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各方云动撞神缘确有因由
就在楚云与新李庄的小伙计钱来相谈甚欢时。他并不知道这两日里父山县城怪事频出。
话还要从十六日那晚子时后也就是十七日说起。
县衙后宅中。
“老爷今日兴致很高啊!可是昨日的哪一位青年俊彦令你格外欢喜?”
此刻县衙后院儿的官宅中,中年妇人替丈夫褪下长衣。
“嗯!这次不同,这位田书生是真的文才斐然。更难得的是人情练达,心胸宽广。与那些酸腐迂阔还一门儿求神的腌臜货们大为不同!”
父山县令曾昭瑞脱下官衣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毛巾擦擦脸道。
“那些人撞了仙缘开了灵窍不就变好了吗?”
小丫鬟重新将毛巾放到一旁的铜盆中边洗边问。
“糊涂!不知自身努力而求助于仙神者,缘木求鱼也。学问,学问,乃是学与问而来的,岂能希冀他人赐予?
再者神视三界万灵如一,又岂会独独青睐于人?神有神道,仙有仙道。而我等则应遵从于人道。天行健,自助者自会天助之。”
“好了,小梅你也下去歇着吧。你家老爷又犯夫子症了。自家乐陶陶的去主持赏月会,一身酒暑气的回来和咱们后宅妇人家讲大道理!”
“嘻嘻……就让老爷讲授吧,小梅不怕。学成老爷的本事以后小梅也去当夫子!我去给老爷端酸梅汤。”小梅笑嘻嘻的跑了。
“夫人你又不是不知,我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够得仙缘呢!为夫是不得不为之尔。谁让这些人可为为夫治下这父山县助贫呢!再者,这么多读书人,你道哪个是将来的同僚?”
“为妻岂能不知。不过是各有所图,各取所需而已。想来啊,若此事不虚的话,就连那赐予书生仙缘的神仙也是一般想法的。”
而此时山神陶昱神域内。
“老爷怎么还没出关?”
静室门前木雕泥塑一般的两只山魈,对于眼前焦急的文典吏李明理也不理。
“这可如何是好!除了老爷谁能劝住城隍祖大人?孙亮贤弟岂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李明大人,不用这么急躁。出不了大事情!”
一旁须发皆白的老翁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李明的衣袖:
“厉鬼凶魂逃逸,这种事每年不知有多少起。更不消说依旧在这世间徘徊没有伏法的,则只能更多!你见有几个因此被惩罚的阴差?”
“任老,您老经多见广。这……真没事儿?如果因为我的邀请致使孙贤弟误了差事……被祖大人惩罚,我心不安。”
“无妨,最多处罚一下那几名阴差而已。无事,无事。”
“黄鼠先锋偏偏就迟了那么许久!哎,看来是旬力气运不绝啊!任老您说的这些我又岂能不知。但是终究心中不安,我还是去思量一下怎么帮衬帮衬孙贤弟的好。”
李明心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孙亮贤弟尽快抓回旬力,减轻罪责!
依旧是城隍衙门,依旧是黑山暗月图和阴律昭彰匾。可左右两旁的各个司吏、衙差甚至文武判官都默默肃立心中惶惶。
堂下俯首跪着五名鬼差,正是那一日押解旬力的方大方等。
“啪”一声惊堂木,公案后面的官员道:
“方大方,你作为一班阴差首领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疏漏,致使旬力此等恶鬼脱逃。万一闹得一方不得安宁使生民遭难你罪责难逃!今日饶尔等不得了。”
说完从案上的签壶中取出一根令签擎在手中喝道:
“文判听令!”
“下官在。”
“你立刻出具一纸公文退衙后拿来,我与你用印。而后你亲自押解方大方等去阴司地府上报于阴律司催大人处复核区处,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
堂下的文判官双手接过令签,躬身退下,领着一队鬼差押解着方大方等五鬼下了堂去。
“本官想来,那旬力生前在山中为匪,此番必是逃往父山中去了。如果这厮真进了父山,那他可就插翅难逃了!”
堂上的城隍大人沉吟片刻有了决断,一道道命令发布下来:
“夜游神孙亮,那日你玩忽职守罪责不小!今令你前去父山山神衙门处请援。我那陶兄在坐关参悟道法,就去寻你那文典吏李兄相助。去吧!”
“是!下官谢过大人不罪之恩。一定尽快抓那恶鬼归案!”
那日父山上的饮酒作乐的夜游神孙亮千恩万谢接过令签下堂去了。
“文武判官甘柳将军,你等点起差役兵将随后出发暗暗搜检父山北麓,定要给我把那厮找出来!多带人手,衙下留一队听用的即可。去吧!”
“尊令!”
虽然都觉得这掏空家底的令奇怪,但这个关头上也无人敢言语,便一发领命去了。
一时间父山县城隍神域中鼓角响动,鬼气森森!夜色下的父山县暗流汹涌。
结果夜游神孙亮与正在搜山的李明撞个正着。尔后文武判官等率军赶到,遂又请来了山神麾下文武典吏、巡山将军等统领着一众鬼兵精怪搜检旬力。
但这点儿人手一进山,就像一把沙子撒进了湖里一丝涟漪也没有泛起来。而山神陶昱又坐关多年没有动静,动不了神职威能。
其实众人此时已不再将这件事放在眼中。自从发落了方大方五位鬼差后,孙亮一颗心便已经落了地。这不过虚应差事而已。
很多时候都如此。你为之抓心挠肝提心吊胆的事情,可能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此事关系着你的终生前途也是一样的。谁让你不在天梯上,居于泥沙之下呢!
此时已是十七日五更十分,旬力出逃已有半夜。李明孙亮等人已经在搜山。父山县也依旧还是那个父山县。
黎明之前越发显得黑了,此时更是使人觉得异常寂静。许是连续明亮了几天的月亮累了,躲在夜色黑沉沉的乌云里。
风一直在吹,淡淡的。在炎热的夏夜中让人感到一阵水浸过皮肤般的凉爽。看不到树枝叶在摇动,但“唰唰”声不绝于耳。
远处街角儿转过一盏漂浮的灯火。鳏寡的打更老人弯着腰身木木的“踢踏踢踏”走过,转眼又消失在了另一个拐角儿处。
只有突然传来的两声仿佛沉浸在水中一般的更棒声,“笃笃”的似乎响遍了整个县城。
又毫无回音,短促的消失了。风似乎大了一些,吹过屋檐门楼处的飞角变成“咻咻”的尖啸。
士绅富户的宅院集中在县城左上角的区域。每一户都是深宅大院,宅子内外种满桃树。
只有眼前这一家最是与众不同,在内外气死风灯的照耀下露出茂盛的梅子。一方“祖府”的匾额上字迹嫣红欲滴。
打更老人走到此处觉得累了,便到门楼下休息一会儿。
在父山县众人皆知山神爷爷姓陶名昱最爱桃树桃花。而如今整个父山县城到处种满了桃树,人人皆供奉山神大人。
而说起此事的缘由,就要谈一谈十二年前。那时的父山县真的就像钱来说的那样:
穷乡僻壤,田少而贫食不足以果腹;山险而瘠产不足以来商。只有乡人向外求活路,连高贤真修都不来这儿隐居!
在县中有一位名叫梁晋的寒门书生。梁晋刚刚成年就父母双亡,又没有个亲朋故旧。靠着租赁宅院中的三间厢房与一户卖面食的外乡人过活。
可是他却心有大志愿,一意攻读考取功名。但天不从人愿他在写文章上却资质平平,屡考不中连童生都不是。万幸长了一双能描善画的生花妙手,卖些字画勉强供应笔墨纸砚所需。
那年中秋前两个月,有一名游学的富家公子不知怎的来到了这穷僻的父山县。也许是难得出游,也许是兴趣使然。
这名乘车纵马奴仆影从,使整个县城震惊的公子哥儿带着仆役登了一次父山后竟对于此处并不出奇的山景念念不忘。
想要作画记之却对于画作皆不满意,乃悬挂其中一副“父山日出图”于县中最大的客栈门外,并派仆役看守,且放出言语道:
“谁能在一个月时间里为我画出比这一副更好的父山图来,便以千金相赠!”
这消息弄得满县城沸沸扬扬。传闻就连当时的县令大人和县承大人都改换了服色偷偷来看过。
只是传说看过后两位大人回归家中不约而同的再不提作画之事。父山县成才的读书人本就不多,这一下纷纷望画而走。
只半日便由众人围观变得无人问津。于是民间有传言:咱们父山没有那个风水,穷山沟儿里飞不出来金凤凰。
也不是没人想到梁晋,可自从县令和县丞两位大人都纷纷知难而退后就再无人提起了。
也是,就连文曲星下凡的官老爷都自认做不到,你一个区区的穷书生又算老几?你凭什么能做到?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梁晋傍晚无人时来到此处对着画默默观摩了一会儿后转身便走。一路大步流星回到家中。
当晚便与那卖面食的赵老四言道,他欲往父山中去作画。请赵老四第二天陪他进一趟山,帮忙安置下来。并且以后每隔三天送一次干粮直至出山为止。到时候在此次期间的一切花销再一起计算,都有以后的房租相抵。
下定决心的这一搏才为梁晋自己和穷僻的父山县引出了一场莫大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