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好时节。
江都城内一片欢欣,庆安坊里每家商铺都挂上了特制的喜符风铃。
乞丐早就被衙役驱出城去,满大街的小摊小贩,卖糖衣的、卖烧饼的、卖果的,也都挨青石大道路边,规规整整。
今天是城内昌明王府大喜之日。
那位年轻的昌明王慷慨地下令,大赐江都。
只要是江都的本地百姓,或路过的有身份索引的路人,俱都可以于昌明王府门房处讨一杯喜酒,外加几个喜钱。
对于平日里还要为一日三餐温饱奔波的江都贫苦百姓,昌明王府随意分发的喜钱已是一天吃喝的用度,更别说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美酒——
就凭这一点,城内很难不喜气洋洋。
去王府的行人聚成了长龙。哪怕只能在门口处讨个喜钱,平民们都想借此沾一沾喜气与贵气。
谁不爱热闹呢?
青石板大街上,李恪混在去讨喜酒的队伍里,露出状似羞涩的笑容。
他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挂着一副墨迹未干的对联。
根据桑合坊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npc”钱卓明先生表示,每当昌明王府喜事,若有附近的读书人拿着事先写好的贺词或喜联来献,王府管家会根据喜词的水平高低,给予“玩家和npc”额外的金钱奖励。
虽然现在也就李恪一个“玩家”是了。
在莫名其妙重生到这个游戏世界以前,李恪算是一个《神造之所OL》天唐分区的半职业玩家,平时就靠帮认识的金主老板刷刷游戏材料为生。
托这款前世最火爆游戏的福,他挣了不少票子。
平日里生活虽然不敢说好,但也还过得去,财务自由,逍遥自在。
再过两年他就可以考虑凭借攒下的积蓄急流勇退,换个不吃年轻饭的行业,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了。
哪知道现实里的际遇就是如此神奇,竟然让李恪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还重生到了这个真实熟悉的游戏世界。
是庄周梦蝶?亦蝶梦庄周?
他想到这些,仍觉得不可思议。
来到“天唐”已经好几年,但李恪还是没办法把它与前世那个熟悉的游戏完全区分开来。他还是习惯叫那些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为“npc”。
哪怕,一切都如此真实。
“呼呼……”
他把写的规规矩矩的贺喜文联小心地对着风吹干,准备跟着人群的长龙一并去昌明王府。
他今天要去完成一个自己挑选的“游戏任务”:参加王府的喜宴。
虽然李恪的毛笔字有点丑,不过无所谓,只要贺喜文联的内容对了,这并不影响他参加王府喜宴任务的计划。
蹉跎浪费了几年时间,他决定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
人活着,开心就好!
与其自己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倒不如走出来,看看这世界的风景。
他顺着人群慢悠悠走过青石板大街,到了张灯结彩的昌明王府门口。
威武的石狮子旁,侧门开着。
家丁和侍卫维持着秩序,让百姓们排成长伍,每个人都一脸喜色;门的另一边空着,略前方摆放着一张长桌和一条藤椅。
穿着华贵,衣裳有梨花花纹的老管家就坐在藤椅上,稍有些疲态地看着铺满了整张长桌的贺喜文纸。
李恪认识这个在前世很有名气的“npc”。
昌明王府大管家,lv.3,武力在这个级别里只能够说是平平,却因为忠心耿耿,世代为仆,深得昌明王信任。
他手捧着自己写的对联,暗自使用以前在山上学得的粗浅吐纳法,沉心静气,以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快步走向长桌。
老管家有些困乏,眼瞥见有个风姿俊朗的少年拿着副粗纸写就的对联走过来,还是打起精神来,笑问道:
“少年郎,可是替先生来送喜联的?”
李恪回以笑意道:
“老先生误会,这是我自己所写,不是替人送来。”
这回答很重要。
自己写的喜联和别人写的喜联差别可大了去了。
李恪原世界记忆里查过论坛的任务攻略,贴主说的很清楚。
如果你的回答是替别人送文章,那么老管家只会给你赏钱;相反,如果你回答说是你自己的作品,那么在作品应景的情况下,老管家就会邀请你参加王府晚上的喜宴。
这就是进入王府的正确打开方式!
“噢?老奴只是一介管事,当不得老先生这称呼。不知小郎君文才几何?”
老管家颇为意外,看向李恪手中的对联,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
李恪将粗纸对联平铺于长桌乱七八糟的文稿最上层,正色道:
“必不使老先生失望。”
老管家有些惊讶于李恪的自信。他伸手拿过两张粗纸扫视,却先皱了苍白的眉头。
“小郎君,你这字……”
狗爬龟背,一塌糊涂。
李恪心道自己提前开启入静吐纳法果然是对的,要不然还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把这幅“大作”拿出来。
他面不改色:
“老先生,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楹联里的心意。”
“也是,也是!”
老管家细细一看,嘴角挂起了满意的笑容。
“小小年纪,写的东西倒还不错。字是有些丑,不过王府自有文吏誊写良文,无伤大雅。”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梨花花纹的料子,喜道:
“最妙的是,你竟然知道王爷和王妃最喜欢的花卉,好!好!”
老管家越看越满意。
他继续道:
“王爷命我招贤良学子,参加今晚喜宴,与王府上下共享美酒珍馐,同庆此日。小郎君不知是否有闲赴宴?”
李恪也很满意,抱拳笑道:
“小子荣幸之至。”
“那小郎君可过会儿再来,或先于府中等候,我等安排了瓜果茶水,小郎君可自行消磨时光。”
“好!那小子就先进王府等候吧。”
老管家笑眯眯地叫了个家丁过来,让他为李恪引路。李恪朝他拱了拱手,也就利落地进了王府。
走的时候他还听见老管家摇头晃脑地读那两张粗纸: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