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掉的是文安礼的狮鹫灵象,此刻正与赵擒虎那被魔化了的猛虎灵象激战,而魔化了的狂暴虎帅则被十三将合力擒住,扽在地上。
文安礼方才执礼太过谦恭,一时忘记自己没有收回灵象便来行礼迎师,后来几番运功御象未果,才想起了这茬儿,这就要去赵擒虎那儿将狮鹫灵象引回,却见虞归鸿先到一步,指发一道银光于赵擒虎的百会穴,以此将灵炁灌输其全身。虎躯雄肢黑烟蒸腾,龙额凤目重现生机。少顷,赵擒虎体内的魔灵便被虞归鸿驱除干净。猛虎灵象也随之褪了邪气,变回白虎。狮鹫不必再斗虎,文安礼运功将之御了回来,不由叹道:“师父就是师父,总是能直抓要害!”
虞归鸿仔细瞅了瞅赵擒虎的面色,当无大碍,又瞥了眼文安礼,哼声道:“俩傻小子,就知道蛮干!”飞身又去降龙。
文安礼撂话给十三将“多灌他雄黄酒”,也急忙腾身追逐恩师而去。
扶摇师徒七人联手,皆出灵象,列阵战魔。魔龙试图各个击破,翻滚回折,腾挪闪转,一身黑鳞激雷电,劈开东西南北风;扶摇高手凌空旋动,进退裕如,始终圈龙法阵中,消耗弹压,颇有章法,又刺龙身上百剑。
魔龙实为帝龙所变,帝龙乃天下第一灵象,本就神力超然,极难诛灭。而今扶摇派又是畏手畏脚,怕伤了龙首处皇帝裴荣的性命,故而眼睁睁看着魔龙受挫后又马上重生复来。但凡有识之士都能预料,如若今晚为魔龙所败,裴荣这个刚刚下世的魔头定要魔乱锦都,之后便是玄明王朝全境,终至天下再度魔乱。
当断不断,反为其乱!在场之人中,能决断的唯有虞归鸿。
他沉吟片晌,道了声“诛魔”。
六位剑侠的心随即一沉。魔是谁?玄明皇帝裴荣。这不仅是诛魔,也是弑君!谁人能不为之心惊?可扶摇派又是何等高义,岂会因顾念自身安危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忧归忧,愁归愁,师尊之令不可违,天道大义不能负!
于是乎,全都聚拢于虞归鸿身旁以待师命。
虞归鸿见魔龙又在空中飞旋散烟、重生新躯,正是一个罅隙,于是道了声“合阵”,六位弟子御象而出,变换出一方新的法阵,灵光频闪、光波连荡。七鹰以虞归鸿为首,合为一只硕大的神鸟,即上古神兽、天龙克星——鲲鹏。
果然,魔龙一见鲲鹏出,背身飞逃不回头。鲲鹏翔空,急追而上,猛啄劲爪,死揪不放,十数回合下来竟还是无法诛灭之。
但这接连的打击终究是让魔龙元气大伤,难以继续翔空,无奈坠落而下,落于千军万马之中。军士们皆不敢上前,一个劲儿往后挤。魔龙之前已被鲲鹏追杀得有如惊弓之鸟,加之这一坠落后,顷刻难以复起,困于此地面便更加恐慌,恐极生怒,生癫。于是它疯狂摆尾,扫灭性命如割草,周围将士血肉横飞、残躯遍地。左近之地戾气顿生、怨灵覆来,进而黑气冒出、魔氤凝积,都向魔龙聚拢。
魔龙巨口一张,吞入许多死去将士的怨灵、凶气,命力仿佛焕一新。
前番还在以世间劫难雕刻与焕新自己的龙身,此刻已然大肆吞噬邪魂以自张,显然魔龙又进一步。
它当真是这世间不死不灭的魔王吗?
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问赵擒虎:“啸山,你真的要听从魔鬼吗?”反反复复许多遍。
嘴边襟上尽是雄黄酒的气味,七窍头顶接连蒸腾出黑气。赵擒虎突然一声惊叫,从地上蹦了起来。周边将士匆忙弯身行礼,莫说他自魔道回还,就是打地狱道中走了一遭醒来,他还是个大将军。
赵擒虎呕出最后一口黑气后,痴愣愣问道:“我在哪里?”
虎将道:“您在皇宫呀,我们一起打进来的!”
赵擒虎又问:“在皇宫,那陛下呢?”
虎将往半空一指,只见鲲鹏已经叼住了魔龙的脖颈,拧来拧去,像是怎样用力也咬不断,索性一下掼在地上。又俯冲而下,在空中解体,重又分为七人,只一眨眼,竟少一人,不知所踪。先落下来的正是那六位弟子,重织剑网,再困魔龙。
赵擒虎一见此景,很快恢复了清醒,想起了前番四侠杭玉蟾那飘逸的一剑正中魔龙的神庭穴,猜想:“六剑出,一剑隐,看来扶摇又要奇袭一回。”
天空落下一道金光,一声鹰啼,是一只人影曳着一道金色剑光划过龙头。剑光在龙头上一绽,宛如天阳,灼人眼目。剑客翩然落下地面,孤立于魔龙身前,形影遂定,正是皓首白须、仙风道骨的虞归鸿。魔龙中剑后呆然不动,像是又被点了穴。
赵擒虎心中立生疑窦:“扶摇派修得是纯粹的道宗武学,灵炁与剑光都应该以银白色为主,而这道剑光却是金色的,且甚是灿然,这是为何?”正思量间,竟看见魔龙硕大的头颅轰然坠地。方才意识到:这不是点穴,而是斩首,不是伏魔,而是屠龙!
虞归鸿将手中的金剑单手向上一托,金剑立时化为一道金光升入天际,消失云端,万里长空又一声鹰啼。
赵擒虎见状,不由地一惊,口中喃喃道:“莫不是鲲鹏神剑?”
鲲鹏神剑乃青龙王朝中期人士干将所铸。据说干将曾偶得一副鲲鹏的骨骸,遂炼骨化髓得金水,又以金铸剑。金不是普通的金,而是灵性非常的玄金,唯有在上古神兽的骨髓之中才能觅得。干将也不是个普通的铁匠,而是前代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淬炼之法巧夺天工,一生铸就名剑十数把,其中,鲲鹏神剑是他独一无二的旷世杰作。后来前代剑圣安平义得此神剑,继而有了“京郊围场斩青龙”的典故,人与剑皆行至声名之巅。安平义获誉“屠龙剑圣”,而鲲鹏神剑则被认定为“屠龙之剑”,为斩灭天龙唯一的途径。
前代英雄事,今朝复得见。
赵擒虎之后,周遭其他的将士也渐次回味了过来,相继有人高喊“剑圣屠龙”、“天师救世”甚至“改朝换代”。不觉间,在场多半的将士竟自发向虞归鸿单膝跪了下来。
虞归鸿好像丝毫不为所动,挥动衣袖,轻指魔龙道:“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