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大好,风朗气清的是个好兆头。
我还未起身便有侍女来报,说,“秭归院的席王妃醒了,今早初晨醒的,席王大喜,说是晚间要大摆宴席庆贺,特意来邀请姑娘参加,为座上宾。”
睡眼稀松,揉了揉眼角异物,打了个哈切随意回道:“哦,知道了,还有事吗?”
那小侍女琢磨不清我的意图有些僵持的立在那,欲言又止,想走却又不走的着实让人看着难受,无奈,我只得再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昨夜里本就睡得不好,今早又这般早醒,困得眼皮子落得不行。
“这,,”她头微微低着,这了半天也不回个明白。
我一阵恼火,“这什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嘛?能不能痛快点啊。”
凡人的丫头婆子怎么都这般怯怯弱弱的,让人看着难受。
做了破釜沉舟的架势,一鼓作气的总算将要说的说了个全,“回姑娘的话,这席王相邀是不是得早早的做好准备呢?万一误了时间,惹了席王,怕不太好的。”
“准备?准备什么?不是晚上的宴席么?改时间了?”我被她这一顿激动的有些懵。
她摇摇头,依旧低着头回我,“回姑娘的话,宴席是定在了酉时开始,可姑娘作为座上宾,不应该着重些对待?”
“为何要着重对待?”我反问她。
她嘴唇微动用着仅自己听的见的音量小声嘀咕,“可对方,对方是席王殿下呀。”
席王便要区别对待?我心中编排,或许在这君主为尊的凡人世道里我根本不清楚,权贵之徒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有多不一样。
不过她既是这般说了,我若再反问怕补觉一事遥遥无期,困得不行只好作势回她,“知道了知道了,再过一刻钟便起身侍弄,可好?左不过,不差这一会儿的。”
她犹豫一会儿,仍是担忧,不过到底是没再烦,默默的退了出去,合门之前还多说一句,“姑娘可千万记得时间。”
我朝她一再点头,保证,不忘。
她才将大门合上,真正离开。
我四肢放松平躺在床上,目光微微瞥了眼木门,暗中嘀咕,还是之前的侍女好,该说时说,不该说时安静如石,有眼界又有胆量。
不像新招的这一批,实在差劲。
可无奈,原来的那些侍女早被安排去了秭归院照顾席王,席王妃了。
躺下合眼企图着再入梦乡,却不料眼帘刚下门外又是一阵匆忙脚步声,轻扣门扉,依旧是之前的婢女,问道,“姑娘起身了么?”
我心中无数白眼,回,“没呢,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吗?”
她推门,很是不好意思的说,“姑娘莫怪,实在是有个紧急的事儿回禀姑娘。”
叹了口气,她这唯唯诺诺的样子着实让我无从骂起,“说吧,有多紧急,非得你一而再再而三扰人清梦!”
“回姑娘话,席王妃遣人来说想见见姑娘,有些话想和姑娘说说,不知姑娘可否印花棠一叙。”
我气得咬牙切齿,“这便是你说的紧急的事儿?”
她不言,被我一吼,身子直哆嗦。
“且不论你是不是新来的,我只告诉你,于这儿所有紧急的事儿莫过于与我同行的白公子的事儿,其余的都抵不得我休息,懂吗?”
她似是有些不置信,看我,满是疑惑,结结巴巴的吐露着些字,“可是,”
我晓得她可是什么,立刻回她,“莫用你那凡人俗礼来约制我,席王如何?席王妃如何?便是你们梁国君主宣王到,又如何?总得我快活即好,懂了不?”
她再不质问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席王妃怎么办?”
深呼吸一口气,自我安慰着不气不气,良久,朝她一笑,“怎么办呢?你说呢?你吵了我两次,你觉得我还睡得着?来替我梳妆吧。”
她得我令立刻喜笑颜开,小跑步的三步并两步到我跟前,“姑娘今日想穿哪件衣裳?”
瞧她这番欢喜便知道,我方才说的她估摸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于她眼里依旧君王旨意大过天。
算了,生于此,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然。
拿着妆架上口纸看了看,又看了眼镜中自己,散漫回她,“随你吧!你觉得怎样合适就怎样吧!”
她应好,挑了件鹅黄色齐褥长裙,下摆呈梅花褶皱,袖口处也点缀些青绿梅叶,远远瞧着似冬日腊梅,迎风而来。
又给我梳了个斜云髻,一支岫玉钗横插,嫩黄的流苏洒在黑墨发上,嫩黄鹅黄相应,于冬日里倒也别样风采。
印花棠里,红漆藤椅之上,她垂眼赏花,眸中柔情似水,手中暖炉云烟袅袅,岁月安好不过如此。
昨夜刚下过雪,脚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呀”响声。
她回头看我,嘴角微笑泛出云彩,上下打量我一番,“多时不见,虞音姑娘倒是越发好看了,这鹅黄襦裙显得姑娘皮肤当真白皙如雪。
这般好看的人儿,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谁。”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暖着,“多时不见,你倒也越发胆子大了,倒是不似在幽冥那般怯弱的一句话都讲不齐整。”
许是天过寒冷,她捧着暖炉的手交叉着换了换,“死过一次的人是要变些的,若一味的颤颤诺诺怎么对得起这一次机会呢?
之前软弱不过是在乎的过多,怕失去的多,死了一次,倒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便是席王,也不在乎?”
那是她爱的人,死了一次,重活不应该更加在乎么?
她回头朝我一笑,“梦中那些你瞧得多少?”
我回她,“不多,你被刘柳拐出王宫便没了。”
她点点头,回我,“也差不多了,之后的故事,其实很快。”
她闭上双眼,似是在回忆什么,我知趣的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说,“宣王元年,母亲在红楼处遇见先席王辇焕,后随其入府。
入府月余,在书房外见到了被罚跪的他,只着里衣的,在皑皑冬雪天受了三棍的跪着,背后皮开肉绽,鲜血沁出衣衫。
我缩在墙角看着他,笔直身姿,冻得冒冷汗也始终僵直着。
想去问问他好不好,可胆小怯弱一直我的特性,于是便缩在那,陪了他一晚上也没敢过去问一声。
次日天亮,他撑不住的晕倒在地,我不敢过去看他,可又怕他死了,焦急无措之下只好跑到小厨房里端了碗热水,想给他喝,天寒冷,怕温的水端过去便冷了,便捧着滚烫的水一路小跑。
热水溅到手上,立刻烫起一个大包。来不及处理的赶到,却发现,他早已不见。
或许是被人瞧见了,带去治疗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之后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他,直到那天,我被一群人围在墙角唾骂殴打,其实,在王宫里已经受到过的,可再次受到,还是会好疼,好难过。
他如神明般出现,赶走了他们,还威胁他们如果再敢找我的麻烦,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明明还未弱冠,却满口诛杀,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说出的话却那么凶残,明明他那么令人害怕,可又总觉得他那么好看,那么好。”
柳如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堆笑,眼中情意绵长悠远,似要溢出,我回她,“你这是心理作用,他在你危难时刻出现可不就成了你眼中的守护神?
他怕是做多坏的事儿在那时的你看来都是极好的吧!”
她点点头,回我,“是的!他就是我的神,最好的神。
可这般好的人,也会伤心,会难过。”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