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神宫先生啊,别说白天都没见过他,晚上也很少看到,虽然每个月他来缴管理费跟房租也不说什么话,但应该算是个好房客吧,从来没有拖欠过管理费。”
管理员看着数据上神宫先生的照片,心道这种可有可无的房客对自己来说是最好应付的了。
“访客呢?有什么人找过神宫先生?或是有什么人跟神宫先生一起回来过?”
阿羽问道,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对话,颇有几分检察官的干练风采。
“没有印象。”
管理员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神宫先生是什么时候搬到这栋楼的?”
源契信问道。
从网络偷偷下载的户政数据只记载了户政登记日期,而没有实际的搬迁日期。
管理员想了一下,沉思片刻后,打开抽屉,翻着管理费缴交的账册记录。
“从公元2000年7月份开始,神宫先生便开始缴交费用了。”
管理员查看着记录说道。
“距离现在……也是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啊。”
间黑看着源契信,眼神流露出哀伤的敬佩。
管理员看了看三个小鬼,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找神宫先生有什么事吗?神宫先生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比管理员还高大一些的间黑拍拍管理员的肩膀,却想不到要说什么。
“这是检察官的机密,无可奉告。”
管理室的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检察官一手亮出手中的证件,一手将红色西装轻轻拨开,没有任何花哨地展示着腰带上的佩枪。
管理员吓得噤声。
“哇,叔叔!”
阿羽惊喜,间黑与源契信面面相觑。
高大的检察官笑了笑,源契信借机看清楚了证件上的名字:池上正义。
軒碌大厦,606室。
这是间空房,里面只有几件连前房主都懒得搬走的烂家具,倾斜的床,发霉的沙发,摇摇晃晃的椅子,经常抽不上来水的自来水管。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间空房,当然跟这个社区连续失踪儿童所造成的不安有关。空房率在这一年间增加了两个百分点,原本此间的房客回到了神户的老家,认为那里才是让孩子健康成长的最好的地方。
管理员在池上正义所谓“协同办案”的命令下,将这间暂时没有人住的空房“借”给源契信等三人。
正好是决胜负的时间。
而“嫌疑人”神宫志保先生,就住在这间房间的楼上,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过这四人的耳目。
没有比这更好的监视场所了。
“叔叔,没想到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阿羽轻声道。
“不碍事,不过到了现在的地步,也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吧?”池上检察官笑了笑,也刻意压低声音。
间黑跟阿羽看着源契信。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两个月之前,间黑的邻居……”
源契信将事情的始末缓缓道来,包括自己看似推理的伪推理过程,讲得十分详细和清楚。
池上检察官认真地听着,不时露出惊讶与沉思的表情。
阿广颇为得意地看着他叔叔。
他知道池上检察官一开始只是看在自己是他的侄子的份上,用他的社会资源陪着他玩罢了,但像他这么有经验跟地位的刑警,听了源契信这一番说词后,竟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契信啊,真是一个令人骄傲的朋友。
该怎么说契信这位好友呢?
不像任何一个聪明的孩子证明自己的枯燥方法,例如好成绩、例如更加好的成绩、例如特别特别好的成绩,源契信的天赋异禀,表现在他敢于实践阴谋论的大胆冒险之上……即使是在对将来升学履历颇有助益的活动上。
上学期末,源契信以优秀的学业成绩代表班上参加校内科学展览演说的选拔,仅仅才高一的他,就以“从达尔文的进化论假说,论计算机病毒码与后现代网络特性的隐性吻合关系”这么有想象力的题目力挫群雄,代表学校进一步参加东大举办的科展演说总决赛。
当时全校师生都看好充满创意巧思的源契信能够一举夺魁,但当源契信公布他的科展演说题目时,所有参加科展的所谓天才学生与评委,全都傻了眼。
科展演说题目是:“论日本是吸血鬼发源地与聚集地的强烈可能性”。
源契信像个才华洋溢的阴谋论者,在科展海报中举证历历。
举凡归纳世界各地吸血鬼的传说对照日本传统鬼怪故事的质化与量化分析;身为一等富国日本进口的“银”金属却相对稀少;二战期间日军在中国境内奇异的大屠杀事件与刻意隐瞒的部份;战败后美军麦克阿瑟上将力保天皇制度的疑惑行为;失踪人口的城乡比例与先进国家极不对称,对失踪人口的破案率相对先进国家之差劲;医院血库留存量始终不明;无名尸体的总量与发现率;国家研究机构投入冷冻血液保管研究的巨额经费等等……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去证明这个荒谬的命题。
在源契信的天花乱坠下,这份高中生科展论文里建构的所有一切,彷佛只欠缺了一张吸血鬼的目击照片,以上荒谬的猜想就能够通通成立似的。
源契信在科展落选了,还是史上最低分。评审连点评都懒得给,学校老师更是完全无法理解,认为源契信完全在乱搞。
“很正常啊,这正好证明我的论点是对的。”源契信兴奋地写下了这样的日记:“整个日本果然都被吸血鬼控制了,所以一篇能够送我直达哈佛社科院的科展论文,在这个破竞赛却得了这个名次!”
源契信,是他跟武藏眼中的真正英雄。
天花板上窸窸窣窣,慢慢开始有了某些动静。
“很有意思的猜想,但目前还是缺乏证据。”池上沉吟道:“所以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搜集神宫先生犯罪的证据?”
间黑摇摇头,坚定地看着源契信与阿羽:“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要抓住这个家伙,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吸血鬼。”
三人一齐伸手,豪迈地拳碰拳。
“我知道了。如果你们真有发现,阿羽,记得通知我。”
池上检察官站起,看了看腕上的银表,说道:“无论如何,搜集到齐全的证据之后,就是警方该做的事了。”
说完,指了指腰带上的左轮手枪。
三人面面相觑。
“该发生的,就会发生。”
池上检察官看着天花板,用手掌在喉咙上轻轻一划。
这个动作令三人大受鼓舞。
天花板上的骚动停息后,池上检察官便轻轻地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