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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信使

朦朦胧胧里,微微星光点亮了无尽黑暗,本想呆呆地望着它时,嘴里的味觉却传来铁锈腥涩,鼻腔里也灌满了焦臭味。肠胃在翻腾,隐隐作呕,不适的感觉充盈全身,脑子晕乎乎的,眼前的星光也在忽近忽远,忽明忽暗。

明明眼神迷离,却察觉得到点点星光正在不断增多。有什么在光芒中生长着,藤蔓似的,触手似的,在茫茫黑暗中蠕动伸长。还在难受的肚子传来刺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腹部的皮肉。低头一看,是根蓝色的植物茎连接着腹部中心,可以清楚看到晶莹透亮的茎中有血管似的连路,蓝色的,红色的,甚至更多。

开始恐慌了起来,未曾见过的异物让人不安,想要摘掉它,却感觉要扯出自己内脏一般。恐惧使得脑后发凉,无力感也狂涌而来,重新望向星光时,巨大的花丛已经盛开在了黑暗之中……

让人脑后发凉的噩梦总能惊醒睡梦中的人,缓缓张开迷迷糊糊发疼的眼睛,眼前的星光被摇曳舞动的火光驱散而去。

寰瑞揉了揉眼睛,努力回想着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

“我死了,没错……我应该已经体验了死亡,那个怪鸟的火焰……”

“你还好吗?”稚嫩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小家伙!”寰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地草堆上。“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还活着么,不可思议,那个怪物的火焰明明已经……”

“是声铃花重生了你,或者说,让你真正的出生了。”小少年平静笑着,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令人诧异的事。

“什么?”

“声铃花带回了我一部分的记忆,寰瑞先生,我拥有一种叫做‘生育’的元素,它让我能够带回你的生命。”

“‘生育’元素?你也是名信使吗。”

“嗯,似乎如此。”

——

在人类初次踏足于此世的时候,面对险恶的环境,残酷的自然,凶狠的魔兽,手无寸铁的人类总是在死伤的代价下换取生存的角落。

直到第一位被元素选中的人出现。

获取了此世规则之精华的普通人类,运用其无尽的魔力,开辟了疆土,战胜了风雨,驱逐了魔兽。最开始,只他一人被称为英雄,甚至被尊为神明;再后来,更多各异的元素附身于其选中之人,这些拥有特殊力量的人们有善有恶,有利他者,也有利己者,于是他们不再被称为神明或英雄,而是被称作携带了神明意志的信使。

——

“抱歉,寰瑞先生。”少年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还对这个世界不是很了解。我也仅仅只是靠着声铃花才回忆起了些许自我而已。”

寰瑞摸了摸脑袋,确认耳朵还在。

他之前也有听说过,关于死而重生的奇迹魔法,不过魔法师们讲那不过是道听途说,炽光的奇迹被无知的人夸大谣传而已。如今如果真的恰好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天色已黑,面前的篝火照耀着周围的树丛,还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似乎是离小镇不远的树林,你重生后,一直昏迷到现在。好在那些怪物没有再回来,倒是一位路过的商人把你我带到了这里来……”

四处看了看,果然有一辆商车停在附近,马儿正在歇息。

“嗯?”寰瑞突然发现,自己还**的穿着沾满血,略微烧焦的裤子时,眼前的小家伙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物,脸上头上也没有黑血或尘土。

“你终于醒了,云决的将军大人。”一个清脆的女声渐渐靠近。

是一个,长着猫脸,拥有着猫一般身姿与灵气的女人。穿戴在她身上各色各异的饰品宝物令人注目,不过她并没有雍容丰满的身材,微有曲度的身形给人轻盈灵动的感觉,再加上与寰瑞一身旅行装相像的衣物,满身首饰的她更像是调皮而机灵之人。猫儿的特征在她浑身上下显现,三花猫的毛色分散出众多纹路,如同刺青般分布全身。些许奇怪的是,几簇鸟类羽毛长在她关节以及耳朵周围,看上去像是夸张羽饰,但实则属于她毛发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充满生气,清脆悦耳,搭配上并非魅惑而是朝气十足的笑容,这位猫形女子让人自心底感到喜欢。

“满香?”寰瑞回头而看。

“好久不见啊,寰瑞。”

“你们……认识吗?”少年睁着惊喜的眼睛。

“抱歉,还没有跟你说,同为旅行流浪之人,我与寰瑞曾有过几面之缘。”名叫满香的猫女递出一叠粗布的干净衣物。“给你改好了,小弟弟,试一试吧。”

是之前的低语者赠送的陈旧风衣,只不过洗干净了,修改成了适合少年体型的尺寸。少年套上粗布衣物,满心欢喜的样子。虽说不知为何小家伙会对这种老旧之物有留恋,但寰瑞也没有过问。

“你居然带着一个未长大的人类闯荡江湖,是又摊上什么奇怪的承诺了吗?”满香为篝火添了一把柴,坐了下来。

“不,我和这个小家伙只是初次见面,和他在石桥上的时候……碰上愚兽了。”

“嗯?这和长满整个桥的奇怪花丛有关系吗?”

“花……花丛?”寰瑞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小少年,“啊,好像是的。”

满香宝石般精致的猫眼投来质疑的目光,不过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为篝火添了一把柴。温热的火光照亮树林的一角,在寂静的夜里画出一片令人安心的氛围。

“没想到你都已经行商到这里来了,这片大陆七个国家,不知道你已经走过几遍了。”寰瑞用老熟人的语气说到。

“我自己也说不清,你知道我从来不记事,去往过的国家再去时也有许久,再次踏足时也是陌生的国家,就像人无法走进同一条河流,特别是你诀别良久时。”

“属于‘流动’信使的你,从未想过驻足这种事吧。”

“正如拥有‘誓言’的你,有想过背弃吗。”

“吾之元素所背负的职责是很重的,不像你是个自由的猫儿。”

“那是你的麻烦,我的只是不同而已。”

篝火旁寒暄能让人放松下来,寰瑞也将不久之前战斗杀戮的不好回忆暂时抛之脑后。

一阵风吹过,即使有毛发覆盖,上身赤裸的不适感提醒着寰瑞自己的衣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不过还好,大多没烧焦的行李被捡了回来,宝剑也没落下。

满香很明白的拿出了第二套衣物,在空中挑摆了摆。

“谢谢……”

“不客气,八十钱而已,哼哼。”

“这,怎么这么贵?”

“包括小弟身上一套啊,还有鞋子,以及把他和粗衣洗干净的劳务费。抱歉,账还是要算清楚的,你应该懂我的。”

“可……”寰瑞瞪了少年一眼,少年也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翻了翻散乱焦臭的行李,庆幸钱包也还在,不过摸了摸其中数目,寰瑞皱起眉头。

满香歪了歪头,她笑起来还是这么元气……

终于勉强是有了衣服。不过在换上之前,小少年凑近了毛发外露的寰瑞。毕竟是对世界懵懂无知的孩子,被特殊事物吸引倒也正常,野兽与人类混合的身躯,让人想仔仔细细研究一遍。

寰瑞俯下头让小少年看了看兽人耳朵特殊的构造,拨开嘴唇露出了尖长的犬齿,背过身摆了摆尾椎骨处长出的绒毛尾巴,摊开手掌与小孩子手掌比对。五指指尖与手掌中都长着某些动物才有的肉垫,指末没有指甲,取而代之的是勾爪,连手上也是细腻的毛发,少年揉搓着这类人类兽的手,似乎有些肌肉与骨骼也与普通人类不一样。

“所有的信使都会经历这般的奇异变化,因为这些神秘的元素来自于自然中的各类物质。”满香抿了一口篝火烧热的茶,在小憩中心平气静的解释到,“就像野兽一样,它们是各种物质的造物,是各种物质充满生命力的体现。所以获取了元素力量的人,体内都被融入了与元素相适配的物质,展露在外表就成了我们这般兽表人形的魔物。”

“小弟弟你难道从未见过信使吗?”

少年和寰瑞面面相觑。

“你还没有告诉她吗,小家伙。”

“抱歉,满香姐姐找到你我的时候才在不久前,我还没有向她提及。”

“嗯?怎么了。”满香支棱起耳朵。

她也会对新生者感到惊讶吗?少年想到。“我是一名初生者,我好像……是今天才诞生于世的。”

“哈啊--?”反应大得有些无礼。

寰瑞忙解释到:“我也很惊异,但那些来势汹汹的众多愚兽,甚至招来了那只名为‘悲悯’的怪鸟,我能确定是为了他而来的,它们让我觉得这孩子的身世有些不简单。”

“你们是在合伙开玩笑吗?这小孩怎么看也有十来岁了,咋呼别人也不看一下可不可信,真是的。”

“你走南闯北还没听说过曾有人直接制作高年龄身躯的初生之人么。”

“可是……”满香脸上露出了她自己都不习惯的疑虑表情,“可是,明明有一纪元了吧,一纪元以来,再没有人类的初生者被创造出来了……”

“纪元?创造?”少年一头雾水,他其实很多都听不懂,只是不好回复。

满香的好奇心似乎比孩子还重,她喋喋不休地逐一问着少年对常识的了解,然而少年根本不及回答,她也不等答案,没有正真想理解的决心。

“我的很多知识,都是……声铃花告诉我的,如何动用自己的力量,也是它告诉我的……”

“声铃花?是刚才那个长满石桥的植物吗?”

“对,你知道它么。”

“并不。”满香被小少年的奇异见闻弄得云里雾里,“我虽然不只是一个流浪商人,对于魔法和炼金都有过学识,但是那株会发光的神奇花朵从没见到过。”

缓缓低下头,小家伙有些沮丧,寰瑞很清楚这孩子不像是初生婴儿那样无意识,更像是失忆了一样举足无措。寰瑞拿起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少年的头,“如果你没有要去往的地方,就跟着我吧,我带你去找一个也许知道你身世的人。”

满香喝完茶,长舒了一口气,“好吧,这个世界据我所知本就光怪陆离,魔法和神明的秘密可谓多之多,如果真能有人改变当前人类永生的悲剧,倒也是我们仍受怜悯”

“这世界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了么?”少年问到。

——

自命不凡的圣王封印了成长与衰老,抹灭了初生与逝去,模糊了生命与死亡,为天下人带来了无比的幸福以及无尽的痛苦。这等荣耀曾经、任然、也将照耀着王座,这等虚心妄想,曾经、任然、也将诅咒着苍生。

——

“有一个疯子皇帝为了自己的永生,借着让天下之民永生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判决了所有人的生命,殊不知为天下人带来的是扭曲与混乱。”寰瑞淡淡地说到,脸上是无奈的平静。

“西边的小镇我也是要去的,我们可以一路。天色已晚,这周围我也布好了警戒的符字,早点休息了,小弟弟和将军哥。”向火里倒掉了茶叶渣,满香揉了揉少年的头,打着哈欠走回了商车。

“将军?”

“啊呵呵,只是过往的笑柄罢了。”寰瑞理好衣物,准备换上。“那你记起自己的名字了吗,你不会想我一直叫你小家伙吧。”

“我……”少年对这个问题还是含含糊糊。

“声铃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故乡国家的皇子就是取的龙游梅之名”

“声铃……么,我的名字。”

“声铃。”

“好的,寰瑞先生。”

“不用加敬语,我只是平平粗人,听不来奉承之语。”

准备套上上衣时,腹部肌肉拉扯时的些许异样不适感引起了寰瑞的注意。

“这是……什么?”寰瑞摸着腹部中心的圆润洞口,有些警觉。“这是伤口吗?还是说是什么诅咒的残留印记?”

“嗯?是肚脐啊。”声铃有些兴奋地蹲到对方胯前,双手抚上其肚腹,掰开了绒毛中隐藏着的孔洞,仔细地查看着脐带末愈合的伤口。

“肚脐?这是什么印记么?”

“是啊,这是孕生的印记,它标志着你已是声铃花的孩子,是超越此世之生命,亲连凡人之生子。就像我一样”声铃也露出了自己的肚脐,“这是生育的门扉。”

“生育,是指初生者的降临吗?”

“并不,寰瑞你不必疑惑,对于这世界而言,只有声铃花才知道什么是生育吧。”

“这也是声铃花所告诉你的?”

声铃轻轻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寰瑞拿给他的玉石绳结,正准备取下归还时,对方制止了他。

“这是我的信物,声铃,每当我许下承诺时,就会赠与对方。”寰瑞手指抹过玉石上的符字,“我已向你许下誓言,至死也要守护你,更何况你也救过我命,作为誓言信使的我,不得违背。”

声铃握着项链,细细把玩着,问到:“那若是寰宇违背了誓言,会怎样?”

“誓言是我守护的元素,亦是选择了我的元素,元素是信使魔力来源,若我背弃了它,它也会背弃我。”

声铃回头望向满香的商车,看来不断流浪的她也是一样。

虽说昏迷刚醒,寰瑞仍觉得些许头痛,旅途毕竟需要养精蓄锐,乘着能多睡一觉就多休息会儿吧。躺回草垛,他小舒一口气,放松下来,声铃钻进他怀里,借着绒毛取暖。满香偷偷数钱的声音细细传来,虽说是公平交易,但寰瑞心里还是有些许不甘:“若是这时候找满香要一条毯子的话,怕是会被花光剩下的积蓄。”

声铃躺着、望着漫天星辰,他眼中瞬间充满了绮丽与多彩。宝石碎裂作粉末,被名为引力的画笔绘满虚空,也不知绘者有意无意,它们相宜地点缀在各个角落,闪耀在各个角落;河浪之波光,海潮之浪花,装裱在极缓流动的银之河中,明明它们的运动缓慢得难以感知,却让人感觉到整片夜空在曼舞。

这片星空令人心安,如同安睡曲伴随渺小的他们进入梦境,不过有一丝违和念头存留在声铃心中,是哪里不太对呢?

在今夜梦里,已经忘却了吧。

——

我们的太阳,也就是赤色之高位者,它升起又落下,流转着缥缈之梦中不存在的轮回,区分了明与暗、冷与暖、是与非,从而为世界带来了时间流动。它是初始之神,是时间之神,是生命力之神。

因为照亮了黑暗,人们赞美着它,因为驱散了寒冷,人们赞美着它,因为燃烧着血液,人们赞美着它。人类跟随光芒温暖,渐渐背离起源的混沌泥潭。

——

青烟从篝火余烬中升起,清晨的风略微寒凉,叫醒了失去绒毛“被褥”的少年。寰瑞坐在一旁,应该是在等待声铃自己醒来,他掏了掏余烬中加热的栗果,抖去灰尘、剥开硬壳,取出其中温热的果仁,递给一旁睡眼惺忪的声铃。

果仁味道苦涩,粉末口感中也有点点香味,伴随着驱散清晨凉意的温暖,作为填饱肠胃之物倒是很适合。

另一边,满香的商车里传出了阵阵烧菜香味。

篝火旁俩人将坚果嚼得满口碎渣,但寰瑞只能挑挑眉表示别要求太多。

马蹄声牵动着载满大大小小商品的巨大商车缓慢移动,悬挂货物与晃动商品碰撞得叮当乱响。在身材矮小的声铃眼中,满香的商车简直像是移动的城堡。而且拉动商车的还只是一匹马,虽然这马儿身躯要比同类更大一圈,但相对房屋般巨型的商车,仍如同蚍蜉撼树。

“坐你的车要钱么?”寰瑞略微讽刺的说到。

“我有考虑过,但要是被坐坏可就入不敷出了。”满香看了一眼迈着小步伐的声铃,作弄似地说:“小家伙倒是能坐,他可以和小货物放在一起。”

从瓦罐瓷器,到笔墨纸砚,日常用品商车里可谓应有尽有。想起寰瑞说过满香是走遍很多国家的商人,这些货物也应该是众多文化的汇集。拿起角落里一个木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笔:毛笔、羽毛笔、铅笔,和说不上来的奇异工具,难道也是书写用的么。

寰瑞在车后跟着,他在警戒着后方,经历了愚兽不合理的袭击后,他十分警惕这片森林。

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小时,声铃都快睡着了。

“老人家,百峪镇是在这条路前方吗?”车外突然传来满香的声音。

什么,难道遇到别人了么?声铃赶忙探出头来。

“啊,居然是信使?咳咳,原谅我一个老妇人佝偻驼腰,没法抬头仰望你等,是的,前方即是百峪镇,虽说不知你等贵人来此为何,但还请为这里的居民多多担待。”她的身材因驼背而十分矮小,在巨大商车比较下,老妇人看上去如同路边灌木。她包着头巾拄着拐杖,缓慢地行走着,一步将拐杖深深插入泥土中,一步再吃力地拔出来。

当老妇人眼神对上商车里探出头的声铃时,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转过头盯着声铃。满脸沧桑与呆滞目光呈现在声铃眼前,老妇人一直盯着,目送商车越走越远,只留下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这是声铃第一次看见除自己以外的普通人类,然而这并不让他觉得高兴。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和祭祀场那个祈祷者格拉族一样,说着如此小心谨慎的话语,仿佛……仿佛……”

“仿佛祈求着饶恕一样。”满香补充到。

寰瑞只是叹了口气。

“这些年人类在这世界失去了太多太多,新生、健康、思想,可惜这世界充满了神秘,仅仅依赖固执是无法存活的,所以,普通人开始有求于神明、有求于信仰、有求于拥有特殊力量的信使,即使厌恶也要谨慎尊敬,深怕自己的无能促使自己的死亡,这种恐惧让无力的人们相信,大地有眼,树木有耳。”

“而我们有武器。”寰瑞严肃说着,拉开了自己的剑弩。

炽光箭矢从树头打下一只漆黑的鸟儿,寰瑞踢了踢尸体确认其死亡。

“那是什么?”满香望了一眼。

“一只愚兽,鸟形的愚兽,是眼目。”

“你想说它是来找小家伙的?”

“愚兽会被他吸引……不知为何。”

“怎么了?”声铃探头问到。

看着满脸无知的小脑袋,满香钻入商车寻找了一番,掏出了一瓶膏药。绿色晶莹的膏药散发着草药香,满香将少许涂抹在声铃的后脖颈上。“这是欺骗野兽用的膏药,以嗅觉为主的野兽会以为你是路边小草而已,对愚兽也是一样,毕竟它们只是尸变了而已,习性只会劣化。鸟类愚兽的话,注意躲避就行了。药膏作用是会减弱的,三天抹一次。”满香得意地晃了晃玻璃瓶,都快在寰瑞鼻子跟前转一圈了。

而对方只是满脸疑惑与不屑地看着。“你要多少钱?”

“二百三十。”

寰瑞狠狠地长舒一口气,摆出了严肃表情,看来他只能用一些其它事物来支付这个价钱。

“满香,我知道你不喜欢背负职责,但是我们的世界已经一个多纪元了,也就是将近十年再没有新生儿出现了,人们不是在疯掉就是步入迷茫,而这个小家伙……他可能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解答。如果那只怪鸟再找上我们,我一个人抵挡不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就算只是一个支援一个人情也好。”

“拿道德来压价真的好么,将军大人?你确定要做这么低品位的事。”

“我不需要你牺牲什么,我只是求借你的帮助,我一定会还的。”

一串石符绳结被拿了出来,悬摆在空中,它代表着誓言信使不可动摇的契约。

“我向你起誓,‘流动’的信使……”

“收着吧,高尚之人。”满香将绳结按回对方手中。“我并非眼里只有金钱利益,寰瑞,我不想成为公敌,但也对救世主不感兴趣。我周游这片大陆太久太久,时间甚至比你的年岁还长,但是我从未被此世任何事物影响过,兴许多多少少有一点,但我仍旧在流浪。是的,这世道是变得灰暗无光,但是圣王赐福天下之前的世界也并不美好,征战、和平、执念、无奈,疯癫只是从一种形势走入了另一种形势,甚至受苦的人还是没变过。所以改变与否,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每天要走的路。”

抚摸着声铃的头,满香示意他坐回车里。满香将笑容重新挂回脸上,她讨厌去应付糟糕情绪,所以总是想用微笑蒙骗过去,当作没发生过。随着缰绳抽动,商车又拉动起来。

寰瑞呆滞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商车,以及手中石头制成的信物。的确,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当一名利他主义者,人们愿意为一件小事伸出援手,但并不代表他们想要趟入浑水。三百二十钱,对满香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这代表着她打破自己不干涉他人事件的原则,打破她属于流动信使不可留恋于独人独事的原则,强人所难毕竟并非好事。

话说玉石的信物还在声铃怀里,他想到,那个最贵重的绳结代表着寰瑞身份证明,也代表着他对自己的誓言,对自己“誓言”信使身份不容违背的誓言,没错,寰瑞回忆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

元素是神明之造物,是神明之规则,它们是现实的精华,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更没有恶意与居心,它们是武器、是工具、是坐骑,高尚之人拥有善良之元素,他们不因元素而高尚,他们自我升华;罪恶之人拥有邪恶之元素,他们不因元素而罪恶,他们自甘堕落。

——

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寰瑞冲到了车前驾驶位的满香面前。

“满香,我想让你知道一些昨天我遇到愚兽的事。”

“天呐,你还真是不依不饶,这其实会很烦人的好吗。”

“你听我说,在我向声铃许诺之前,其实我是可以丢下他逃跑的,我在这世上还有很多诺言没有兑现,即使作为言出必行的信使,我也没有为了这些事抛弃他。”

“当然,当然,你可真伟大。”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违背了众多诺言的情况下,我的力量没有减弱,反而更盛。”

“啥?你想说什么。”

寰瑞追赶着车子的速度,大喘气地说着。

“我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一件即使违背了诺言但收获了更大正义的事,所以我的元素没有背离我,它反而在支持我,让我去走这样一个道路。”

熊熊志火在他眼瞳中燃烧,可是在满香眼里,只是个幼稚鬼无端热血罢了。

“虽然我比你年幼,但我也很清楚,这世界一直令人失望的过去、现今,乃至未来,但正是我们缺少正义与方向,才会有我师傅那样的先足者,不惜牺牲生命地去发出一个指引,发出一个声音,让人们相信明日还有希望。不可置疑,元素是信使的束缚,但它不应该去决定你自己。”

满香只是看儿戏般笑了笑,在她记忆里,曾经遇见的寰瑞还只是个迷茫学徒,明明没有完全准备好,就继承了“誓言”元素,及其带来的众多职责。

刚才这类言论,明显她是早已听过的,不过这次会从寰瑞口中说出,令她有些惊喜。“你个臭小子居然来跟我讲这些大道……”

“有东西!不太对劲。”

“干什么,我才……唉?这是什么气味。”

寰瑞抽动着狼形鼻子,探索着空气中异样的味道。当他辨认清楚时,寒冷涌上了后背。

“愚兽,很大一只……”

前方道路的拐角处跑出了两名普通人,他们惊呼着,尖叫着,拉扯着散落的行李跌跌撞撞逃跑着。

“怪物!怪物!黑血的怪物!满身尸体、猩红眼球、血盆大口……”

两名路人头也不抬,跑过寰瑞一行人身边,远远逃走了。

“发生什么了?”声铃问到。

“小弟弟,在车里呆好。”拉车的马儿也不安起来,抬起前蹄嘶吼一声。

喔吼吼……咳喝吼吼吼……

伴随而来的,是极为夸张的恶臭。

寰瑞,已经亮出了“誓约”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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