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往往代表着一种生活的结束。
我曾习惯了坐在操场的某一角落,看着空中漂泊的云,看着随风摇曳的枝叶,与那些云与叶一同在时光里偷闲。
我曾习惯了校园外那一趟热闹的小吃摊,人流涌动的吵杂声,车水马龙的喧嚣声。
我也曾习惯了每天的风景里都有她的生活。
只是这种生活注定会结束,而结束则意味着和这些熟悉的场景,事物,人的分别。
当你第一次经历了一个代表着离别的仪式之后,余生的每一次告别仪式都将是一段生命的总结。
时间攒下的心绪会在那些告别里成为回忆的结语,我们无法将时间暂停或倒退,使这些美好的画面或情感永存于此,所以才有了那句“今后的日子,也请多多指教。”
只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时,我们只知道迎来的是现状的结束,却从未真正意识到这种仪式代表着什么。
如果有人问我,你第一次面对毕业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我会很诚实的说,“我有想过会失去这种生活,也会感到一丝来自少年的忧愁,但我想我那时候更惦记着毕业典礼后的同学聚会。”
我在毕业前的几个月里就开始筹划这次聚会了。
孩子的聚会总是很简单,邀请几个小伙伴到一个环境不错的地方,随便找些东西就能玩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忧愁或顾虑。
当然,作为一个初次坠入暗恋深渊的小朋友,我的出发点怎么可能如此单纯。
我小学最后的那年搬了一次家,因为小区是新建没多久的,楼下花园还很新,装饰的相当漂亮。
当时是夏天,繁花盛开,正午的阳光将各色的鲜花照的更为艳丽,常有蝴蝶与蜻蜓在花间飞舞,像跃动于空中的精灵。
知了声与微风相伴,夏季的旋律在耳边轻声细语着。
那份美景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经常幻想着她身着白裙站在花丛之中,与花蝶共舞的模样。
所以我想着,有天一定要带她到那个花园里看一看,将那份梦里的光景化作眼中触手可及的真实。
于是我细密地筹划着那次聚会。
没什么比聚会更加适合作我情感的掩饰了。
我邀请了那些曾经点缀了我单薄童年的朋友前来参加我的聚会,我对男孩子说,来玩吧,我准备了篮球,玩具,电脑游戏。
我又跑去对女孩子说,来玩吧,我准备了好吃的。
男孩子总是能轻易理解其他男孩子喜欢什么东西,但我那时候真的对女孩子喜欢干些什么一无所知。
所以我只能想些别的办法来邀请女孩子,毕竟我不可能只邀请阿童一个女生,显得太过特殊和尴尬。
有的时候人的情感真的藏不住,或者说,小孩子并不擅长藏住那些自己的小心思。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我在班级各个小圈子游走的那些年里,日常能听到谁喜欢谁的那些小传言,虽然当事人否定的很认真,但脸总会红的像小苹果一样。
所以当我一个一个去问她们是否愿意来我的聚会时,她们难免会问我有谁会去,这时我便会诚恳又略显无辜地报出那些有关她们小传言中男生的名字,这些名字总会让我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是没有对着男生试过,而是这群脸皮薄的小子们总是会恼羞成怒然后追着我满操场打一顿,虽然最后还是会一脸傲娇又骂骂咧咧地接受我的邀请。
人生两大难以拒绝的欲望,美食与美色,被年少的我悟的透彻。
只不过那段日子我总是会好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没有人传过有关我的小传言?
我一直以为是未曾有人发觉我对阿童的喜欢,所以总会悄悄感叹着暗恋的辛苦,在庆幸无人打破那层薄纸的同时,又有些期待着,某天这份情感会突然被人发觉,然后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时候我们流行制作同学录,我的“以为”也是在某天同学们在我同学录上留下了寄语与留言后破灭的。
那天晚上我满心欢喜地打开了我的同学录,只是翻了几页我便坐不住了。
我那群深藏不露的同学们,每页上写的基本都是“阿唐,祝你早日追到阿童。”
我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曝光在了一页页纸上,于是我猛然发觉,平时的我像极了某童话故事里穿着新衣服到处闲逛的老皇帝,一丝不挂。
有一说一,那一瞬间是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我邀请阿童来我的聚会时,她并没有想太多便答应了。
我激动了好久,有时甚至会在晚上幻想着聚会那天的画面以至于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我甚至计划地异常详细,比如以午饭做好了为由叫其他小朋友跑去吃饭,而我则悄悄拉走阿童,去往那个最好看的花园,然后在这个梦幻的,二人独处的世界里,将喜欢她的想法传达给她。
一个班级里既然有我想邀请的人,那么当然也有我并不是很想邀请的人。
比如A。
那时候的我总有一种错觉,只要A 在我的身旁,我便失去了任何的色彩。
我不帅,也没有什么被人铭记的特点,而他除了长得极为精致外,也总是对各种潮流的小玩意了解的透彻,轻而易举的成为了班级中的孩子王之一。
他也总是与我互相看不顺眼,我经常会产生一种他在针对我的感觉,我并不知道他是对所有人都一样,还是仅仅对我。
而我不愿邀请他的另一理由是,我怕留不住阿童的目光。
我想我那时是有些自卑的。
有些道理总是会等长大了才会明白,比如想要一个人喜欢上自己,与那些小小的套路无关。
诚然也许会因为那些刻意设置好的场景,剧情,提高彼此的好感度,但我们自己却不会因为这些刻板的东西而改变。
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颜色,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喜欢的颜色。
那些美好的场景里,配色错了,也无法留住她或他的目光。
我在找寻记忆里的那些碎片时,总会心疼那个为自己的透明色自卑的小孩。
如果我能与他在时空的某一处相遇,我想,我会认可他的透明色。
世界这么大,总会遇到喜欢自己颜色的那个人,你在她的眼里比任何颜色都耀眼,所以她的目光属于你,而不属于他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