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在司命星君拼了命似的的排查中,总算大致锁定了白姣姣的位置,捧着生命罗盘激动地冲进了陌云卿的寝殿。
“云卿!找到了!”顾不得君臣礼数,此时容月简直想要喜极而泣。
帝君攥着白姣姣的命石,猛地站起来。
“什么?”
司命指着罗盘中的一个小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有下凡历劫的仙长或小妖都会记录在册,数万生灵,都各有命数。”
“若有人强行镇压或打乱,那被影响的人则整个人生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看这里,这一小片的人命数都是乱的,天数和罗盘检测不到未来,这就说明,姣姣极有可能就在这一片!”
说完司命又不由得看向被捏得紧紧的命石。
命石上泛着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紫光。
好半天,帝君终于开了口,“容月…”
抬起手,把命石完全展现在司命的面前。
不止紫光惨淡,甚至命石上开始有了细小的裂缝!
“这!”
司命险些把手中的罗盘直接丢下,
他直接把罗盘随意的仍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伸手拿过命石。
两个能顶起仙族整边天的男人,对着一块命石红了眼眶。
“容月…万毒崖下当如何?”
帝尊艰难的按下情绪,问起了之前不敢问的问题。
司命苦笑一声,径直坐在了帝尊的软塌上。
“当如何…当如何…轻则万毒缠身,重则魂飞魄散…”
所以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亦或者比不幸更不幸,轻则当场死亡,重则日日饱受灵魂撕裂之痛。
司命和帝尊深谙此道,两人眼中悄然闪过了一丝什么。
两人皆未言语,可从小到大的默契,叫两人瞬间在某一点达成了共识。
冷静下来的两人,继续维持着仙族表面的平静。
为什么是表面的?
啊,那大概是因为,帝尊以修生养息之名,软禁神女已有两年有余。
当时…
神女一身缥缈的轻纱,确实有那么几分仙子的样子。
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的吹捧。
“神女大人好英姿!能文能武!真不愧是我仙族的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找到了妖族戒备最薄弱的时辰,叫我等一举攻破了妖族!”
“是啊!神女大人真是为我仙族长脸面,妖族大患存在亿万年有余,最终还是败在了我仙族手中!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大快人心啊!”
“我等必然如实上书,叫帝尊好好赏赐神女大人!”
“是啊!是啊!”
一行人意气风发的往大殿而去,在一抹颀长的身影前蓦然停住,瞬间安静下来。
神女不解的抬眼,见到心中心心念念的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变了个意思,想要上前几步,却又猛地僵住。
“见过帝尊!”
“见过帝尊!”
……
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总归,反应过来的人全都齐刷刷的行了礼。
唯独,神女,站在人群之中,突兀又难堪。
“怎么?神女大人好威风!见到本尊连礼都不会行了?”
帝尊的脸色上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垂下的袖子中,关节却捏的泛白。
神女脸上的笑这才开始僵住,她动不了!
是帝尊!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帝尊能隔着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将她定住!
帝尊再干什么啊!她替他攻下了妖族啊!
不以她为荣,反而来刁难她?他疯了吗?!
想要开口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帝尊难道真的疯了吗?!
神女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惊恐,她感受到了!
无尽的杀意!他想杀了她!帝尊想杀了她!
神女身边的几个神官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浓厚的叫人缓不过来气的杀意。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紧张的背后直流冷汗。
“看来神女不仅忘了五万年前仙妖两族定下的条约,连礼数都忘了!”
“呵,我倒是忘了,神女这才方方胜任此职四万多年,不知规矩倒也正常!”
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啊,这可是任职第二年开始就不允许有差错的神女一职啊!
底下的人也在暗自惊叹,先不说温润的帝尊十几万年前胜任至今从未如此大动干戈。
这神女莫不是被打胜仗的激动冲昏了头?连礼都不行?
“神女任期不长,你们呢?!”
面色不虞的帝尊紧接着把矛头转向了在神女身边的仙官们。
未经允许抬头的仙官把头低的更狠了。
“五万年前本尊和妖王当着众仙家和妖族大小将领面前签下协议宣布两族永不征战!”
“你们这是把神女的命令看得比本尊的一纸协议还重要了?”
“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
帝尊阴沉着脸,整个仙族的肃杀之意前所未有的汹涌可怖。
“神女自今日起,归往神女宫好好学习学习你该做的不该做的!没有本尊允许,再不得出宫!”
“其余仙官,各罚二十一道天雷!”
帝尊甩袖消失在众人眼前,才有人敢喘息,二十一道天雷,可不是小数目。
以往天雷的刑罚几乎从未动用过,可若说着天雷,三道两道就能叫刚入仙道的小仙魂飞魄散,其威力不言而喻。
他们一群武官,虽说皮糙肉厚,入了仙道也有十几甚至几十余载,但这天雷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一行人也自知理亏,匆匆向神女行下一礼后,各自散去。
许是时间太久,帝尊温润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叫他们忘记了能成为帝尊的男人,岂是心慈手软之辈。
能站在他们千万仙友之上的男人,岂是真的温润如玉。
待身边的人散尽了,神女才微微晃了一下,狼狈的摔在地上,掌心月牙形的指甲印深的几乎渗血。
牙关还在微微的颤抖着,眼里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愤恨,握拳猛地在地上砸了一下。
在地上磨破了些皮,眼眶瞬间就更红了,哪里还有往日神女的一半精致和高高在上。
两个银色甲胄的士兵凭空出现在神女面前,看到神女此刻的模样有一瞬间的迟疑。
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他们温柔和善的神女,居然会有这样狠毒的神情。
对视之后,有默契的掩下眼底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开口,
“神女大人,帝尊派我等送您回宫。”
神女急忙收起原本的表情,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那就多谢两位了…”
“受不得.”
两人眼底毫无情绪,心下确实鄙夷的不行,总之,他们看到的会如实禀报帝尊就是了。
**
时间拉回现在。
这个月的十五又到了。
白姣姣的寝殿中如同往常一样,寂静无声。
寝殿外也如往常一样,层层把手。
最里间,白姣姣穿着最单薄的里衣,泡在寒冰水之中。
身体的烧灼感愈来愈明显,几乎冲破这具残破的身躯。
那些被毒坏了的器官在各个感官之中叫嚣着,在所有地方肆无忌惮的扭曲。
失明的双眼破碎般的在痛。
被毒哑的喉咙上仿佛被划破然后浇上了辣椒水。
鼻腔里的血腥味刺鼻的像细细密密的小刺挑破后那样无处不在。
肺腑之中的绞痛和烧灼感也强烈的像是塞进了许许多多的腐蚀粉。
胃里则是像是被强行灌进了尖锐而坚韧的小刺。
脑海里的刺耳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她现在能听到的声音。
嘴里咬着的毛巾上渐渐出现血色,浑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青筋暴起的像是要从皮肤下爬出来,额心的印记明明灭灭,好像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终于,在无尽痛苦之中,子时的最后一粒沙,落入了漏斗下部。
全身卸下力气的那一刻,白姣姣随意的倚在寒冰泉边,任进来的婢女把自己捞出来。
换了衣服,送到了床榻之上。
不过一个时辰时间,白姣姣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恍然间,感受到一缕细柔温软的东西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几下。
“嗯?仙云?”
白姣姣罕见的愣怔了一瞬,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伸手探像了仙云的大致方向,果然,仙云柔和的缠在了她的指尖。
她却随意的挥了挥,驱散了它。
“小东西,可得离我远些。”
收回了手,轻轻扯下被子,打了个响指,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可别再认错了。”
最后一声极为温柔,像是生怕打碎了什么似的。
整个人窝进了被子里后,轻轻发生一声喟叹,某只雪狐狸总算赶了过来。
蹭了蹭白姣姣的手,舔舐了几下她的指尖。
似是安抚她今天一整天受的苦,似是抱怨她一整天都没陪她。
白姣姣指尖动了动,轻轻地点了点雪狐狸的鼻尖,然后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小狐儿啊小狐儿,若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就好了…”
雪狐狸似是不懂主人在感叹什么?动了动小脑袋,像是叫她继续摸它。
昏暗的烛光下,白姣姣嘴角勾了勾,继续给雪狐狸顺毛。
良久,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白姣姣的一声轻笑,“我跟一只未开灵的狐儿抱怨什么,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