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村的村心很宽阔,长着一棵被雷电劈打过的古老的长青榕树。它像是无数棵榕树糅合在一起,地上是繁茂的树根,中间粗大的树干与周围的小树干托起巨大的树冠,可谓是独木成林。
在榕树下一块又一块的长石方石圆石横陈,树根将之缠绕抓紧。边缘繁琐的纹雕卷草纹尽显古意,专门供村民乘凉休息娱乐。
霓非空闲来无事,来到近前。抚摸着苍劲的树皮,老榕树随风而动,轻轻摇曳。
向东而观之,天空之上是四象渡劫所留下的大势,料想是仙泷秘境四圣兽留给他的别礼,可惜现在他无心取来。心道机缘跑不了,不急于一时。
他凭借破败的三仙体与长青榕树交流,此树近乎通灵,他竟然感受到了灵气反馈。很可惜的是这棵榕树只凝聚有灵性,没有诞生出完整的灵智。
大多数灵性植物天生惰性,尤其是上苍的宠儿——仙草圣药,即使具备化身成人形的能力,也会因为惰性而选择不化形。更有甚者连灵智都不会诞生,只保留简单的自保本能。
抬眼望去,在树冠下面一截有一片雷电轰击留下的焦黑,随着岁月之力的冲刷差不多看不见了。按修炼界的典籍记述,那截焦黑的树体称作雷击木。
这棵老榕树本可以修炼成精怪,但是早年间,天地不仁降下雷劫,老榕树没能完整的渡过雷劫,导致自身无法诞生出完整的灵智。尘世间能够诞生出灵智之物,无一不是秉承大气运而生,只能怪这棵榕树自身气运不好。
“霓非空你别踩在石凳上,你不坐别人还要坐!”这时候,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声音很重,打断了霓非空与老榕树的交流。
霓非空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敢这么老气横秋说话的,整个凤梧村也就只有小松一个。霓非空道:“小松你是不是欠收拾?”
小松的后面还带有三个比她更小的小屁孩。一个比小松壮,一个瘦瘦的,两个人是兄弟。虽然身形有点差别,但相貌差不到哪里去。最后面的是一个小不点,至于小松俨然是这个小团体当中的大姐大。
站在最后的小不点屁颠屁颠的站出来,有模有样的学霓非空举出拳头摆谱,大眼睛“凶神恶煞”的吱声对他说道:“谁敢欺负小松姐姐?是你吗?霓大叔?我们要群殴十个你。”
霓大叔?霓非空自己都被这话雷到了,还有这奶声奶气的声音,他都快怀疑小不点是不是还没有断奶。
小不点初看像个男孩,其实是个小女孩,皮肤白皙,那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加上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活脱脱的万众迷,谁见迷死谁。一开始霓非空自己都被这孩子的外表给骗了,其实这些熊孩子的内心一个比一个糟糕。
“你们找我什么事?”霓非空黑着脸问,着实是拿这些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办法,当然他心中想自己只是不和小孩子斤斤计较而已。
“我们是来找你玩骑凶兽的……”大壮的话还没说完,霓非空直接打断:“别找我!”
犹记得上次记忆犹新骑凶兽变成了叠罗汉,差点落了个狗啃泥,刚好不久的身体都要崩开。
“那就换雄鹰展翅。”瘦小孩眼睛里冒着精光,一只鼻涕虫流出来,旋即又吸了回去,霓非空看得心发慌没有立即答应。
小不点一看觉得有戏,立马跑过去像只八爪鱼一般抱住霓非空的大腿,仰起头盯着他奶声奶气的说:“霓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瘦小孩也黏上霓非空的大腿,鼻涕横流。这下子左一个霓哥哥右一个霓哥哥,之前还叫霓大叔来着。霓非空只觉得脸更黑了些,小松和大壮则在一边嘿嘿偷笑。
他心中一横,不就是雄鹰展翅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行,不过我跟你们事先说好啊,再捉弄我以后都不跟你们玩了。”
清风拂过老榕树,见证了霓非空为数不多嘻嘻哈哈的时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秘境中时光凝固的还有他那颗心,算下来他本该二十四岁,正是弱冠之年。虽然秘境凝固霓非空了八年的修炼时光,却还给他一颗未泯的赤子之心。
嬉笑声在风中凌乱。是风吹树动?还是树随孩子们刮起的风动?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一啄一饮,尽在无言中。
这几个孩子和小松的关系特别好,平时调皮捣蛋,但天资聪慧,在霓非空看来如果他们能走上修炼之路,或许可以走很远。
这次这几个孩子很听话的玩游戏,没有做比较过分的坑人事。小松提议去捉山鸡,顺手掏鸟蛋,还没等他答应,就被推着走人了。
霓非空和几个孩子一起进山,思索着他们如何“捉山鸡”。到目的地后他才发现,原来就是捡便宜。附近的山头被村里的一些捕猎人安了夹子,这里正好夹住一只草雉,恰巧被这四个小屁孩无意间发现。
四个小孩力气小搞不定,让他当苦力将夹子打开,难怪这几个小家伙没折腾我。
霓非空寻思着怎么打开,主要是怕这草雉给跑了。大壮在一边贼头贼脑的放风,另外三个不知道跑哪祸害去了。
捕猎夹非常紧,霓非空弄了老久也没打开。这只草雉本来奄奄一息,愣是被折腾的咕啰哦咕啰哦的叫唤,那小小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霓非空。
霓非空恼羞反手就是一拍,嘀咕着:“连你也瞪我,回头拔光你这身呆毛烤了吃。”
他索性直接把草雉的爪子给扭断,招呼大壮分开带走,原地只留下一个被触发的捕猎夹和几撮带血的绒毛翎羽。
大壮领着霓非空抄羊肠小道前往小松那边。才一到,霓非空与大壮双双用手憋住嘴巴,有点儿忍俊不禁。
“噗呲!哈哈哈——。”大壮没忍住立马笑了出来。
原来是鼻涕虫爬在一棵大树的树腰上掏鸟蛋,爬到一半多看了一眼地面,便不敢动了。
鼻涕虫此时正瑟瑟发抖,鼻涕拉的很长,眼睛里泪花闪闪,头都不给敢往下看,听到霓非空来了后呜呜的发声:“霓哥哥快把我弄下去,呜呜——。”
小松和小不点躲在老远看这儿,这两祸害小松胆子比鼻涕虫还小,小不点身体都还没发育开来,都帮不了他。
“抓紧咱们的晚餐,别到嘴的山鸡给你放飞了。”霓非空让大壮抓紧草雉,把折掉的那只鸡腿子扔给了小松,顿时把小松吓得不行。
树皮皲裂很粗糙,霓非空右手扣紧树干,脚下一蹬,像一只燕子似的,飞扑上去迅速将鼻涕虫抱住。之后鼻涕虫只觉得天旋地眩,整个人腾空坠地,小脸惊吓得不行,差点尿裤子。
刚刚霓非空施展的是一门名字叫做《飞燕掠影》的轻功身法,虽然霓非空一身修为废掉了,但是以前锻炼的一些体术与技巧还在,加上在仙泷秘境的八年磨砺,身体本能越发的凌厉,自身对于外界的灵识感知非常的强。
“鼻涕虫你没事吧?”小松接过鼻涕虫问道,后者稍微有点发懵,回过神后趾高气昂的哼声道:“我能有什么事?也不问问我是谁?将来注定成为凤梧村第一强者……刚刚好刺激呀!”
小松抡起娇嫩的粉拳往鼻涕虫头上一砸,后者的脑袋旋即出现一个大包。小松嘴里嘀咕着没有一句人话。
接下来,大家都看向了霓非空,刚刚那个简直帅呆。咻的一下上去,咻的一下又下来。四双眼睛都冒着精光,看得霓非空背后阵阵发凉。
“霓哥哥,你刚刚怎么就那个那个又这个这个的?”大壮心血来潮,比划霓非空上去又下来,小嘴张的哦大,到头来语无伦次的。
“我刚刚用了一门叫做《飞燕掠影》的轻功身法,虽然只是一门非常低级的身法……咳咳说了你们几个也不懂,只要你们都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教给你们。”
所谓非常低级当然是在霓非空看来,如果放在凡俗尘世,不知道有多少人抢得头发血流。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持他施展一些“普通”的体术,飞燕掠影就比较适合现在的他,总共有云纵式、风横式、燕返式、燕击式四式。
以霓非空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持他施展一些不入品阶的体术,飞燕掠影就比较适合现在的他,总共有云纵式、风横式、燕返式、燕击式四式,臻至大成可身轻如燕、疾风掠影,刚刚施展的就是其中的云纵式与燕返式。
这时就连小松也露出了不同的目光,对霓非空有点刮目相看,这个家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她脑袋一转说:“去把鸟窝掏了?”
霓非空还没享受够受欢迎的感觉,就要当苦力,顿时觉得小松与自己有点不对头,不过心里自然是不与小孩子计较的啦。
他开始认真凝视树梢的鸟窝,刚来到这片地方,他就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虽然被隐藏的很好,但这地方绝对有灵兽。
他看向那树上一个枯木枝和杂草混着泥巴构成的鸟窝,大概就在那里,这几个小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幸好没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要不然这会儿有多远跑多远。
“云纵式!”霓非空暗喝,身体再次展开,如燕飞扑上树,胸口纳住这一口气,在孩子们一眨眼的功夫即至鸟窝旁的一根枝杈上。
来到此处他顿时眉头紧皱,刚刚上来的时候明显后劲不足。身体稍微一使劲,胸口处就像有一颗巨石压着似的,非常沉闷与难受,难道是伤体痊愈,胸口处还有郁结?
这片地方很安静,枝杈不是很茂密,只有一个脸盆大的鸟窝。霓非空在这个鸟窝里发现一具死气沉沉的禽尸,灵气散溢,近乎干枯。
在它旁边,巢中破碎的蛋壳碎片间,有一只羽翼渐丰的雏鸟,它那双灵动透亮的眼睛中是向往自由的光。
禽尸身体干瘪,只有巴掌大小。体色以洁蓝色为主,头顶殷红、羽翼尖尖。尾部长着亮丽的晶蓝色羽毛,宛若蓝宝石雕琢而成,胸前的绒毛则是斑斓金色,喙与利爪为赤红色,非常的漂亮。
小雏鸟大概只有几个星期大,浑身与巢中的禽尸不太一样,它是没有任何杂质的晶蓝色。雏鸟羽翼渐丰估摸着还飞不起来,晶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霓非空,挪动身子扭头护在飞禽前面。
霓非空认不出这是什么鸟,想办法直接把整个鸟窝都搬了下来。他盯紧飞禽和雏鸟,右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鸟窝,燕返式一跃而下,没料到这雏鸟喙一点也不含糊,期间霓非空的手愣是被它啄了好几下。
“奇怪,怎么感觉这干瘪的禽尸刚刚动了一下,难道是抖动的?”霓非空皱了皱眉头,轻轻揉了揉刚刚被鸟啄过的地方倒是没在意,换做以前倒不至于这么担忧。他看向几个孩子,方才舒展了几分眉头。
“霓哥哥,快给我们看看有什么。”小不点天真的笑容第一个凑过来,这时除了小松外,大壮、鼻涕虫也都一口一个霓哥哥的叫和欢呼,说他真厉害。
霓非空心不跳脸不红坦然接受,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很微妙。
“喏!”嘴角微微一撇,他将鸟窝递给小不点,可算是发现了,这几个小祸害损人的时候就叫大叔,求人的时候就叫哥哥,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贼。
“哇——好漂亮的小鸟!”小不点、大壮、鼻涕虫一同发出惊讶之色,就连小松都没想到鸟窝里竟然是一只晶蓝色的小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