不已。
铁冶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君不见,笑道:
“少年强则国强,有意思”
“爹,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没准又要干什么坏事”
铁小花美眸一瞪,手中大锤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君不见闻言头痛不已,这个身躯的前任和那位女铁匠究竟有何不共戴天之仇,莫非……?
“铁婶婶,我和爹爹真的没有骗你们,实在不行,我们买两把剑可以吗?”
君珝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
铁小花将信将疑的看向父亲,铁冶子微微点头。
“乖珝儿,二两银子,屋里的铁剑铜剑钢剑,你随便挑两把,怎么样?”
望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锋利剑器,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君不见站在铁匠铺外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一两银子一把剑,贵倒不贵,甚至很便宜,关键是,小孩子哪里会选东西。
君珝在铺子内转了一圈,望着眼花缭乱闪烁着寒光的各式长剑,不知如何选择,大眼珠子乱转。
就在她迷茫之际,余光瞥见桌子下面,四条腿压着两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上面布满灰尘,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用来垫桌腿的居然是两把长剑。
“铁婶婶,珝儿想要这两把剑,可以吗?”
君珝指着桌子底下被灰尘覆盖的两把剑。
铁小花的脸庞不知觉的微微颤抖,反问道:
“珝儿,为何选这两把剑?”
“珝儿知道,剑都是贵重之物,一两银子根本买不到,所以,珝儿不想让铁婶婶吃亏”。
铁小花闻言一楞,脸色更加难看,喃喃道:
“你这个小人精”
望着远去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铁小花望向父亲铁冶子。
铁冶子被烟枪呛的直咳嗽,半天没缓过劲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真的呛着了。
“爹,她把那两把剑拿走了”
“你爹没瞎,看见了”
“爹,你没事吧?”
“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
“谁让你许诺给她随意挑选的,败家丫头,气死老夫了”
铁匠铺内乱成一团,老的追,少的跑,鸡飞狗跳,良久才安静下来。
“爹,那怎么办?”
“各安天命,结份善缘吧!”
“爹,那你为啥还要我收她二两银子?”
“买断一些因果,你爹我还不想死”。
铁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