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牵着赵小含泪向深山老林走去,身旁百姓与将士无不痛哭流涕,这一切实在太残忍,耳边还传来阵阵尖叫,秦颂心中清楚,所以活下来的人也都清楚,哪怕对生命流逝不舍的呼喊,是那些坠落者留在这世界的最后的声音。所有的将士和百姓都不忍回头看去,因为那实在是太残酷、太悲痛,只要看一眼都会让人奔溃,别说是同处一城的乡亲,哪怕是陌生人,这也会让人肝肠寸断,若回头看去,看清那正要跃下的脸,而恰巧在脑海中寻觅到了那人的样子,或许有一面之缘,也或许还曾相互攀谈,更有甚者还是许久未来往的远方亲戚,这如何让人不忍心?
“大王,这群人疯了,数万百姓居然从高山跃下,我们的战士刚爬到一半,他们就不偏不倚向战士们砸下,许多将士从山上滚落,大部分暴毙而亡,有些运气好的战士也身负重伤,您看看那峡谷,里面躺满了尸首”黑格身旁的谋士道。
“你想说什么?”黑格冷冷道。
“大王,战士们为了追赶者雍州百姓已经十分疲倦,加上这雍州将士都是硬骨头,前锋的三万将士全军覆没,在前往翼州路上又遭遇了无数陷阱,刚刚又因为翼城箭雨加上峡谷内的落箭滚石,次此出击我军伤亡近五万人,大王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且不能为了个人恩怨得失,再误了大计啊。”犬藤王黑格身旁的谋士颤颤巍巍道。
尽管他明知说这种话可能会激怒黑格,但这次犬藤倾举国之力进攻陈朝,从草原带来了三十八万战士,和现在只攻陷了九州之一的雍州,但已损失近十万人马,现在占据陈朝的犬藤战士不足三十万,若再追下去,恐怕还没打到陈朝都城,犬藤兵士就全军覆没,陈朝地大物博,百姓人数更是犬藤近十倍,若还如此肆意妄为,那恐怕离犬藤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自己兄弟、亲人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大军中,自己如鲠在喉,实在不能闭口不言。
“你的意思是本王错了?”黑格眼露凶光道。
“大王,在下万万不敢,大王能征善战,现在给了陈朝人来了一个狠狠的下马威,但大王雄才伟略,绝不应该拘泥于这小小的威风,成就大业才是大王的使命,这雍州鼠辈已经被大王杀得人仰马翻、落荒而逃,如想赶尽杀绝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不过虽说这雍州百姓覆手可灭,但杀鸡焉用牛刀,大王不如先攻下翼城,等占据整个陈朝,这群蝼蚁又能逃去哪里?到时候还不是握在大王手心,大王想什么时候捏死,就什么时候捏死。”谋士也察觉到了黑格的杀意,于是绞尽脑汁恭维,又悄无声息地劝谏,在这危急时刻,他机智地来了场头脑风暴,眼见着黑格脸色好转,自己的心才放回肚子里,看来靠着这张嘴,终于圆滑地躲过一劫。
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若一字不慎,恐怕就得招来杀身之祸,说不定还有灭门之灾,难怪那些谋士表面都是庸庸碌碌之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或许就是为臣之道,多听少说或许才是在这庙堂上的安身立命之道,自己这忠言劝谏,险些丢了性命,黑格身旁谋士大都一言不发,这样看来他们不是愚笨,真正愚笨的是自己,争做出头鸟,却忘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自己只想着忠言劝谏,想着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却忘了去揣测大王心中的意愿,若真的惹怒大王,怕是明知自己是忠臣、是良言,也得身首异处,从此便牢牢记住这次的领悟,若下次恐怕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言之有理,罢了,就让他们多活几日吧。”黑格叹气道。
其实黑格心中还是不甘,这次劳师动众一路杀来,结果白白损失了几万将士,还竟然让雍州人逃出生天,虽然雍州也伤亡了尽两万人马,还自尽了数万百姓,但这远远没有达成黑格的期待,放跑了二十余万百姓,这让黑格十分恼火,所以刚刚那谋士险些被黑格砍下头颅,还好这人倒也机智,悄无声息消了黑格的怒火,让黑格恢复了理智,这也想来那谋士说得也在理,现在那些雍州的老弱百姓自尽,对方没了拖累,行军速度更快,加上这地势也不利于骑兵,犬藤大军想再赶上恐怕也非易事,这谋士给了黑格一个台阶,黑格也只好就坡下驴,一来大军连日追赶,的确已经十分疲倦,粮草水源也不支持大军再长途跋涉,更何况那翼城军士竟然放箭阻击犬藤大军,这是黑格没有想到的,莫不成黑格苦心经营的大计出了纰漏?难道那“棋子”首鼠两端,耍了自己?这可不成,若那“棋子”真的改了心意,趁犬藤疲倦之时,突然出兵来袭,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为了打通那“棋子”耗费苦心,送了无数财帛珍宝,又许下丰厚的条件,就连进军行程也停滞了下来,不然犬藤大军也不可能在攻陷雍州后休整数十日,现在这“棋子”至关重要,自己要尽快确认,如“棋子”还握在黑格手里,便能不战而胜,那将陈朝取而代之也将更近一步,毕竟犬藤军力有限,如能“智取”,又何必强攻,如不在黑格手里,那这“棋子”就要尽快拔掉,不然以后恐怕成了祸害……
“公子,我们要去哪里?”贵城郡守问道。
“我并未来过翼州,对此一无所知。”秦颂茫然道,回头望去,正见燕通正若有所思,连忙向燕通道:“燕大人,你是翼州人氏?是否能为我们指条明路?”
“公子,下官正是翼州人士,不瞒公子,刚刚下官也思虑再三,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去处——明日乡。”燕通道。
“明日乡?”秦颂疑惑道,自己从未听过这地方,但想想也是,自己根本没来过翼州,翼州有个明日乡也不足为奇。
“是的,明日乡。这明日乡是我燕氏族地,哪里住有万余人,我的家就在哪儿,哪可是一片的福地,不仅土地肥沃,而且地势辽阔。哪怕连年旱灾,哪里也长得了粮食,而且少有人知。我可以从中斡旋,让家族割出一片地用来养活着二十余万百姓,况且我在故土也有些地位,请权贵相助也并非什么难事,加上那边百姓淳朴,相信很快就能接纳这远方的“客人”。”
“燕大人大恩,我等恐怕此生难以报答……”秦颂又向燕通施了一礼。
“公子,您客气了,莫非还拿我燕通当外人?”燕通佯怒道。
“对,我们经历过生死,是兄弟!那燕大哥,明日乡离我们还有多远?”秦颂钦佩道。
“五百里。”燕通道。
五百里……可现在百姓十分疲倦,何况粮草已经耗尽……秦颂迟疑了一下,但下一秒秦颂又踌躇满志道:“无数生离死别、刀光血影和枪林箭雨我们都走过来了,从雍城、贵城到这也近千里,我们不是也走过来了吗?那这最后的五百里又算得了什么?大家跟着我,我们能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