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假,未领旨,善离朝堂两日,你好大的胆子!”朝堂之上,李宪着天子衣冠,戴天子冕旒,指着堂下千羽痛骂道。
“陛下息怒,臣未告假便擅自出宫,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千羽长跪在地,俯首认罪。
李宪长出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毕竟这千羽乃与皇长子李仰之是故交,且千羽于北疆退敌有功,要说因为仅仅消失两日皇帝就治千羽太大的罪当然也不好。
“说说吧,这两日你都去做什么了,说得出来朕免你罪过,说不出来...哼!”李宪道。
千羽心中窃喜,李宪贵为天子,在群臣面前怎么说都要些面子,只要没有拍案,任何事都可商量。
“回禀陛下,臣于前日往青龙山灵剑阁寻阁主闻人临泉议事,一是受人所托,二是此事确乎关系到家国危难,臣初至京城,不试道路,故而来回费时许久,望陛下赎罪。”千羽如实汇报着这两日的情况。
“你去找那江湖中人有何事可议?”李宪听闻千羽去找那闻人临泉后,便开口问道。
“闻人临泉乃是江湖中奇人,臣带去一瓶敌寇鲜血,闻人阁主便破得其中奥秘。”千羽道。
“哦?有什么奥秘?说来朕听听?”李宪听闻千羽所说便来了兴致问道。
千羽也毫不拖沓,将当日与闻人临泉的对话内容丝毫不差的全部告知了李宪,当然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千羽并未明说,想必天子也不会过问。
“毒物...?”李宪听罢千羽的讲述后,心中仍存有不少疑惑。
“朕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退下吧。”天子皱着眉,想必心中还在思忖方才千羽所说的所谓毒物。
千羽起身躬身行了行礼,便退回了众臣队列的末端,虽然此刻他位居从三品,但怎么说也是朝中新官,论威望论品级,他站在君右之末也没有什么不妥。
随后的朝事便是一些大臣的谏言和众臣们的议事,除了千羽这个小插曲以外,与往常商超并无差别,这也是千羽第一次身着朝服站在朝堂之上,面对天子说话做事,但不得不说他各方面处理的都相当不错。
“我说翼长兄...你真的是去那灵剑阁议事去了?不会是随口诌了个理由...出城逍遥去了吧...”退朝后,前往李仰之自千羽身后赶来问道。
“见过乾王殿下。”千羽即刻驻足行礼“下官不敢欺瞒殿下,下官出城的确是去找灵剑阁阁主闻人临泉议事去了。”
“哦...”李仰之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提起了兴致“那要不...今日下午我们去京城中四处看看?”
千羽想了想,眼下手头该解决的事端都已经解决了,自然也就有了时间。
“下官谨听殿下吩咐。”千羽行礼道。
而乾王似乎也很快恢复了他身为亲王的身份,对于千羽的礼节也逐渐接受了起来。
朝后,约莫辰时四刻,也就是辰时已经过半之时,千羽随乾王来到了宫墙之外、京城之中,千羽此番只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好生放松一下,想来自己自从打舍兰帝国回来之后,就一时半刻都没有休息过,自己上一次这般平静地走在大街小巷上时,恐怕还是与自己那个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一晃而过,半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有如白驹过隙。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千羽跟在乾王身后问道。
而李仰之却不满地转头说道:“不是说了吗,在外面叫我公子就可以了。”
千羽连忙改口道:“公子赎罪。”
“我呀,要带你去个好地方。”李仰之听闻千羽改口,便笑了起来“我每次来京城都回去那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在街巷之间穿梭了片刻,来到了一处酒肆之前,酒肆的门匾上写着“临仙居”三个大字,门面也好不气派,而李仰之到这门前之后,便一直挂着一丝笑容,看样子很是开心。
“临仙居?”千羽看到这三个字,顿时还觉得此处颇有那么几分诗意。
“进去瞧瞧吧。”李仰之率先踏进门楣,朝着酒肆内走去,而千羽也就此跟在其身后。
两人一进这酒肆,便被侍从招呼了起来,而其内部的场景也是零钱与眼前一亮,此间并不像一般酒肆那样昏暗压抑,其内部反倒是露天的,各个隔间里都种植有一些四季常青的草木,这样的设计到给人带来几分恬静与舒适。
酒肆内并无太多客人,侍从很快就将二人带至了空位,两人入座后,李仰之便轻车熟路的要了些店里的招牌酒菜,开始有一嘴没一嘴地聊起了些家常闲杂。
“公子,今日特地来此酒肆,只是聊些杂事吗。”两人畅谈之际,千羽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而李仰之听闻千羽此言,面色忽然一僵,看来的确有其他的事情要商讨,而千羽自李仰之将其带到这酒肆之前时就已经有些猜疑,毕竟李仰之此人行事拖沓,客套的手段过犹不及,早在甫木域之时千羽就已经见识过了。
“翼长兄...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时日,你还是一样心思缜密啊...不过今日,我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地和你叙叙旧罢了。”李仰之笑了笑,想要掩盖方才面部细微的僵硬,开口说道。
“那便是在下多嘴了,公子请。”千羽轻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酒碗就要敬李仰之一杯。
“请!”李仰之在饮酒方面可与他那拖沓的性子不同,还没等千羽将酒碗送至嘴边,便将自己跟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两人又陆陆续续的要了两壶美酒,虽说桌上饭菜都已吃尽,但看李仰之那个模样,想来美酒还尚未尽兴。
就在二人饮酒作乐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两人的兴致,细细一听,好像是什么人在那里争吵。
“公子...这...”千羽停住了送往嘴边的酒碗,示意李仰之那不远处发生的骚乱。
李仰之也听了听,眼看着就要起身,但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又停了下拉继续说道:“想必是什么人酒过三巡后就开始闹事了吧...不去理会他们!今日只管你我二人一醉方休!”
但现实并未给李仰之一醉方休的机会,那嘈杂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应该是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了,渐渐地还能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千羽也放下酒碗,警惕地望着隔间的屏风之外。
“翼长兄,不必太过关注,就算是有人闹事...也不敢闹到...”
李仰之可能是想说“就算有人闹事,也不敢闹到他们这里来。”的时候,隔间门口的屏风忽然倒塌,一个满脸通红、喝的醉气熏天的壮汉撞破了他们的屏风,倒在地上,想必是与门外之人发生了冲突。
“我告诉你!小凤可是老子先看上的!”循声望去,之间倒塌的屏风外,一个亦喝的醉醺醺的锦袍青年指着倒在地上的大汉痛骂道,而其后跟着两名剑拔弩张的带刀护卫。
“你你你...你算什么东...东西!”那倒在地上的壮汉眼看着要挣扎起身,杀意凛然。
千羽现在身为李仰之的护卫,当然需要首当其冲,替乾王解决这样的纷争。
“二位,有何事端可否到门外解决,不要打扰了我家公子。”千羽起身看着相争不下的两人说道,同时他的手也渐渐朝着腰间的长剑剑柄探去。
“本少爷今日就告诉你我算什么东西!你们两个,把他给我宰了!”那锦袍青年好像没有听到千羽的警告一般,继续咒骂着眼前的壮汉。
“小兔崽子...老子还...还怕你两个护...护卫不成!”那壮汉此时也已经成功挣扎起身,对着那锦袍男子骂道。
千羽见两人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警告,好像反而还要在这里动手,便意图再次出声警告,然而就在千羽准备再次出声将两个闹事者轰走之时,李仰之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行动。
千羽疑惑的看了李仰之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等候。
很快,那壮汉和两名护卫便纠缠到了一起,三个人打的有来有回,而那壮汉也完全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嗯?”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三人之间打的水火难分,但千羽却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三个人的打斗实在是近乎完美,十几个来回后没有任何一方受伤不说,甚至连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相互清楚一般,就好像舞台上的话剧一样,而更加离谱的是,三个人看似激烈的打斗,但他们的位置却越来越靠近千羽二人。
两名护卫忽然朝着壮汉挥刀劈砍,而壮汉也顺其自然地朝着一旁躲闪,就这样,那本来应该劈砍在壮汉身上的长刀朝着千羽与李仰之二人劈来。
千羽大惊,立马抽出长剑格挡,但眼下又两把长刀,他千羽只能挡下一把,另一把就朝着李仰之劈了过去。
“殿下!”千羽情急之间望向李仰之,而李仰之好歹也是一介武人,身手不俗,迅猛地朝着一旁躲闪,那柄长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了李仰之先前跪坐的蒲团之上,里面的鹅绒瞬间绽放,洒落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千羽将攻击自己的那名护卫弹开,指着前来闹事的几人大声喊道,然而几人却像没有听到一半,继续缠斗在了一起。
这下千羽可算是真正的恼了,他毫不犹豫的将青剑标出,长剑径直地朝着站在门口大声叫骂的锦袍青年飞了过去,而之前还在打斗的一名壮汉和两名护卫一时之间竟然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地朝着那锦袍青年飞奔过去,最先赶到的竟然是那名醉酒壮汉,他一把夺下千羽扔出的长剑,而那两名护卫也持刀面向千羽二人。
“我们的事...你们也敢插手?”那壮汉一手拿着自己的兵器,一手拿着千羽的青剑,对着千羽二人喊道。
这样一来,只怕是三岁孩童也能看的清楚了,这几个人打一开始就是朝着千羽他们来的,而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过是演了一场戏罢了。
“哼。”千羽确定几人的来意之后,也便不在留手,他单手一张,那壮汉捏着青剑的手忽然迸发出大量的鲜血,而青剑也回到了千羽的手上。
“啊!”壮汉跪在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左手,惨叫不已,而那两名护卫和身着锦袍的青年看到此一幕,也不由得惊吓地后退了两步。
千羽不想跟着几个人继续废话,将青剑拿起,摆好了进攻的架势就要朝着那几人刺去,那几人见识过了千羽的手段,又看到千羽的架势,不由分说地朝着外面逃了出去,那青年男子临走前还不忘将跪在地上惨叫的壮汉拖走。
“全让他们搅和了...”千羽忿忿地收起了长剑,看着隔间中一片狼藉和满地的鲜血,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殿下,现在还不打算谈谈正事吗?”千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仰之,他所说的正事就是李仰之此番特地带他出来所要谈的事情。
李仰之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如果说他压根不认识这些人,或者完全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想必千羽也绝对不会相信:“好吧...不过...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吧。”
千羽看了看满屋子的狼藉,无奈的耸了耸肩。
京城之中,就在这临仙居不远处的又一条大街上,千羽和李仰之两人并排走在那里。
“翼长兄...你可知今日那几人的身份?”李仰之背着手,四处张望着,也不知道是在观察什么。
“不知。”千羽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
千羽听闻李仰之这话恨不得给他来上一剑,什么叫他也不知?这精心安排的戏剧就为了杀他,结果到他这却一概不知。
“毕竟...想要我这颗人头的人...数不胜数。”李仰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哦?”千羽闻言来了兴趣“冒昧一问,想取殿下性命者...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呵呵...”李仰之轻笑两声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的街边店铺前挑选了一把折扇,扇上正面画着山水,背面提了几句诗,诗云:乱时山狼忙,宁日水徜徉,欲寻圣贤士,鸟尽良弓藏。无论是诗句还是画作都很符合他李仰之的好恶。
“你可知这京城化为多少区域吗?”李仰之问道,这一问到问的千羽毫无头绪。
“请殿下赐教。”千羽回道。
“京城又八个区域,起初父皇会指派皇子分别管辖,为的是择贤,这东南辖区也正是当年本王治下的一个。”李仰之说道。
这种事情千羽倒是头一次听说,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没想到此地更是他李仰之以前的辖区。
“而治理有成者便会更上一层,如你所见,今日本王能作为玉冠亲王与你谈笑,正是因为此地在本王治下一片昌盛。”李仰之道。
千羽这下才刚刚有些察觉,的确如李仰之所说,此地与甫木域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就拿方才的临仙居来说,也很合他李仰之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此处就是一个繁荣的甫木域也不为过。
“本王乃皇长子,且一直以来治下无不昌盛太平,父皇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都非我莫属,想杀我的人,自然就多了去了。”
千羽听着李仰之的解释,也逐渐明白了起来,此番前来闹事之人,很可能就是其余皇子想要争夺这储君之位才想出来的卑鄙手段,这毕竟是天子脚下,没有人会大张旗鼓的指派杀手刺客去杀一个皇长子,但皇长子却可以在一场混乱之间意外身亡,故而方才那几人才会演戏来趁机暗杀李仰之。
“其实本王今日邀你出宫也是为了商讨此事,但事已至此,也省去了向你阐明的麻烦了...如何?愿不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拿下这储君的位子?”李仰之站在原地,对着千羽问道。
要知道,参与夺嫡争储就是干涉天子的家事,这就是死罪,但多少人为了荣华富贵也好,或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才华也罢,各奔东西投靠不同的皇子来为他们所选的主子夺得太子位,甚至于说出了“天子无家事”这样的话来助长这种争储的行为。
“殿下说笑了,这太子之位...不已经在殿下的手中了吗?”千羽如此说道,实际上是因为他的确不愿意参与这什么争储夺嫡之事,除过死罪的因素外,这种兄弟阋墙的行为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抵触,毕竟这是他所经历过的。
李仰之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走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好吧...本王知道了。”
千羽也明白自己此番拒绝了乾王,令李仰之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和不满,而乾王李仰之也了解千羽的脾性,故而才不再继续追问。
“回宫。”乾王忽然加快了脚步,大摇大摆地朝着天霄城的方向走去,千羽也无奈的耸了耸肩,跟上了乾王李仰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