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依旧是那个江湖,没有因为南宫飞燕的销声匿迹而有所改变
乡野里依旧马蹄不绝,来来往往。个个负剑提刀去追寻那属于自己的武侠长梦
田垄中忙碌的农家,对这番景象早已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劳作
一位年龄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手握着铁犁呆呆发梦,铁犁半截没入干裂的黄土中。毒辣辣的太阳烤得他汗如雨下,他却浑然不知
那少年穿着粗布衣衫,长发后扎,两角刘海凤飞,颇为凌乱。挽着裤腿,露出的半截小腿早已晒黑,脚穿麻绳编织的草鞋。但是,看上去他却是轩昂亭立的。
和他同在田间的中年男子看他目光呆滞,以为是累到了。尚且时间已过晌午,便让他回家休息片刻,顺带捎些米粥来吃
少年应了一声,便放下锄头走开了
回家中途,途经一处垄梗。看的三五个孩童在玩耍,站得高高,似是要从上面往下面跳。虽然下方有松软的土堆做缓冲,但从此跳下去,小孩子是莫不能的
有个比较调皮的男孩儿,抹着一把鼻涕,傲气的说道:“谁敢从这里跳下去,我认他做我们的大王”
有一个胆怯的男孩,颤颤巍巍说道:“这下去肯定摔个半死,那大王还不是你做”
“胆小鬼,就没一个好汉!”调皮男孩说道。说罢,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有点鄙视的意思。突而,目光停到一个清秀俏丽的女孩儿身上,说道:“唐幼美,你跳下去?”
那女孩呆了一下,忸怩的说道:“我不是好汉,我也不想做大王”
“小虎子,没有女孩做大王的,你是不是傻”其他孩子哈哈大笑
小虎子听了,好似明白点什么了,摸摸圆溜溜的大脑袋。说道:“唐幼美,你从这里跳下去,我把家里的钱偷出来给你,你家里不是缺钱吗?”
那女孩思索片刻,说道:“要我从这里跳下去,我宁愿磕三个响头”
路过的少年被女孩的这句话逗得捧腹大笑。
垄梗上的孩子听的笑声,齐齐看来。方才那位叫唐幼美的女孩认得少年。招手喊着:“飞燕哥哥”,谁料一个踉跄,脚下踏空,“啊……”的一声便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一个健步,仿佛离弓之弦弹起,一团黑影射将出去接住了掉下来的女孩。
垄梗上的孩子也被眼前这转瞬即逝的一幕惊到。那小虎子的鼻涕如同一条青蛇,流至胸前,又吸回去,来回往复,也不理会,傻傻看着垄梗下的少年。
被接住的女孩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呆呆看着抱着他的少年,一语不发
少年放下女孩,轻声道:“你可再敢调皮?”
那女孩点点头,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许给爹爹说。”
“好吧!我答应你,回家吧!”少年说道
女孩呆立片刻,连忙说道:“好,好”
刚走数步,便开口问少年:“哥哥,你刚才……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嬉笑的说道:“你猜呢?”
“我,我猜不到!”
“等你长大我就告诉你”
“不,我想现在就知道”
……
二人你问我答,女孩缠着少年打闹着,背影渐渐远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垄梗上的孩子们久久不能回神,脑海中都是刚才那少年如箭矢掠过的画面。呆立片刻,小虎子摸摸鼻涕对其他几个孩子说道:“他能做我们的大王”
……
比如兄妹的二人,一路谈天说地走来。女孩嘻嘻闹闹,缠着少年。行至一间破落的屋子前。屋门大敞,里面呜哩哇啦好不热闹。
女孩很为焦急得便奔进屋门,嘴里喊着“娘”少年紧随其后
只见院子里是三名衙役,堂屋前坐着一位脸色苍白,发色花白的妇人,显然,这就是那女子的母亲
少女奔进来便围靠在母亲的膝前,带着害怕的口吻问道:“娘,怎么了?”
妇女咳嗽不断,抚摸着女儿的发端,忧忧说到:“官爷要收赋税,这可如何是好!”
那三位衙差上下打量一番女孩,漏出油腻的奸笑
“这女孩长的如玉,在这破落里可是受罪”那领头的衙役说道
“大哥所言甚是!”其余二人附和道
这些谈话全然没有将眼前妇人当会儿事儿
“怎么办,你家是交不交这个税”领头突然喝斥道
那少年听得这话,上前来问道:“官爷,收的是哪门子税?”
衙差手下摩挲着刀柄,骂道:“爷想收什么税就收什么税,你不服气?”
“收税也得有个道理,今年这等收成,况且年底的税务我们早已交过”少年义正言辞道
那衙差瞬间火冒三丈,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少年。提起刀把,直戳少年胸口,吼道:“听好了,县太爷洪恩浩荡,爱民如水,请个天师开台做法,求个风调雨顺。这叫求雨税”
少年挡开衙差直戳胸口的刀把,说道:“既然县太爷爱民如水,难道不知今年天旱无收”
相依的母女二人看的少年与那衙役争锋相对,势不可退,惊慌不定。妇人咳嗽更加频繁,女孩便连忙唤少年过来
少年走近妇女身旁,看着女孩如同秋水般可怜的目光。思忖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串金色的流苏,对衙差说道:“这是黄金所做,可够税赋?”
衙役接过流苏,说道:“怎能证明他是黄金?”
这泼皮衙差显然是公报私仇,明眼人拿在手里,垫垫重量,便能分辨真假。
“倘若不信,明日再来,我将这黄金流苏当做黄金白银,做赋税?”少年有条不紊的说道
衙差听得此话,无以辩论,便应了少年的说辞,说明日来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门。刚到门口,衙差忽然转头说道:“黄口小儿,你惹怒爷爷了”
…………
黄昏
一家四口端坐在屋外吃饭,虽然家中清贫,但那夫妇每次晚饭都要拿出米酒给少年饮。
少年饮去几口,妇女将今日之事说于耕作归来的丈夫。
丈夫放下碗筷,拉起少年的手,说道:“乔兄弟,三年前带你回来,是怜你无依无靠,怎能求于你的随身之物呢!况且那是我初见你时你身上唯一的物品,那年你虽然昏迷不醒,但手里却紧紧攥着这串流苏。哥哥知道这流苏对你的重要性。三年来就算开不了锅,哥哥也没有提过要当你的黄金流苏”
少年听得这话,有些不快,说道:“唐大哥既然当我是个兄弟,我三年吃穿可比不了这一串流苏。若是见外,我就此离开便是,如若当个家人,今日之事不必再提。待我明日去当铺当了这流苏,换些银钱,既能付了税务,也能帮嫂子看病,以解家中燃眉之急。”
唐大哥听了这话,已知少年心意已决。不容拒绝,不再推辞。少年心中也早想将此物当了补贴家用,给嫂子看病。但由于唐大哥个性耿直为人豪爽,不谋私利,此事便迟迟没能说出来。夫妻二人听得少年话语,心感到温暖。彼此眼神相偎,面露微笑,甚是温暖。
名唤唐幼美的女孩瞅着爹娘慈爱的面容,撒娇的嚷着:“我明天也要跟飞燕哥哥去城里,不许反对,我知道你们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但是不能缠着飞燕胡乱买些东西”说完,夫妻二人莞尔一笑
飞燕看着调皮的唐幼美,说不尽的怜爱,是那般亲情的怜爱
其间,由于妻子咳嗽哮喘不断。唐大哥便搀扶着妻子进了屋子,二人早早便休息了
……
这宛如亲兄妹的二人来到暮色的田野中。田野中萤光闪烁,虫鸟嘁嘁。二人躺在田间,看着星辰变幻,流星掠过。
唐幼美问乔飞燕:“哥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我爹爹背你来的时候你满身是血,为什么要取个女人家的名字?”
女孩一连串的发问让乔飞燕无从回答,他揉揉脑壳,说道:“因为我有一个大秘密,你长大我就告诉你。但是,有个条件,你要好好读书”
女孩睁着大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着,思索片刻说道:“我答应你!”随后又问道:“那哥哥你以前有朋友吗?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你玩儿呢?”
乔飞燕看着目光清澈,求知欲旺盛的妹妹,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
女孩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田野中的星火。
许久……
乔飞燕怅然若梦,用悲凉的语气说道:“有一个朋友,他叫乌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