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汐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个幼小的女孩子手握镰刀,猩红的月亮悬挂空中,冷风凛冽,如刀割肉。满地残骸,血流成河,地上的草被溅的血红,血液流入河长河,犹如地狱的彼岸忘川。
忽的,小女孩转过身了,冷湛湛的眸子里带着癫狂的杀意,猛地举起镰刀朝她扑来。冷汐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柄银色手枪,朝着小女孩的脑袋射去。
“冷汐”眼里泛着淡蓝色的光芒,显得凉薄极了。她眼中没任何波动,握枪的手食指扣起,对面的小女孩脑门上就被崩了一个血洞,脑浆迸溅,脸上狰狞的神情带了一丝丝诧异,就这样凝固着倒了下去。
天上下起了红雨,犹如血丝,将大地铺满。忽的,天边升起了铺天盖地的火焰,火势越来越近,“冷汐”面无表情的看着,犹如一个机器人一般。但随着从里面钻出了一具具染满了火焰的身影时,冷汐呆滞住了。
火中的人们哭泣叫嚣着,冷汐独独盯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看。待它走近后,它却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冷汐扑来……
忽的一声床的振动的响,冷汐猛地坐起。大滴的汗液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滴落,没入被袄。
忽的,门碰的一声被人推开,上官璃殇快步走进,见冷汐一脸苍白模样,手颤了颤,直接坐在床边搂着她的肩膀。随声走到门口的欧阳小朋友见状,退了回去,倒了一杯热水进来。
上官璃殇抿了抿唇,手下有些冰凉的触感叫她担心。
“阿汐,”她说,“这次又做噩梦了么?”上官璃殇接过欧阳小朋友递来的热水,就这样倚着喂了她一口。
冷汐点点头,胸腔中的剧烈悸动还未曾减缓,整个人冷的像是在冬天吹了一晚夜风的人。上官璃殇给她掖了掖被子,好让冷汐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冷汐的身体渐渐回温,上官璃殇垂下眸,掩住眼里的若有所思。
欧阳小朋友担忧的看着冷汐,小身子也靠了上来,搂着她。
“阿汐姐姐不怕,我给你暖暖身子。”
冷汐笑了笑,揉了揉欧阳的小脑袋,“我还没那么脆弱。”
欧阳小朋友穿着粉嫩嫩的睡衣,毛茸茸的脑袋好像绒球,可可爱爱,叫冷汐心底柔软。小朋友眼睛水润润的,有些困倦,冷汐让她回去睡觉。
“阿汐姐姐,我想陪着你……”小朋友撒娇的扯着冷汐的睡衣。
冷汐敲了敲小朋友的脑袋,“快回去,不然明早该有黑眼圈了。”
欧阳小朋友这才揉着小脑袋走了。
回身,冷汐掀开了被子,赤脚在绒毯上站起来。上官璃殇捡了件黑色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上官璃殇向来是她的好伙伴和好助手,很多时候,上官不仅身为朋友而站在冷汐的身边,也身为下属。忠诚于冷汐已成了烙印在上官璃殇灵魂中的标签。
从小时候上官璃殇便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饥饿贫穷与富有浪费,卑贱如草芥与金枝玉叶,世说人人平等。倘若真的人人平等,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追求那个所谓平等而搭上那么多的青春年华,临老还要操心子孙后代的与人平等。
冷汐是上官璃殇的贵人,比那些什么金枝玉叶都要贵不可言,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哪怕若是有一天这全世界的人都在反驳冷汐,在上官璃殇看,那错的不是冷汐,是这全世界。
冷汐拉开了窗帘,高楼之上,凌晨三点,这座仍然是灯红酒绿,灯彩斑斓。灯光倒映在她眼里,黑沉沉的一片,光影身后黑的沉闷又空洞。
“上官,我想喝点酒。”
上官璃殇没说话,只是转身倒了一杯红酒来,冷汐接过高脚杯,没急着喝,也没低头,只是看着前方微亮的地平线,摇晃着酒。这座城市很,地平线上也是林立的高楼,天边微微泛着红。
时间是个残酷的东西,有的人被时间磨去棱角,踩一脚便圆溜溜的陷进泥里。然而时间遇到了一个刺头,冷汐在岁月的打磨下棱角越发鲜明,同时的连时光也治愈不了那十年前留下的入骨的伤痕。
上官不知道到十年前的冷汐经历过什么,她只说了十年前她背负了一个使命,这个使命的完成需要鲜血浸染。其余的她不说,上官也不问。
冷汐想对她说的自然会说,她不想说上官自然也不问。
冷汐其实很少说话,她的世界广袤又狭隘。广袤于她站于世界之端,看到的东西过于多,多于世间绝大部分人,但世人的疯癫娇嗔怒怨极少入她眼。她心里能装下的东西又很少,只要一株整日由鲜血浇灌的藤蔓在心里阴暗的土地上疯长,日日月月年年,生于腐朽的心脏汲取她的血肉,痛苦使她不能忘记复仇一事。
冷汐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年祸家满门的杀戮场景,鲜血飞溅,小姨妈飞扑过来要护住她的身子忽的猛地重重摔下来,脑袋像是从高处跌落的西瓜,碰的一声爆开。血肉溅上她的脸,也模糊了视线。眼睛一瞬间的刺痛,陷入黑暗,暂时的失明让她不敢再移动半步。
小童养夫零八白着一张脸,抱着还是祸汐的冷汐藏在隐秘的柜子里。
“零八,我看不见了。”
小祸汐流着泪,无比的茫然。
零八捧着她的小脸擦泪,擦掉血污,“阿汐别怕,我把眼睛给你,给阿汐摘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天就不黑了。”
小祸汐抬手摸上零八的脸,摸到湿热一片……
咔嚓。
回忆戛然而止。
冷汐仰头喝下杯子里的红酒,在灯光下鲜艳若血。喝完酒,她的脸上终于泛起淡淡的粉色。
上官连忙上前去把杯子接过来,一面扶着冷汐,一面摇头叹息,一脸无奈,“阿汐,你明明就不胜酒力,还偏偏要喝。”
冷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里泛着几分水润润的光泽,平常的冰霜融化许多,乍一看让人心底柔软。对于冷汐喝酒来说,这是唯一让上官感到安慰的地方,起码她乖了不少,会好好听她的话,少了些一意孤行,少了些冰冷沉闷,忧虑少的人总是较能够轻易地获得快乐,上官希望冷汐能快乐一些。
“你是零八么?”
冷汐忽然碰着上官的脸说,面无表情,但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的认真。
上官愣了一下,反思后觉得自己应该收回刚刚说冷汐乖的话。
她起了一点小心思,平常冷汐是个淡漠冰冷的人,于谁都有距离感,又是组织老大,更是轻易不可亵玩。上官眼里多了些笑意,她竟伸手捏了捏冷汐的脸,软软的,像是棉花糖。
“零八,别碰。”
“阿汐,你醉了。”
“零八,我要星星,要天上勺子的第四颗。”
“阿汐,我带你回床上睡觉。”
“零八,你真像老妈子,你不听话了。”
“……”
次日一早,澄澈的金黄色阳光暖暖的穿过落地窗照进来。
时针指向九点,冷汐起床看到了刚从房门进来的上官,觉得左脸有点酸酸的,揉了揉脑袋后问道。
“上官,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
上官的脚步顿了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减,面不改色的说道:“凌晨你喝醉后让我陪你嚼了一个多小时的口香糖。”
冷汐下了床,理了理乌顺的头发,“就这样?”
“嗯……你不是很爱说话。”
上官毫不心虚的说。冷汐出于对上官的信任,点点头,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