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尝试着摆脱命运和上苍的束缚,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人们都身不由己,若上苍喜欢悲欢离合,那自己要么成为强迫上场的悲剧演员,要么成为无可奈何的伤心观众。
“大人,这孩子才十三岁,他的父母在犬藤大军进城时被杀死,老朽实在是走不动了,但这孩子实在太小,我不忍心让他随我而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继续活下去,毕竟这是我赵家最后的血脉,不然就算到了下面,老朽也没脸见孩子的父母,更没脸见列祖列宗,请大人带上这孩子好好活下去,若哪一天还能回到雍州,就让孩子在他父母旁多竖起一座墓碑,让我能再见见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老朽再次谢过大人了。”这老者抱着孩子,老泪纵横道。
谁都知道这老者有多心痛,又有多不舍,不久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儿子、儿媳,现在也不得不与孙子分离,孩子还那么小,以后就只能孤独一人,在这残酷世道独自苟活,这如何让老人放心得下,老人怎么能不痛哭流泪?但事已至此,这苍天恶意捉弄,自己有能如何?
“爷爷,别离开我,我背着您,我们一起走,别离开我,我已经没了父亲、母亲,我不能再没了您,您放心,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背的动您,也保护得了您,求您别走,别走……”尽管孩子努力表现出勇敢坚强,但心中的委屈和慌乱却只用了一瞬间将击破了孩子用心的伪装,不知不觉就哭泣了起来,是啊,他才十三岁,哪里有坚韧的身躯为自己年迈的爷爷撑起活下去的避难所啊?小孩说的话又有谁能当真?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娃啊,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已经长大了,爷爷不能陪着你了,你是个男子汉,以后可不能哭鼻子了,知道吗?你要记着,好好跟着公子,要记得雍州永远是你的家,等收复了雍州,把那群天杀的犬藤人赶出家乡,就在你父母前给爷爷立块碑,告诉我你做到了,然后好好娶妻生子,将我们家血脉继承下去,到时候爷爷和你父母在天上也会为你骄傲的,记着!”老者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悲痛道。
“爷爷,我记着了,只有我活着,就一定把犬藤人赶出雍州,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不会让爷爷失望的。”那孩子咬着牙道。
“好,好,好孩子,爷爷放心了,大人,孩子交给您了,老朽先走了”老者眼中饱含热泪,但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老者向秦颂施了一礼,然后纵身跃下。
“别……”秦颂话还没出口,那老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孩子撕心裂肺哭喊道。
秦颂狠狠抱着那孩子,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替孩子拭去泪水,尽管自己泪水也止不上流淌,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
“孩子,你叫什么?”秦颂问道。
“大人,我叫赵小,”孩子回答道。
“好,赵小,好好记着你爷爷的话,不许哭了,比起流泪,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知道吗?”秦颂道。
“大人,我忍不住,我很痛,很难过,我感觉我的胸膛里好似裂开了,疼痛从哪里一阵一阵传来,泪水止不住往外涌,我不想哭的,我答应了爷爷,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孩子无助喊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怪你,也不是你的错,我能感受到你的疼痛。。”秦颂指着孩子心脏的位置。“这里,对吗?痛从这里源源不断传来,一遍又一遍让你肝肠寸断,就如同潮水般,一波刚停,一波又至,甚至感觉自己被海水淹没,甚至让你无法呼吸,是吗?”
“是的,大人帮帮我,我受不了了。”孩子崩溃道。
“赵小,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但你也记着,无论如何,你也要活下去,哪怕是这般的疼痛,你也要撑下去,别忘了,你答应过你爷爷,别让他失望。”秦颂眼神坚毅道。
“我懂了,我会活下去,犬藤人给我的疼痛,我一定会十倍奉还、要他们百倍偿还!”赵小眼中的眼泪被仇恨覆盖,秦颂看得出来,但秦颂却无能为力,若这孩子失去了这仇恨的支撑,怕是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这孩子需要把这仇恨当成藉慰,以助自己走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大人,这孩子也拜托您了”一老妪道,随后纵身跃下,重重砸在犬藤兵士身上。
“大人保重……”一个接着一个,竟然有无数百姓纵身跃下,如同一场巨大的雨水,纷纷从高山落入峡谷,砸向犬藤兵士。
“不,不要……”秦颂崩溃喊道。这就是自己所庇护的雍州百姓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算什么“守护神”,只能眼睁睁看着管辖一个一个丢了性命,自己又算是什么?难道自己的努力、周大师、自己父母、秦灵、雍城郡守以及将士们的失去的生命全部是毫无意义的吗?自己只是一蚍蜉,妄想就雍州百姓,到头来只是痴人说梦不成?秦颂像是被抽出了魂魄,如同泄气的皮球,痴傻地摔在地上。
“公子,您怎么了?”燕通赶紧将秦颂扶起。
“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秦颂失魂落魄道。
“公子,你不能倒下,别忘了你的职责!”燕通愤怒喊道。
“我的职责?”秦颂迷茫望着燕通。
“我知道,公子已经失去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但公子现在倒下,那剩下的将士怎么办?那些年弱的百姓怎么办?还有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你让她们如何活下去?若你倒了,大家心就散了,到时候一个也活不了,到时候雍州人就灭绝了,何谈收复故土,报仇雪恨?”燕通一针见血道,这无数百姓自我了结,给燕通带来的不光是震撼,更多的是敬佩,有如此舍生取义的百姓,雍州何愁不复?
“我真是个懦夫,多谢燕大人当头棒喝,我与其为百姓痛哭,不如替他们完成遗愿,好让他们瞑目。”秦颂喊道。
“公子,我们走吧,别辜负百姓的良苦用心。”贵城郡守道。
“走,不过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要亲手洗涮今日留下的耻辱”秦颂眼含热泪,带着剩余百姓和士卒向深山老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