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孑的一堆遗物里有一个日记本。
泛黄了，很有年代感，成北不受控制得翻开……
29.03.14哥哥在听歌，我问是什么歌，他说：你喜欢我什么。我愣住了，差点以为，他知道了……
如果是我，我不会那么做。
33.06.30在F国念大学，生了一个女儿，给她起名叫念念，想哥哥了。
38.05.14哥结婚了……和倪寻，我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阻止。哥很宠她，比当年宠着我，有过无不及。
41.11.15陈老板花钱买我做他情妇，爸妈答应了，亲自送我。路上我们起争执意外出了车祸，监控没有声音，哥只知道我推了妈，不知道是因为妈说念念也该死……
41.12.31网上有人爆料我的抄袭，打官司打输了，律师拿了那边的钱，舆论一边倒，咒我去死。可是我没有抄。
42.03.02他们泼我热咖啡和红油漆，拿碎玻璃渣砸我，所有人都骂我……哥哥说让我开发布会公开道歉。
42.03.31我未婚生子被人扒出来了，最近脾气不好，老是胡乱对念念发火。
42.04.04很难过……
42.09.09我好像失去了自理能力，我养不了念念了，哥答应帮我照顾她。苏医生结婚了，新娘长得好像我，我给他包了大红包。他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他要回礼，我说，我想结婚的人是别人的丈夫，我得离他远点。结婚可能短期实现不了。
43.11.11一个人过生日。
44.11.11想哥哥……最近精神不好，她是孑苒……我是成孑……我是孑苒……还是成孑？
45.09.11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了。
45.11.11我看到孑苒了。
45.11.12拜托成孑不要那么弱。
45.11.12有一点点疼，真的只有一点点，哥哥……
整本日记最后一整页都是一笔一划的哥哥两个字，上面还有一缕缕深浅不一红色的血迹。
“嘀嗒——”
一滴滚烫的泪掉到那两个字上。
成北猛然意识到，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什么都做错了，大错特错。
原来不是所有的大彻大悟，都是好的……
“舅舅，你别哭。”成念念乖巧得递过来一张纸巾。
成北把成念念哄去睡觉，站到洗手间里抽了一夜的烟。
他才后知后觉，在成孑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他一次又一次给成孑泼冷水。她自杀那天，他还对她说那样的话。
是不是，不可饶恕。
最恐怖得是，他将再无机会赎罪。
成北这辈子没有为谁掉过泪，连父母去世时都没有。
而这时，却一个人蹲在宽敞的洗手间里，埋着头任眼泪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明明哥哥这两个字伤她那么深，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天，她还在写哥哥，一遍又一遍。
原来人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成北兜兜转转过了整整十年，最后还是成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让成北后悔了……他失去了世界上唯一一个，只因他是成北，就愿意为了他违背本性，收起獠牙，刨心为证的成孑。
成北在那一天在公寓阳台抽了一晚风烟，凝视着公寓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
他红了眼眶才明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成孑了。
*
“成北，我想买裙子，没钱了。”
倪寻踢下脚上的高跟鞋，拽掉脖颈上的雪白围巾，脱下外套躺到沙发上。
倪寻和成北结婚等同于守活寡，两人的婚姻明码标价目的明确，倪寻做成北名义上的老婆，她也不出轨就是喜欢花成北的钱。
几年前，爹妈受不了她花钱如流水，就给她找了个相亲对象，她觉得颜值还挺够，也养得起她，就勉强答应了。
结婚这么多年，成北从来不碰她，倪寻骨子里的矜贵也不允许她干什么勾引的事。
这一次却出乎倪寻的意料，成北喝了很多酒，听到倪寻的声音，从卧房里走出来，一把抱住她……
倪寻有些愣，此时的成北脆弱得吓人，她从未见过他示弱，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算过了整整十二年，那天晚上给成北留下的后遗症依然挥之不去，”倪寻捂住眼睛，有些无奈得开口。
她也没有很好奇。此时为了安慰成北，她只得这么说了……
“倪寻，你跟我结婚，就是因为我有钱，是吗。”成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着后开始吞云吐雾。
……
“其实也不全是，你人长得好，待人也好，对谁都挺温柔。”倪寻努力想安慰一下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好奇他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
“是啊，我对谁都一样。”成北的声音有丝丝缕缕的苦涩。
成北对谁都好，对成孑的好也不过其中一份。而成孑对谁都不那么好，唯独对成北好过世间万物。
……
指的么？
“倪寻，你知道爱是什么吗？”成北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关于爱的概念和体会。
“爱啊，就是想一辈子和一个人在一起。”倪寻模拟两可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所以……我爱她吗？”他答应过小时候的成孑，一辈子都不会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啊？”倪寻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成北，我们可说好，不出轨是我俩婚姻的底线。”
“嗯。”成北点了头，“以后我们好好过。”
至少，要给成念念一个完整的家吧。
成念念和小时候的成孑，太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