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南宫瑞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张大的嘴巴忘了闭上。
店内陷入死寂。
一人一偶，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远比吃人的城门更令人震撼。
静初尘忽然后悔带妹妹来此。
朋友带给他的布偶漂亮、精致，据说均出自布偶之父之手，他没想到，能做出那么可爱布偶的人竟是这样一个瘦小、干瘪，还心里变态的人。
他实在无法把有一双巧手的布偶之父和缩在轮椅上不敢见光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能飞起来吗？”谁都没想到，先打破沉默的会是静心言。
她的声音那么轻柔，和缓，好像一个知心大姐姐在同小弟弟小妹妹讲话。
布偶之父也被忽如其来的温柔语气搞得莫名其妙:这丫头方才明明很嚣张的样子，这会儿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人家既然心平气和的问，自己也不好不理。
“现在还不行，不过很快就可以飞了。”
傻子都能听出布偶之父语气中的自信和骄傲。能做出一个会飞的布偶，的确非常厉害。
“先祝你成功，我们在这里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静心言挽起静初尘手臂，“大哥，咱们走吧。”
啊？
静初尘顺从的跟静心言走出布偶店，南宫玉紧随其后。
南宫瑞托上掉在胸口的下巴，按回瞪出来的眼睛，追了出去。
“喂，喂，你们怎么回事？就这么着就走了？”
南宫瑞心有不甘:“至少应该问问他为什么要弄一张自己的脸，还有他说很快可以飞是什么意思，布偶真的能飞吗？很快有多快，到底什么时候，我们要不要等……”
“你去问吧。”静心言头也不回。
“布偶之父”四个墨色大字散发出微光，门前原本站满布偶的地方此刻空了出来，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握针线，颤颤巍巍的缝着布偶。
老人年岁太大，眼神不好，手上失了准头，一针下去扎在手指上，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瞬间如黄豆大小。
老人把手指放进口中吸吮，眼神茫然没有焦距。
说不出的寂寥。
南宫瑞收回目光，同时收回打算走回去的双脚，反身去追静心言。“喂，等等我。”
回到城门口，已是日上中天。
城门开着，寥寥数人。
“心儿打算怎么做？”深知妹妹心性，静初尘随口问，反正只要妹妹决定了，他都随她。
出城，还是等？
静心言也很纠结。
她能看出布偶之父内心的坚定和渴望，但她无法预支结果。
天知道那只奇怪的布偶究竟能不能飞上天空。
“大哥，我想帮他，但不知道该不该帮他。”终于还是说出来心中疑惑。
“帮或不帮取决于你的本心。”
布偶城的傍晚很美。
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灯笼，一到晚间，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如瞬间绽放的花朵。
花朵映进小女孩儿漆黑的眸中变成了璀璨的星辰，悄悄点亮少年心中最深处的萌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眼前情形不逊于上元节的烟火，站在城头将美景尽览，姑娘公子们都觉不虚此行。
“小姐，准备好了。”西施走到静心言身边低声道。
“恩。”静心言抬眸望向城下，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请人过来吧。”
心中虽然还不怎么确定自己所做究竟对还是不对，但箭已在弦，既然已经选择，那就咬牙做下去。
不久，布偶之父登上城楼，怀中抱着他那只布偶。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凑的如此之近，让人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即便事先知道那只是只布偶，依然感觉恍然如梦。
布偶之父没有留意别人的神情，只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静心言:
“你真的能帮我让布偶飞起来？”
丝毫不回避他的审视，静心言重重点头，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把这个涂在布偶身上。”
第一颗星子爬上天空，给无边的黑幕增添一丝活力。微风撩动发丝，向那抹闪亮招手示意。
“放吧。”静心言一声令下，布偶被扔了出去。
布偶之父下意识的探出手去抓。
扔下去的不仅仅是一只布偶，还是他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是他手上数不清的伤口和又厚又硬的老茧，更是他倾注所有寄托的希望，他渴望亲身体验却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布偶擦着他的指尖飞了出去，就在他眼前，翻滚着向城墙外跌落下去。
心中如被抽离了什么，空空如也的痛。
他猛的扑了过去，瘦弱的身躯伏倒在城墙边，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他悔恨交加。
后悔自己不该被欲望迷失了双眼，轻信静心言。
恨自己学艺不精、悟性不足，不能做出书中记载的飞偶。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快看，会飞的布偶！”
欢呼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他连忙擦去老泪，抬眼望去——布偶悬在空中，两个翅膀像鸟的翅膀一样，上下挥动，如仙子薄衣，谪仙羽扇。
他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双手颤抖的厉害，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飞了，真的飞了。
他拍打自己的双腿，一下，又一下，好似这样，那双多年没有知觉的腿就会忽的醒过来，会和他一起庆祝成功，分享喜悦。
良久，布偶收起翅膀，落在地上。布偶之父依然沉溺在悲喜交加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静初尘扶他做回到轮椅中，将一封信塞进他怀里，安排人送他回家。
“希望他能了解你的苦心。”
静心言笑笑，自嘲的拍了拍南宫玉的肩膀:“善意的谎言终究还是谎言，能治好心病的只有他自己。”
说罢，她又俏皮的眨眨眼，“像我这么善良可爱又聪明机智的侠女，世间少有，即便撒一回谎，老天也会原谅的对不对？”
“哟嗬，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南宫瑞不知何时跑过来，听到静心言的话，抓住机会嘲讽。
不等静心言反击，他又问道:“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静心言眨巴眨巴眼睛:“想知道？”
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浑身细胞都在专注等着静心言的答案。
他真的好奇，难道布偶有翅膀真的可以在空中飞？
静心言下一句话却让他几乎发疯:“拿东西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