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艾布纳。
我见证了他和戈拉炼成术的崛起,也亲眼看到了这道禁术对于世间生命的伤害。
“力量从不分对错,分对错的是使用他的人。但很不巧,我们就是错误本身。我们没有驾驭力量,我们反倒被力量控制变得腐朽而脆弱。”
他创造了毁灭,而最后,他亲手将毁灭扼杀。
我还能记得,在当时他为了阻止戈拉炼成术的扩散和把这术法列为禁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那场战争的失败的结果便是人类彻底灭绝,在这种压力下,要禁止如此强大实用的法术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他扩大了人类的上线,但马上便规划了人类的底线。
我叹了口气,没有想到这位英雄最后的结局是这样。而关于这一百年后的世界,我有很多东西想问雪伦。
但显然不是现在,她刚刚失去了基本上是她所有拥有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人想要多待,她点点头,拉着我向聚集地的外面走去。
“萨顿。”她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疮痍破败的景象:“我们根本不敢想象,那种怪物竟然这么强,你知道这破坏里他们只来了多少个这种东西吗?”
“十五个,十五个怪物。”
她伤心的笑着,我沉默了几秒,问道:“有人逃出去了吗?”
“当然有。安奇罗叔叔带着很多人逃向了南方,如果没有爷爷的炼金术,或许我也会死在这里。”雪伦说着,因为我突然间获得了很多仿佛是不属于我的炼金术知识,我便开口问道:“亚恒大师……你说的他的炼金术,是什么?”
面前的小姑娘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最后又拿出了那个六边形的盒子:“就是这个东西,爷爷把他叫做驳斥盒,我们这么多年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才堪堪保命。”
“驳斥盒?”我读了一遍这个炼金道具的名字,问到:“它是做什么用的。”
“驳斥一切炼金术的道具,很厉害吧。这是爷爷生前做出来的最后一件炼金物品,只做出来了三件,这一件本来是属于我们最强大的一位战士……那也是属于过去的人了,还是先让我给你看看驳斥盒该怎么用。”说着,雪伦从她那淡灰色衣服下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盒子出来,扭动了一下,原本在盒子间隙散发出来的蓝色微光便宛如游丝般聚集在盒子中间——那里有一道聚能魔法。
我原本以为这个过程会持续更久的时间,但最终成型的时间也不过几个眨眼。蓝色微光在聚能魔法的加持下突然的变成了一道夺目的白色光柱。仅仅是看着,我都可以体会到这光柱中那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是这样。”简单的展示后,雪伦便很快的关掉了驳斥盒:“那倒光柱就是炼金术‘驳斥’,它可以在一瞬间让所有炼金产物崩溃,也包括萨顿造出来的那些怪物。”
“这就是萨顿要追杀你们的原因吗?”
“我们只不过是世界上仅存的可以对付萨顿的人罢了。”她这么回答我,我也是的确没有想到,百年后、甚至是人类即将灭亡的今天,竟然变成了人类和人类之间的对垒。
“百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我们失去了太多东西。虽然爷爷有的时候会讲一讲那场战争的事情,但在我听来也不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故事。”她看向我,蓝色的眸子中尽是严肃的神情:“那场战争基本毁灭了人类的一切,甚至毁灭了人类的历史,我们现在活着的人,我甚至觉得不过是空披着‘人类'这一张皮的物种罢了。”
这句话有些严肃过了头,她看起来也不想继续说这些严肃的话,便主动岔开了话题:“这些都是爷爷告诉我的,说实话我也不懂。大多数人看到萨顿的那些怪物的时候都吓软了腿,但像爷爷这样的炼金术师看见这种怪物的时候,竟然能把怪物的来历说的头头是道,他们或许也没有能和怪物战斗的能力,但他们却来没有害怕过。”她顿了顿:“那些老人,在我看来甚至连动一动都费劲的老人,在面对这种怪物的时候甚至愤怒的要直接拿起武器,现在想想,真是……”
那些老人,就是我认识的那些炼金术师吧。
百年之前,那些炼金术师们也是一些不要命的疯子。明明只有着孱弱到不能参加战斗的身体,但在战场上,永远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只为了可以进一步的研究戈拉恶魔,只为了可以为人类的战争增加筹码。
“我听爷爷说过,百年之前有很多我们现在的人理解不了奇妙东西。比如可以空手放出火焰和冰霜的法师,还有可以调动圣光能量的圣骑士和牧师……”
“等等,你说你听说过圣光,”我听到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显然是因为我过于高兴了“我看你刚才的反应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雪伦摊了摊手,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还像是会相信故事的年纪吗?等等你先别着急露出那种表情,对于我而言那些的确是故事啊,而你,你就好像是故事里的人走出来的一样。
“明显不像人类的恢复能力,问的这么多正常人都不会问的问题,还有那金色的光…这么看来,你应该不是这个时间里的人吧。是百年前的时间法师把你送到这里?那也不像啊,你好像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们百年前可没有什么时间法师。”我叹了口气,一边惊叹于眼前少女的关注和思考能力,一边随手捏了一束由圣光铸成的花朵:“这就是圣光术,我的灵魂,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是来自于百年前的鹰隼骑士团高阶圣骑士亚撒·陆斯恩,但这具身体并不是我的,应该是属于这里某个人的。……为什么你的表情也好奇怪,我可没有抢占别人的灵魂,这应该是一具已死之人的驱壳,这种事情在我们当时可是只有大主教级别的牧师才有可能做到。”
“所以说,你认为是百年前一位大主教级别的人把你的灵魂送到了百年后的今天吗?”
“我不认为存在这种可能性。”我缓缓的说着:“没人可以控制时间,时间永远是单项而没有空隙的,人类不可能回到过去,也不可能来到未来。”
“但你却做到了,你做到了一件和你认知中真理相反的事?”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的记忆感觉少了一大部分,但在我仅存的这一小部分记忆力,我就是个对学习和理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
“哈哈。”面前的少女终于笑了一下,连带着我也感觉稍微轻松了一点,她看着我,慢慢的对我说着:“要是在前几年,我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估计能让我做梦都会梦到,一个从故事中走出来的圣骑士,真是奇妙,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就讲讲你还记得的就好了。”
“这里,没关系吗?”刚刚击退了一个怪物袭击,我一点都不确定会不会马上又出现更多的怪物。
“没事的,萨顿的目标已经达成了。走出去也还要一会,聊一聊会更好。”
周围的这些罪孽……萨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那好吧,我给你讲讲我记得的东西,虽然我能记住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
关于我的一生,说实话我能回忆起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我的名字,高阶圣骑士以及我刻在心中的鹰隼骑士团都仿佛都是强塞给我的东西,他们之间有无数的断层,但却并不影响我讲这个故事讲出来。
正如我做过无数次,在黑暗来临的时候安慰孩子们慌张的内心。
“……到最后,也就是我关于那百年前最后的一点记忆,也许就是像我们刚才遇到的怪物那样的东西,但那东西比这一只要强大的多,在我印象里我基本上做不出什么有用的反抗,只能痛苦的接受他对我、对人类这个整体说出的侮辱,当我的鲜血流空意识归于混沌之后,再度睁开眼睛,我便来到了这里,也就是这百年之后的世界。”
“真是一段,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一段人生,魔法啊圣光啊什么的,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特别相当一个魔法师,”她伸出手,做了几个明显不正确的法师印“风暴、火焰、冰霜,还有那根本不存在的时间,我常常在想,如果现在还有人会那些东西,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无辜的死去了吧。”
“为什么法师和圣光都消失了?”我问她,我一直没想清楚战争的失败和法师圣光的消失有什么必要的关联:“炼金术师们还活着一部分,他们每一个都是顶尖的学者,就算他们本身不是法师、不会使用圣光术,但是培养出法师或者信仰应该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吧。”
“嗯…这个嘛…”雪伦想了想,告诉我:“爷爷之前提过,因为那场战斗的失败,很多东西都从概念上被删除了,其中甚至包括人类的历史。即便他们培养出了知道法师理论的人,那些人也根本放不出来法术……
“可能是因为世界中的某些限制,就像炼金术中的秘典一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在限制之下'
“至于圣光,我记得爷爷说过那是一种用信仰来换取力量的特殊的力量,但是现在,就连教廷都湮灭在了那场大战里,现在还和别人提神明的人,那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疯癫到崩溃的人。”
我攥了攥手,再次感受到了身体内磅礴的圣光力量:“但毫无疑问,我可以使用圣光,这也就代表了神明依然是存在的。”
“这种事情没人说的准,毕竟你本身就不是一个常人。”雪伦说到:“你是一个打破了时间规则的……嗯……时间旅行者,没有人知道你身体的力量是来自于过去的神明还是现在的。但即使现在有神明,那也不过是一些对人类根本不理不睬的东西罢了。”
这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一种亵渎,我刚想开口制止她说的话,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诡异的钢铁怪物,身边的尸山血海,甚至连信仰也消散了,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神明的确没有做任何事情。
“……百年前的神明是一定存在的,我们无数人便是在神明的光辉下无畏冲锋的。”
“也许吧,但那却不是属于现在的东西了。正如死去的人一样,即便你信仰的神明真的存在,那也不过是活在过去的神明罢了。”
我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萨顿,应该是他用了黑炼金术造出来了这些扭曲的怪物,你说我们不击败他就没办法拯救世界,是为什么?”我主动岔开了话题,并不是因为我对于光辉三神的信仰不够坚定,而是在这我根本不了解的世界,我再坚持百年前的观点那就跟那些没人待见的狂信徒无异:“能用炼金术的应该也是人类吧,我想人类应该不会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如果他还算是人类的话……”雪伦叹了口气,指向南方那道通向天际的微光:“戈拉恶魔们由那道光柱向他们的世界输送能量,也正是因为这样,那里基本上也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后拥有能量的土地,萨顿建立的永恒城就建立在那上面。”
“也就是那座城市,保护着戈拉恶魔们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