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慰我幼小的心灵,泽栀很是自信满满的表示,她要带我好好的逛一逛这齐葑,弥补一下,我这几次前来都未曾好好玩耍的遗憾。
出发前问了问云珂可否,他同意了,不过却是没有陪我们一起,陪着的是管笙,我曾拒绝,严肃的半开玩笑式的拒绝皆沉于泽栀的一句,“虞姐姐,就让笙哥哥陪着嘛,泽栀好久都没有跟笙哥哥一起玩了。”哀求声里。
出肇旒居的时候正巧与云珂擦肩而过,我瞧见了他,而他却似是未见到我。
我站在那,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瞧了许久,末了也不过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真的很称职,是幽冥司里最负责任的府君,便是受罚也不忘公务的。
不像我,一点担当也没有,接过泽栀递过来的糖葫芦,狠狠的咬了一口点点头,没有便没有吧!
每个人生来都有属于自己要做的事,他是府君便该担责任,而我能如何偷闲玩乐,实在是庆幸有那般多的姐姐在顶着。
临近凡间新年,大街之上满是生机,来往之人面色容和都带着笑意。
有时候想想人也挺好的,虽是一生短短,可每一天都能过得不一样,而在天宫,数年如一,活了上千年也像是只活了一天。
若是有一天能够学凡人隐居深山,织布耕种,鸡鸣狗吠,花鸟鱼虫,看云卷云舒,听风声水起,好像也不错。
点点头,深深觉得成婚之后得快些生个孩子,最好生他个三四个的,让云珂早些抛了幽冥俗物才好。
他终日这样累着,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玩的太过开心不是。
思想开叉走的老远,面上笑意却掩不住露出,泽栀看我一脸傻笑,有些奇怪出声问道,“虞姐姐,你这糖葫芦与我的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何你吃的竟这般开心?我尝着却也就那样啊!”
我回过神,依旧傻笑,“啊?有吗?嘿,嘿嘿,”
怕他们深究我傻笑的原因只好随意寻找可转移的话题,天不亏我,远处竟有一群人乱哄哄的围着,我拉过泽栀便朝那人堆跑去。
“我们去瞧瞧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呀!”
我手拉着泽栀跑的飞快,管笙步伐紧跟,挤过重重人海,寻了个街坊问道,“这是怎么?怎么好好的人要跪在这儿?”
人海的中心跪着两个人,一个男子七尺有余,一个女子,年岁同泽栀相较似是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模样,他们虽是跪着,围观的人嘴里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辱骂着,可他们坦然自若,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丝毫不管旁人话语。
几句聊聊,总算是将事情的原委摸了个大概清楚,原来这男子原是齐葑一山头匪乱,落草为寇多年,孤身一人,其手下弟子存于好心便在祭月灯会当晚,掳了这慕家小姐慕云上山,想着能给他们的头儿做个压寨夫人。
也叫这满山孤寡和着新年乐呵乐呵。
男子名叫明召,原先是个武将军,自幼也是个熟读兵书,知晓礼节的,落草为寇实乃情非得已,见得慕云自是万般谢罪。
手下之人不知轻重的在掳慕云上山的路上误伤了她,待她养好伤回到家中之时已然半月。
族中之人皆议论其不贞洁,纷纷要求着她以死自证以全家名。
慕云同意了,毫不犹豫的于一日出之时站在山头悬崖之上,欲轻生以自证。
不料狗血的剧情总会上演,自杀的慕云被狩猎归来的明召所救,再度送回家中,解释原委,替她证明清白,又受了慕家三十棍,方得离开。
明召承担了罪责解释了所有,可慕家的人却从未有一刻相信过慕云的清白,迫于明召走时放下的狠话,慕家人只好不再明着逼慕云去死。
不过,伤人的,多数不是明刀而是暗箭。
慕云在慕家成了个尴尬的存在,有她在,族里的那些姑娘都不好说亲事,慕家人商量寻了个跛脚安分的年长秀才,择了个日子匆匆的就将慕云嫁了过去。
慕云本是个知书达理墨守旧规,父母为大,家族次之的女儿,有着媒妁之言,尊着父母之命,她自是毫不犹豫就应了。
没有迎亲队伍,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有的只是一顶晦暗的轿子。
不见红花,不见妆艳,就这样她嫁人了,成了别人的妻子。
若就这样结束,虽是替她觉得有些憋屈,可后世不知,于她而言也未必不是个美满日子。
可跛脚的秀才年纪颇大,将将都可做慕云的父亲,并且极爱酒,酒醉便书写文章抒发心中不忿,醒了,便对慕云拳打脚踢,毫不怜悯。
这一事儿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山寨明召的耳朵里,不假思索的再一次掳了她,上山做了他真正的压寨夫人。
她几经冷暖早置生死无望,可他却执意要给她一个婚礼,一个红妆绵延的婚礼。
旁人有的,他也想她有。
他雷厉风行的用着武力迫使那跛脚秀才签了和离书,又倾尽寨中财物登了慕家的门,提亲。
慕家人好不容易摆脱慕云,自是对明召横眉冷眼,慕云想带着明召离开,可明召不愿,依凡人的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文六礼,婚嫁之数,缺了一样,他都觉得对不起她,亏了她。
慕家人迟迟不肯,急坏了明召,后有一跛脚僧侣插科打诨的道了些话,方有了今天这一出。
他们需要在这人声鼎沸的大街之上跪足三天,若是撑过了这三天,那么慕家父母便同意明召迎娶慕云。
而今天,却是第三天,只要过了今天,他们便能真正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可突然间的斧钺刀叉将这一切打碎,一把长刀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我瞧得见他眼底凄凉,口里想对她说个什么,却终究被淹没在围观的人嘶声尖叫里。
我瞧见慕云渐渐的靠近他,一点点的挪动,终将胸口对准了,那把折成两半,又半截嵌入地里半截裸露在空中的刀,他们手脚被困缚着无法动弹,想是很难过的滋味,可那一刻我却从她的眼中瞧见了释放的喜悦,不等我完全探究其中意味。
她便在看了他一眼后朝着那刀锋覆身而下,眸中残留的是毫不犹豫的坚定。
刀直穿透她的胸膛,与他一样,她头重重磕地,轻声说道,“一拜,天地。”
再然后,他们闭上了双眼。呈拜天地的模样死去,期盼着来生能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慕家人从未想过成全,他们只是在设一个局,而明召未尝不知,只是为了慕云,他甘愿一赌,哪怕满盘皆输,黄泉辘辘,奈何两隔,他也不要再委屈她。
慕云命里的三次毫不犹豫,终是有一次是给了他。
也不知明召若是晓得可有一丝安慰。
这一场闹剧直到终止始终被我们三个收入眼底。
早在闹剧最初的时候管笙便捻了个决将我们隐身起来,是而,刀枪斧钺也未能伤我们分毫。
手上的糖葫芦落了灰,我有些不忍心的扔掉,接过泽栀手里的栗子继续剥着吃。
我陷入了沉思,看了眼管笙,终是纠葛异常。
慕云和明召之间的故事早些日子在司缘星君处我是瞧见过得。
他们之间有着三世的纠葛,一世一拜,三世终了,即成夫妻。
混乱之时我曾偷偷的捻了个决想帮他们度过这一难,可我帮他挡了一刀却没有挡过另外一刀。
所以,这是不是,天命不可违?
如果是,那我同云珂,同柩姜,当真会剪不断,理还乱吗?
“虞姐姐是还在想慕姑娘和明公子之间的事儿么?”泽栀瞧我一直不说话以为我还在思索那一幕。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点点头,“泽栀,你相信命定之缘吗?”
她很是诧异,不管转瞬便点点头,“信啊!不过,姐姐问这个做什么?姐姐不是神么?就算命定也是天定的,天定不就是神定的?姐姐既是神便也可说是自己定的。”
对啊!我不是人,我从来不是,司缘星君虽掌六界人畜鬼神姻缘,可受影响程度却是逐级递减,或许,我真的可以掌握自己的姻缘呢!
回她一笑,“你说的对,我的命由来我自己定。”
被泽栀拉着又买了好些东西,逛累了便择了个茶楼叫了两三个点心,并一壶上好山茶,吃了起来。
坐下,细细打量方察觉出这个茶楼却是我同云珂及管笙第一次来的茶楼。
只好似装潢过,大多样子都变了,独茶小二及楼中那棵窜天之树没有变。
后来问管笙才知这茶楼是肇旒居名下的,所以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事道理,我们每次歇脚都是这处。
听着小曲小调喝着茶,吹着微风,一切都是刚好的模样。
唯独,让我遇见了他们。
眉头微微皱起,楼下那女子的身影好像云莳,可云莳来这凡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