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如遭雷劈,手中抹布掉落在地尚不知,猛然转身,望向酒馆吟诗之人。
好熟悉的一首诗,虽略有差别却总觉得有所耳闻,思索片刻,总算想了起来。
这是君不见最崇拜的大唐诗仙所作“客中行”,只不过稍作修改而已。
不对啊,现在是大唐初期,那位才耀古今的大神还未出生吧!
那他的佳作怎么会早一步被别人写出来了?
也罢,这个世界妖魔鬼怪都存在,何况其他!
君不见苦笑着摇了摇头,捡起抹布继续干活。
酒馆里的中年人,靠着窗户酒兴正浓,一连三坛杏花村下肚,菜肴纹丝未动,仿佛多年未喝过酒的酒鬼一般。
他端起最后一碗陈酿一饮而尽,隐约听见对面学堂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爹爹,吃饭啦!”
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脆脱俗,令人耳目一新。
他转过头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一位穿着破旧的小女童,头顶两个羊角辫,粉雕玉琢般的娇小面孔,一双大大的凤目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英武之气。
中年人呆住了,凝视着对面的学堂,就连适才美酒带给他的痴迷也消失全无。
安静沧桑的眸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仿佛看到了比美酒更令他心动的东西。
要知道,他平生最爱的,便是美酒。
“爹爹,吃过饭再忙吧!”
小君珝踮着脚尖给自家老爹擦拭汗滴,两年颓废一朝出门,像变了个人一样,怎不令小女娃欣喜。
君不见起身挥了挥酸痛的手臂,这具躯体也太虚弱了,日后定要想办法锻炼一下才是。
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几十个小方桌及蒲团摆放整齐干净利落,地板蹭的发亮,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前院学堂总算收拾干净。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君不见忽然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为了欢庆灵境学堂重新开启,父女俩人干脆就坐在学堂门口的门槛石上,面对着胡同里人来人往,一人端着一碗清水面条,吃的津津有味。
浑然不知,几丈之隔的对面酒馆内,中年人那副怪异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酒馆客人逐渐散去,只剩下中年人趴在桌子上酣睡。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人被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惊醒。
他睡眼朦胧透过窗户望去,对面学堂门外已围满人群,正叫嚷着议论着什么。
“这个败家子搞什么名堂?”
“看情形,应该是开学堂,办私塾的架势”。
“这个酒囊饭袋还有这本事?”
“人家再落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功名在身,比咱们这些泥腿子强多了”
“我可是听说,这个败家子几年前上过皇榜,中过秀才”
“两年足不出户,全凭一个小女娃维持生计,能有什么出息”
一大群人议论纷纷,让中年人越发好奇,不由得抬头望去。
学堂大门的两侧,新贴了一副大红对联,伴随着炮竹声,还真有一番喜庆的意味。
上联是: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下联: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碧血丹心
他眼前一亮,对这个所谓的“败家子”越发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养出那样的女娃。
君不见望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开学堂的第一步,改观街坊邻居对自己的印象。
对联是他自己写的,赶鸭子上架,毛笔字写的勉强看得过去。
炮竹,是自家闺女找街坊邻居借钱买来的,当然,是他指使的。
“各位街坊四邻,小生这厢有礼了”
君不见站在门口台阶上,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因家中变故,小生在家闭门思过两年有余,深感惭愧,再次拜谢众位街邻两年来对我父女二人的接济照顾”
君不见对着众人又是鞠躬行了一礼。
弄得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败家子究竟想干啥?
“欠大伙的银子何时能还?”
不知谁嚷嚷了一句,立马有人跟着起哄。
“是啊,欠那么多银子,什么时候还?”
场面顿时有种讨伐的味道,气的君不见心里直骂娘,哪个王八蛋成心捣乱。
“我君不见今日当着大伙的面发誓,欠你们的银子,会一文不少的还给你们”
君不见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立下誓言。
“手无缚鸡之力,不务正业,你拿什么还”
又有人在人群中叫嚷着,立马有人跟着附和。
君不见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双手抬起示意大伙安静。
“这就是今个儿让大伙来的原因”
君不见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接着抛出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敢问大伙一声,有谁家的孩子读过官塾县学?”
人群静悄悄,无一人回答。
“县学一年十几两银子,咱们寻常百姓家,读不起”
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
君不见环视一周,神秘一笑,伸出五根手指道:
“我这所学堂,学期三年,一年只需五两银子”
“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在下都略知一二”
君不见谦虚的笑了笑,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一时间,人群中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灵境学堂,旨在培养咱们底层百姓的子嗣成才,为日后成为大唐栋梁打好基础,与那些富家孩子齐头并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为了自家孩子的前程,一年五两银子,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君不见趁热打铁,继续吆喝道。
此言一出,立竿见影。
谁家不望子成龙,谁不想自己儿孙日后飞黄腾达改变命运。
“小小年纪招摇撞骗,就不怕误人子弟有辱斯文?竖子敢尔?”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围观者看见来人,纷纷让开道路,神色恭敬。
“范老先生来了”
“范老可是咱们长安县学的首席先生”
“可不是,他老人家当年可是殿试探花,曾在济州做了几十年的知府,年龄大了这才回到长安,移任县学先生一职,颐养天年”。
在阵阵恭维声中,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瘦小脸庞神色冷峻,缓缓走来。
年龄虽老,自有一股傲气,书生意气不减当年。
“老先生有何赐教?”
君不见望着来人,顿感来者不善,出口先声夺人,倚老卖老,十足的老顽固。
所以,君不见也未行礼,只是淡淡问道。
“对子还算马马虎虎,笔迹潦草毫无章法,简直惨不忍睹,你有何资格开堂立院教书育人?”
范丙用拐杖颤颤巍巍指着门上的对联,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大唐律例,提倡民间承办私塾,至圣先师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莫非老先生看人的眼光,比至圣先师还要准确?”
君不见居高临下,一顶大帽子就扣了过去。
至圣先师是谁?
文道一脉的祖师爷,就连浩然书院的文圣他老人家,都只是至圣先师的弟子而已。
至圣先师,人间之师也。
此言一出,惊的范丙老脸通红,山羊胡子忍不住颤抖,指着君不见怒急道:
“竖子敢尔,老朽何德何能敢与文祖比眼光,你亵渎先师,实在是罪不容赦罪大恶极”。
“老先生此言差矣,是您说小生没资格开堂立院,莫非,在老先生眼里,字写的好,就可以开堂立院了?”
君不见毫不客气,既然是来挑事的,不管是受人指使还是别有用心,他今天这一炮必须打响,谁阻挡他的财路,就是毁他的生存之本,用不着客气。
围观人群有人忍不住指责与他,盛气凌人不尊老,嚣张跋扈。
君不见只是笑了笑,并未理会。
“那好,今日老朽就考考你,如果你有真才实学,老朽拂袖走人”
范丙毕竟在仕途摸爬滚打几十年,冷静下来,暗自骂道:“险些中了这小子的激将法”。
他来之前早就派人打探清楚,这个败家子不学无术,一首诗把自己的老爹送进天牢,落得家破人亡,十足的草包一个。
“不如我与老先生打个赌,可好?”
君不见灵光一闪,送上门的肥羊,不要白不要,这老家伙穿着打扮像极了富家翁,家境应该富足有余。
“赌什么?”
范丙心中闪过一丝警惕,这个草包太滑溜,莫着了他的道。
“吟诗作对,三局两胜”
君不见一本正经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实在滑稽可笑。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和范老先生比吟诗作对?
是不是闭门思过两年,脑子坏了?
就连小君珝都紧张的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外面的老爹,大眼珠子充满担心和忐忑。
对面酒馆里的中年人,不知何时蹲在酒馆门口,一边用木棍在地上画圈圈,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人群。
范丙闻言差点气急而笑,小小后生不知天高地厚,他耕耘文墨数十载,自问胸中一股浩然气,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他还是能承受得起。
“老朽应允了,如若你输了,便关上你的学堂,永不开课授学”
“好”
“如果老先生输了,只需给小生一百两银子即可”
君不见脸不红,心不跳,终于大义凛然的说出自己最终目的。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之声,谁不爱看热闹,反正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