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将钦印完全取出之时,孙清的脸色一变再变,没想到千羽还真的持有天子钦印。
“草民孙清,迎陛下钦印...”孙清仅是惊讶片刻,就长跪在地俯首说道。
“孙大人请起。”千羽将钦印揣进怀里,将孙清扶了起来。
“谢中丞。”孙清在千羽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
“孙大人,这钦印你也看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那是自然...”孙清眼神游离着说道。
千羽笑了笑,便离开了茅屋,骑上了马,开始朝着西山隘口前进。
东安城以北就是爪南城,但两城之间相隔卧佛耳一山,骑马反而不便跨越,故而千羽打算经由西山隘口绕过卧佛耳朝着爪南城行进。
两城相距并不是很远,但此时并无要事,千羽驾马途径几个小县足足用了约莫五日才抵达爪南城,此时的爪南城已不再是当日在斯诺帝国下辖的城池了,可以说战后的一切都百废俱兴,爪南城也不例外,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盘青椒肉丝,一碗白饭,一壶爪白。”爪南城南城区,千羽又来到了熟悉的茶会,又点了熟悉的饭菜。
“好嘞!”店小二却不再是早先千羽熟悉的那人了。
“客官,统共一百二十文钱。”没过多久,小二便端着一盘盘饭菜走到了千羽桌边,将杯盘摆在桌上后边开始说道。
“嗯?”千羽听完小二的话不禁有些纳闷,首先是这一桌饭菜,可能不过五六十文钱的东西,为何会将近翻了一倍的价格?还有就是这收费,理当是食客酒足饭饱准备离开之时才付清钱财,为何这里才将饭菜端上就开始要钱了?
“客官?统共一百二十文钱!”小二见千羽坐在那里好像在沉思些什么,心想这人不会是要赖账吧!就赶忙再次出声问询。
“哦哦...”千羽在小二的催促之下回过神来,从腰间取下钱袋,从中取了一百二十文的铜板拍在桌上。
小二见到千羽拿钱才松了口气,心想好在不是赖账吃霸王餐的人。
“对了...通常不是饭后清算钱财的吗?为何到了你这,饭前就要结清?”千羽将钱袋系好收在腰后,同事开口问那小二道。
小二听闻千羽问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客官是外地人哪...客官有所不知啊,按现在的税务,这饭后收钱的话,可能就不止一百二十文了!”
“何意?”千羽不解,这小二所言究竟是何意?和税务又有什么关系?
“客官,这税务是一天一个价,有的时候甚至一天变好几轮,我们茶会定价都是要算上税收的,要是一顿饭的功夫,这税收涨了,那酒菜的价格不也得涨?我们也想赚钱哪...但客人们不想赔钱哪!这约定俗成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小二解释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千羽皱了皱眉,实在是搞不懂这爪南城官府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那你可知道,这爪南城城侯现为何人?”
“这爪南城侯啊...那可是...”小二才正打算说明,就被打断了。
“冬子!调税了!快过来!”只听门外一声高呼,将那小二叫了过去。
“来了!......客官,您先慢用,我还有事...”小二抬头应和了一声,便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
“怪了...”千羽皱了皱眉,抄起桌上的碗筷便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千羽便来到了就近的客栈,随便找了间空屋住了下来,而他心里一直在思考着那有关爪南城税务的事情,但见天色已晚,只得先就寝歇息了。
翌日,正值天朗气清,千羽打算四处询问一番官府的位置,南城区的大街小巷之中,四处洋溢着安定祥和的气氛,但在这股气氛之下,千羽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暗潮涌动。
“这暗潮...究竟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呢...”千羽左顾右盼着,同时心里也如是思考着。
然而就在千羽心中思忖之际,一道轻浮跋扈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朵:“哟!这妮子...这么俊哪...”
闻声望去,一名素袍男子正挑逗着不远处的一名卖茶女。
“公子买茶吗...新落爪白一两十文...”那女子衣着素朴,形貌也未经点缀雕琢,看上去的确很是清纯。
“买!肯定买啊...本公子连你也要一起买了!”那白袍公子轻浮的笑声传遍了大街小巷,而那卖茶女却始终都不敢与其正眼对视。
“公子说笑了...要多少茶叶,民女替您包起来...”那卖茶女的眼神四下闪烁着说道。
千羽摇了摇头,不由得嗤笑一声,这样的纨绔公子他又何尝没有见过,只是这人的言行好像完全配不上他那身华丽的衣袍,就好像地痞流氓一般。
早在东安城西市,千羽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时正值他远征高车之时,而乾坤商会的少爷周佐也是在调戏闻人临泉的外甥女北瑶灵,只不过那周佐的做派更像一个富家子弟,虽说行不轨之事,但却极力粉饰言行。
“给脸不要!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然而就在千羽打算离去之时,却听到了那白袍公子这样一句狠话,千羽也顿时来了兴致,他也想听听这纨绔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公子可是当今爪南城青天大老爷邹顺财的独子邹鑫!”那白袍公子如是说道。
“什么?”千羽听罢脸色一变,驻足沉思。
这邹顺财什么时候成了青天大老爷了?
这下可好,原本千羽是打算上街四处问问的,谁曾想这才出门没一会儿,就遇到了邹顺财的儿子,不过这邹家起名可真的是离不开钱财,爹叫邹顺财,字敛金也就罢了,儿子还叫邹鑫,那岂不是得取字敛鑫?
“来人!给我把她带回去!”邹鑫站在那里颐指气使,身后几名带刀护卫迅速走上前去将那卖茶女抓了起来。
“不要...!公子...饶了我吧...我...我不收你茶钱了...放了我吧!”那卖茶女哪拗得过那些习武之人,只能挣扎着求饶。
“放了你?哈哈哈...本公子要的就是你!带走!”邹鑫双手叉着腰,看上去好不威风。
“放了我吧...放...”
就在那卖茶女苦苦求饶之际,一道虚影闪过,又伴随着几声惨叫,只见那几个架着卖茶女的护卫各个蜷缩在地上打滚,等到在场之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见千羽正拿着一柄灵质长刀站在邹鑫面前。而几名护卫不过是被千羽用刀柄集中,一时疼痛,并无性命之忧。
“你...你是什么人!”邹鑫看着地上挣扎着要爬起的护卫们,不由得胆怯地指着千羽说道。
“当街强抢民女...青天老爷的公子就是这幅德行吗!”千羽将灵刀散去,又看得四周围观之人一阵眼花缭乱。
“这谁啊...竟然敢管邹鑫的事...”
“是啊...胆子也太大了吧...”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虽然矛头全部指向了千羽,但从语气之中却能听到些许畅快,看样子这邹鑫在城中为虎作伥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你...你大胆!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嚣张!”邹鑫站在原地破口大骂,但奈何其本身不是武人,又没有习过武艺,只能在那里过过嘴瘾。
“姑娘快走吧。”千羽没有理会邹鑫的叫骂,而是回头对着那受惊的茶女说道。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多谢少侠!”那茶女一边欠身行礼,一边踱着碎步朝着人群外走去。
“你...!你竟敢...竟敢坏本公子好事!”而大难临头的邹鑫刺客所想的竟然还是那被千羽放走的卖茶女,两只眼睛充满血丝,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的千羽“你们!快给我把这个贼人拿下!”
邹鑫见方才被千羽击垮的三名护卫都缓了过来,瞬间又有了底气,这才下命令道。
若说修为,千羽不过炼气气盛,可以说是上国武人普遍都可以到达的境界,但要说武艺与实战的经验,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争的千羽又如何会比几个带刀护卫逊色。
看着眼前率先冲过来的护卫,千羽摇了摇头,顺手一推,另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只见那护卫整个人朝着身前重重地摔了过去,而他手中的那把也被千羽夺了下来。
“呀啊——”面前随后又扑上来最后两名护卫。
千羽只是随手格挡,顺势侧了侧身子,那三名护卫便稳不住重心地朝着身前倒了下去。
“邹公子...就这啊...”千羽甩了甩手中的长刀,一个华丽的刀花甩出,便将长刀反握在了身后。
“你...”邹鑫惊恐地望着千羽,而方才倒下的那几名护卫又重振旗鼓站了起来,从千羽身后发起了偷袭。
只见千羽将反握的长刀一横,看也不看一眼地朝着身后一刺,距离千羽最近的那名护卫的手背上出现了一条凌厉的伤口,千羽又一挑,那护卫的右手不着力,手中的长刀被千羽挑飞了出去,稳稳地插在了邹鑫身前不到三寸的地面上。
随即,千羽稍稍俯身,将反握的长刀朝着身后一挥,锋利的刀刃迅速划破了另一名护卫的左腿,那护卫一个趔趄就翻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惨叫不已。
“都不是致命伤...也不会落下病根。”千羽将手中的横刀随意的插在地面上,拍了拍手说道。
而反观邹鑫,双腿正止不住地颤抖着,盯着千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带我去找你爹,不然...这爪南青天大老爷可就会少一个儿子了...”千羽凌厉的目光聚集在邹鑫的身上。
“...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邹鑫舌头如同打结一般,口齿不清地说道。
“这才像话嘛...”千羽微微一笑,便朝着邹鑫走了过去说道“带路。”
邹鑫带着千羽来到了西城区,这邹府所在西城区,没想到城侯府也在西城区,但等到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千羽才知道,这邹顺才是把自己的府邸换了个名字,就成了城侯府,也不知道这邹顺才是如何成为这爪南城侯的。
“呃...容...容我进去...通报一声...?”府门外,邹鑫额头上冒着冷汗说道。
千羽丝毫不理会邹鑫所言,径直朝着府内走去,而看护府门的护卫见千羽与邹鑫同行,也没有出手阻拦。
邹府之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看着更加豪华了几分,想来千羽上一次光顾邹府也是大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只是上一次兵荒马乱,千羽并未见到这邹家公子邹鑫。
自进了邹府以后,千羽便长驱直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而邹鑫也纳闷,看千羽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像曾来过他家似的。
正厅门前,千羽见房门打开,便径直地走了进去,邹顺财还是那副模样,只不过身上的装束变了几分,与寻常官服一般无二。
“何人造访?”邹顺财正坐在那里,手中托着一碗茗茶,余光似乎扫到了千羽的身影,这才开口问道。
只不过等他看清千羽的模样之后,大为震惊,当日邹府门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是...是你...?”邹顺财送到嘴边的茶水也顾不上喝一口,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千羽说道。
“邹会长,别来无恙啊...”千羽的话语里带着些戾气,冷声问候道。
“你...你是...”邹顺财皱着眉头,死活想不起来千羽的名字。
“校首中丞千羽,前来拜会邹会长。”千羽说着,便从怀中取出天子钦印。
“中丞?”千羽自报家门之后,邹顺财这才想起了千羽的名字,只是千羽突如其来登门造访,又说了一连串令他难以理解的话语,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怎么...见天子钦印,还不快行礼?”千羽晃了晃手中的钦印说道。
“天...天子...”邹顺财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但在听到天子二字之后,也便打起了精神,他眯了眯眼,仔细端详了一番千羽手中的钦印,脸色大变,连忙从座上起身,俯首道“下...下官邹顺财,见过中丞...”
“...好,起来吧。”千羽微微一笑,看样子这邹顺财还是见过些世面的,这倒让千羽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手持天子钦印,那便是有了生杀大权,见而不行礼,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这...不知中丞造访有何事吩咐?”邹顺财讪笑着起身,欠身说道。
千羽可是不紧不慢,他换不走到堂前的高椅上,对着邹顺财笑了笑“邹会长不必拘谨,上座吧。”
“哎...”邹顺财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另一把高椅上坐了下来。
“那好,既然邹会长如此直爽,那我也不便客套了。”千羽一边说着,一边造作地捏了捏喉咙,轻咳几声。
“来人!快看茶!”不得不说这邹顺财也算有点眼色。
千羽满意地笑了笑,这才说道:“邹会长,今日我于街头闲逛,偶遇贵公子,你说,真是巧事一件哪...”
“是是是...”邹顺财配笑着,但实际上心里却是一紧,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让这千羽抓住什么丑事,那可就难办了。
“别急,更巧的还在后边呢...”千羽抖了抖衣袂,稍稍调整了一番坐姿继续说道“我还看到贵公子正在当街强抢民女,这事...”
邹顺财坐在那里,心底里早就把他那个儿子邹鑫骂了上百遍了,而在听到千羽说邹鑫当街强抢民女之时,邹顺财恨不得现在就把邹鑫抓起来痛打一顿。
“呃这...中丞,犬子无德,下官调教无方,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好好教训一顿!”邹顺财临时想到,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哎呀...不要着急,我此番而来,可有比贵公子恶劣的行迹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谈呢。”千羽连忙伸手阻止了邹顺财。
“何...何事?”邹顺财一愣,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把自己这大半年以来所做的恶都挨个想了一遍,但仍不知千羽所谓何事。
“哈哈哈...邹会长...哦不...应该叫邹城侯,我是说,城侯真的是治理有方啊,我先半年以前来爪南城的时候,仅仅是一顿家常菜,就花了我二两银子,不过昨日以来,同样的一桌菜,只花了我百文铜板,看样子半年以来,侯爷真是砥砺清节,秉公无私啊...”千羽一边口头上赞扬着,一边冷眼观察着邹顺财的反应。
邹顺财当然不知道千羽早在爪南城收复以后还来过这里,那时的物价可比现在低了将近一倍,但邹顺财听完千羽的话,还以为千羽是真的在夸他呢。
“哦...?是嘛...哈哈哈,中丞过誉了。”邹顺财一边松了口气,一边笑着说道。
这倒是让千羽有些诧异,没想到当时叱咤整个爪南城的联合商会会长邹顺财,尽然是这样一个蠢货,完全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那是自然,当日邹城侯散尽家财,救济黎民百姓的壮举,我还历历在目啊...”千羽说道。
千羽所说的当时他连同古云廉价出售粮食刺激邹顺财送粮的事。
听到这,邹顺财不由得眼角抽搐一下,这件事让他客来商会亏损了不少,如今旧事重提,就好像掀开他的旧疤一般。
“哪里哪里...救世济民,也是我为商为官的本分哪...哈哈...”邹顺财压制住心中的羞辱陪笑道。
“哦...既然邹侯如此治理有方,我也想亲眼目睹一下,好向陛下咏颂邹侯的光荣伟绩啊...不如...将爪南城这半年以来的税务簿拿来一看?”千羽话锋一转,步入了正题。
听闻千羽提到税务二字,邹顺财才幡然醒悟,原来方才千羽所说的种种赞美之词都是假的,实际上他邹顺财在这爪南城之中利用苛捐杂税敛财的行径很可能已经被千羽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
“这...”邹顺财再也没办法维持自己那虚假的笑脸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