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月出东方,星垂平野,淮阳王指着车队寻了个有水源,地势平整的地方安营扎寨。
荒漠的风不似齐葑的温和,强劲有力,我早已感受过,可每次接触都忍不住打个哆嗦。
自下马车,我便瞧见了早早等在那的云珂,他问,“一路颠簸,你睡得可好?中午用食时你还睡着,如今可饿了?”
“睡得好,驾车的大哥特别给力,一点都不颠簸。至于饿不饿么,”我卖了个关子,言语断断续续的很不干脆的吊着他。
“怎么了?饿了?”
对上他那双孩童般真诚又纯透明亮的眼,那满满都是我的眼,“噗,”的一声笑出,“咱们幽冥司府君莫不是忘了,你的夫人可不是常人,能辟谷抗饿的了?”
“那,”他一时卡了隔,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幅模样倒是少见,往日的情感里,两性之间,总觉得是我主动的多,而他只是待在远处等着我一步步靠近。
如今,瞧着他这举措似是想迈步了。
看来,我也没那么差劲嘛,也是很有魅力的。
他不知说什么,可我两又不能一直不说,只好由我开口,“他们还在扎宅,都累了一天,要不我们去给他们打点水吧!这儿,好像我们也帮不到什么。”
他点点头,算应了我的提议。
他走在前面,迎着月亮,月光下,影子落在我的跟前,我三步并两步的跟上去,牵住他的手,很紧,紧到想和他一辈子这样牵着,怎么都分不开。
他紧了紧手,与我相牵月下。
“听说,你和别人拼酒还打架了?”实在不知说什么,只好将他昨日里的事翻出来再和他探讨探讨。
“嗯。”
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字,将我所有好奇的话都逼着噎了回去,很明显,他不想探讨这个问题,我若逮着不放,便显得不那么知礼,惹人厌烦。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此间无话。
打好水,准备追程,他却驻足,看着水中圆月问我,“那支荧簪还在吗?”
我说,“在的,怕弄丢了就收起来。”上一次幸好是管笙捡到了,若是再丢,后果不堪设想,是而为确保不丢,只好深藏。
“给我。”
听他话,从腰间荷包中取出那枚荧花玉簪,一如初始般,于皎皎明月下,莹莹发亮。
他食指和中指轻捻着玉簪,寻了棵水边胡杨,轻念一句咒语,玉簪于空中转了个花,孤傲肃立的不朽胡杨于我眼前成了满眼桃花盛开的桃树。
我好奇的凑过去,摸了摸树,发现只要一定心的瞧,那还是胡杨。
“障眼法?”好奇问他。
“嗯。这是送你的生辰礼,可欢喜?”
生辰?睡了太久,又很久未回月宫,倒是忘了,不曾想到他竟然知道且还记住了。
我回他,“欢喜,非常欢喜。”
若是以往,这时候我铁定不会如此淡定的站在原处简简单单的说真的一句话。
我会跳到他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脸颊使劲的蹭着他的脸颊,然后发嗲撒娇的说,“喜欢呢!云珂,你怎么那么那么好啊,阿音,喜欢极了你了呢。”
他从小无母,父君年幼时又对他多般严厉不顾,从初次见面我就瞧得出他极缺爱,极惹人怜爱。
所以,在知道他同样也心悦我之后,我总是很露骨的向他表达自我爱意。
虽有时很痴傻,可他眼里是笑的。
“怎么了?今日里,你倒是安静了很多。”
我拎着水袋,痴恋的看了眼那障眼法下满树的桃花,“云珂,还是,撤了吧!”
他依我,撤了,归途中,他问,“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桃花了?”
我“嗯”一声后,接着说,“喜欢啊,桃花妖娆多姿怕是少有人不喜欢吧!”
“那怎么瞧你不太开心,心事重重的。”
抬头看了眼浩大如盘的月亮,“大概,是想家了。往年里,给我庆生的都是姐姐,哥哥们和母神。在月宫里,齐齐整整的坐在一起,吃着大姐照凡人谱子做长寿面,聊着天。
她做的可难吃了,虽是照着谱子可总喜欢改良配方,不好吃还都逼着我们吃掉,然后,月宫的茅房里便会传来阵阵恶臭。”
“你们关系很好?”
我点点头,反问,“你和云莳云魇她们不也很好么?”云莳虽是算计过我,可不得不说她也有很多好的地方,是一个称职的左掌云司,一个听话的妹妹,一个孝顺的孙女。
天上地下,很少有人说她不好的。
他没有回我,只沉默着。
我本就情绪不高,见他不说话便也不想再提起什么话题。
一路沉默,直至回营地,各自分开。
躺在淮阳族睡觉的板床上,辗转难眠,今日里于河边的莫名情绪当真是因为思家?
这个理由解释的了云珂,却无法说服自我。
好像,多的是自卑吧!
虽每日里嚷嚷着自己是神,是月神幺女,是最尊贵的殿下,可抛开这些,我又剩什么呢?
修习万年连个地仙都打不过,灵根不足更是断了我以后所有可能。
性子蛮横霸道,于六界更是早有传闻。
而他呢,最年轻的府君,最负责任的府君,最厉害的府君,又生那般好看,性情虽偶有迟钝倒也真诚。
这么好的他,配这样的我,委实亏了。
这样的他,还记得我的生辰,配我,亏了。
不行,我使劲的摇了摇头,缚住满头青丝的玉簪轻轻滑落,瞧着镜中那幅凌乱不堪的模样有点好笑。
苦拉着的脸挤出一个笑,对镜自语道,“说好了要让自己成为他所爱我之中分量最多的的,努力,不能再这样拖后腿了。”
又是一阵自我安慰,安眠到天亮。
天亮后,想着去寻云珂以昨日里的事和他解释下的。
却人去楼空,帐中,不见他,他又走了,不打一声招呼,猜想可能幽冥司又出了什么事儿,他历来负责任,便披星戴月的匆匆赶了回去。
又,只剩我一个人。
不多会儿,一自称是淮阳王身边伺候侍从来告,说,“白公子昨日夜里收到家书,说是有些琐碎事需要去处理,走前已与王上打过招呼,姑娘尚可一路跟着我等去往卢峄城,白公子说,待家中事处理结束便来与姑娘回合。其中歉意,还望姑娘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