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浩正在与一个沙鼠老人协商的时候,身后突然钻出一个身影来,把他吓了一跳,浑身肥肉颤抖个不停:“谁!”
“欸,这位朋友,你是不是在找人一同探渊,你看我行不行啊?”
闵浩闻言转头看去,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青年衣着干净脸上带笑,与此地格格不入,“你是谁啊,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
“偷听?你们说话声音挺响的,我想但凡长了耳朵的家伙都能听见,这怎么叫偷听呢。”青年将手一摊解释道,“哦,对了,我叫张岳,刚从附近的城市过来,早就听说这里的池渊深处能挖出好宝贝的消息了,可一直没机会来。好不容易碰上个商队捎人过来的,结果听了我的想法后扭头就走,连钱都不要了。”
“别扯那么多,我们不缺人。走开走开。”闵浩像赶苍蝇一样挥动起手臂来。
“就带我一个呗,我不缺钱耍,只是想去长长见识而已。”
“年轻人,”对面的那位沙鼠老人这时突然开口道,“心起莫凭一时勇,难料前路生死多。你还有大好的时光可以挥霍,可别把它浪费了啊。”
“啧啧啧,老人家你这可说的不对喽,看!”青年左手一张,一枚小符出现并浮起,瞬间在他手掌中凝聚出一团晶莹的水来。
“这是,符术?”闵浩与老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经过一段时间的和平沟通,闵浩终于答应了青年的请求,毕竟能以零报酬的方式雇佣一位能够使用法术的“保镖”,对现在没剩多少钱的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开局了,而且余下的钱财用来购置水粮,武器和护甲,实在是不剩多少,倘若没有拉这位叫张岳的青年入伙,那恐怕这回探渊,就只有他与那个老头子一起了。
一切准备完毕,这支三人小队便即刻出发,目标是闵浩所说的池渊二层的核心部,他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道,能够避开路途危险直达核心,这也是打动了那位神秘的沙鼠老人,使其加入队伍的原因。
三人中,闵浩负责指路,老人负责探路,张岳就负责处理一切路程中出现的突发情况,当然,要是遇到了他无法处理的事件,那就只能三人各凭本事,听天由命了。不过,为了路途中的个人安全,出发前三人还签下了一份血誓,内容是禁止对同伴出手,也不能向他人透露这条密道的信息,若有违反者,心血自噬而亡。
签血契时闵浩还担心张岳会拒绝,不过在看到对方欣然按下手印后,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来,这张岳虽然是个生面孔,但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从某个特殊的沙洞往外走,没几步就来到了一片黄茫茫的荒漠之上,回头往后看,在那遥远的天际线上,还能看到一块黑色阴影,是那凉月城。三人将头包上一层黄色纱布,领了一头骆驼负那沙鼠老人后,就与凉月背道而行,朝着连绵不绝的沙丘深处进发。
太阳毒辣,闵浩浑身汗流不止,逼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打开水袋小饮一口含在嘴中,而反观走在最前方探路的张岳,神态自如步伐轻盈,想来还有余力,这个胖子见了,下意识将怀中的一份符纸触了触。
这是一道神行符,只要将它撕碎,便可化作一道灵光附在脚上,让使用者速度大增,曾经在探渊路上救了他无数次性命。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已经签过血契了吗?我还在担心什么呢!”他使劲晃了晃头,轻声自语道。
“小友注意喽,前方沙丘上有一只藏进沙子里的敌人,我们绕开走吧。”骆驼上的老人兀地开口道。
“欸,有嘛?”张岳探头往前方百米处的沙丘上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你看沙包顶上是不是一处沙子较少的地方,而它的正下方则有一块不明显的凸起,这是沙漠中的猎食者们最常用的套路,它们会这样把自己藏在沙子下很久,直到附近有猎物路过,沙子传递震动,接着它们就一跃而出,抓住那个倒霉蛋然后拖进沙子的深处。”
“没错,”闵浩这时站了出来,走到最前方,“而且这周围还不止这一处陷阱,看来我的路线要进行临时更改了。张岳你在沙漠里的经验少,就暂时跟在我后面吧。”
“行。”
队形变换,速度一下就降了下来,再加上绕路的时间,等他们到达既定的位置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沙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炙热了。这超过预算的时间让陈实不免担心起城内的伙伴,不知他们会怎么给自己安排一个离开的借口,不过,此时绝不是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红彤彤的夕阳照射下,他已经完全被远处壮丽的景致所吸引,他们花费了半天时间穿越沙漠,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一处辽阔的戈壁滩涂,此地砂砾粗糙,碎石遍布,还有一些低矮的岩石山坡,上面风化痕迹明显,应该累经了无数岁月。
登上高处视线继续往前,竟有一条连接东西的巨大裂缝,不,应该说是裂谷,因为这裂缝过于巨大,两侧起码有近百里之远,同时,无尽的热风从裂谷中吹拂而出,造就了池渊这个地形变化。以沙鼠老人所言,池渊此前可是一处大泽,附近山川连绵,直至这场大战将山岳移平,将湖泽打裂。最后,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挥出的,这近似神明的一击砸进了大地深处,劈裂地壳,从此池渊黄沙漫天,再无绿水青山。
“张岳!别看了,赶紧下来!”闵浩的催促声将他从震撼中惊醒,陈实往四周看了看,最终才在一处石壁附近看到了他们。
“这里就是下去的路?”
“没错!”
闵浩咬牙屏气,努力收缩肚子使劲往前蹭,想要挤进面前的裂缝之中,前有沙鼠老人往里拽,后有陈实往前推,终于不负一番努力,蹭落了周围的碎石,整个人掉进了裂缝里。
陈实看了看周围,这条裂缝位于这块岩壁的最底端,裂口不大,稍微离得远点就很难发现,很难想象闵浩是如何找到这处地方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摸着裂缝钻到最深处,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好像一下子从烤箱钻进了冰箱,就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再一瞧沙鼠老人与闵浩,皆将头上的纱巾围到了脖子上,然后反披衣服穿好,动作迅速,果然是内行。正敬佩时,闵浩取出了一截火把交给他,朝着深处指点示意。
“让我走第一?不怕我带错路吗?”
“你放心,这个通道岔路不多,有我跟着,你不会走错的。”
“那就好。”陈实点点头,领了火把,一脚踩进了黑暗里。
通道虽一路向下,但周围温度却一直飘忽不定,有时候如同进了火坑,有时候却如同坠进了冰窖,据闵浩所言,这是因为通道中的某些岔路通到了不同的地方,才使得温度不断变化,有些直达裂谷,则吹来热风,有些通入地下,则吹来寒气。
三人纵列一队,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火把换了两根,闵浩才指着一处泛红的岔路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通道出口是一条竖井,往下能看到棕红色的岩石地面,落差应该不到十米,陈实扔出火把率先落地,然后轻松接下另外两位同伴,三人此刻就真正来到了传说中的池渊之内。在这戈壁滩涂之下,在这巨大裂谷之邻,是无数前辈高人埋骨之地,池渊二字现在所代表的,是一处巨大的坟包,就在那幽暗隧道的尽头,也许有无数的“惊喜”正悄悄等待着他们。
因为能感受到阴气的缘故,所以陈实对这种环境极度敏感,好在通幽泉眼正在不断吸纳周围的阴冷之气,然后吐出一丝丝白色元力,才将他浮躁的心冷却下来。他拿着火把走在最前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后则是拿着手绘地图的闵浩与拿着另一只火把殿后的老人,他们走走停停,没到一处地方闵浩都要借助火光辨认周围的特征,比对自己的记忆,然后再选择方向,途中他们还见到了不少亡骸,身上衣服还未破碎,从他们手中拿的工具来看,应该也是和陈实他们一样下来探渊的队伍,只是不知为何倒在了这里。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功夫后,陈实生了些疑惑,一边将面前不知怎么拉住了自己脚踝的骷髅踢开,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喂,我说,这面前路上的尸骨越来越多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当然,死的人越多,就证明前面的东西越有吸引力。”闵浩缩在陈实背后,轻轻地回道。
“你就不怕我们有命去,没命回来吗?”
闵浩闻言转头看向后方,见沙鼠老人没有发话,便安慰道:“既然后面的鼠爷没发话,那就应该没问题,你就放心地往前走吧。”
“真的吗?”陈实的脚步突然一顿,把头扭到了后方,“可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到周围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响啊。”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到,不要吓人好不好。”闵浩看着火光映照下陈实略显恐怖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鼠爷你说呢?”
走在最后方的老者听了陈实的话也是一皱眉头,左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摇摇头道:“我没发现什么问题,也许是因为你第一次下来探渊吧,出现了幻觉。”
“好吧,那我们继续往前,相信待会你们就会明白了。”
陈实耸了耸肩,迈开步子继续往前,只是,周围敲击墙壁的奇怪声音明明是从后方传来的,但随着队伍不断前进却越发的靠近他们,声音也越来越响,而且还富有一定的节奏感,每敲三次就会停一下,然后再敲三次,如此循环。
听闻有些死者心愿未了,下葬后发生尸变后就会敲击棺木,声音也是三次一循环,至于为何是三次,可能是因为人虽死了,但他的各种邪念欲望不散,三尸神得不到解脱,便以此方式操控肉体复苏,直到其心愿了却。
笃笃笃,敲击的声音越发明显,位于队尾的沙鼠老人此刻自然也听见了,他扯了扯闵浩,让队伍停了下来。
“刚才张岳小友说的敲击墙壁的声音,我也听到了,此处的怪异已经开始对我们产生了影响,必须尽快离开,不然迟则生变。”
“你们都听见了?”闵浩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它不会是要来找我吧。”
“也许是我们二人感官比常人灵敏,张岳小友更是掌握道术,我们发现得早不足为奇。”老人又一次伸手在怀里摸了两下,然后指着右边的通道说:“我们走这里,能最快出去。”
“好,就等老爷子你这句话了。”陈实走在最前,本就顶着无数压力,这下一解放,自然有些激动,几步走快了率先和后面的二人拉开了距离,消失在右侧通道拐角。
“你慢点,等等我们啊。”闵浩与老人急忙跟上,只是等他们同样转过拐角,却不见了陈实的踪影,狭窄的通道一直往前延伸,可一丝火光都没有。
“他不见了!”闵浩惊叫起来。
“嗯?”沙鼠老人举着火把走向前方,摸了摸洞壁的同时也将怀中一物掏出,“没道理啊,前面也不是幻象,他怎么会突然消失的呢?”
就在二人疑惑的同时,他们身后来时的通道里却探出半个身子,映在黄色的光芒下。
“欸,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闵浩抬眼看去,居然是张岳这小子,刚才不是冲到前面去了吗,怎么这回跑后面了呢?
“你怎么?”他有些疑惑起来,慢慢地走向张岳。
“别过去!”沙鼠老者突然一把拉住闵浩,眼睛盯着后方的张岳,神情严峻,“前面的路并没有问题,他不可能跑到我们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