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绕了一个回廊才进了这观戏的亭台。
王爷正正当当坐在前排中间的空座上,樵薪就立在王爷身后,也没人注意到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太子见了王爷,转过头来笑道,“王爷寿辰,晚辈在这里恭贺王爷大寿了。”
只见太子齐云柯身着了一件水蓝色的常服,袖口衣身皆绣得海浪波纹,一身文人的不羁气息却微微含笑。
老王爷也是笑呵呵地回应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您能来,也是韩某的福气。”
“听闻孙小姐才艺惊人、美貌无双,您大寿之日还要亲自献舞,王爷真是好福气。”
樵薪心里暗揣,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这么能扒瞎,比他说胡话的本领还要高上一截。
明明王爷的这个孙女是上个月刚刚寻回,虽然闹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可是根本就没人见过,老王爷将这孙女的消息捂得严着呢,任是谁都不知道这女子何样,怎得才貌双全了就。
樵薪不禁抽了抽了嘴角。
“承太子殿下吉言,确是在下福气。也多亏了在皇上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使得在下能顺利寻回孙女,也免得孙女在外流连的这些年多受苦难。”
王爷脸上挂着的笑,看着很是亲切。
“太子殿下如此关心我这孙女,不知太子殿下可是对我这孙女有些想法,若是殿下属意于我这孙女,我便向皇上请奏赐婚,我也成全了我这孙女和太子的姻缘。”
老王爷的语气不紧不慢,齐云轲听罢却心底生了一阵厌烦。
这老王爷真是打的好算盘,想把孙女嫁给他,王爷家的孙女自然是只能做正妃的,如此他想借势拉拢其他朝中重臣也难了,他还成了太子的亲家爷爷,打得是多精明的算盘。
“王爷您说笑了,今儿是您大寿,晚辈不过说些赞美的话,讨您一个开心,若是让您想了什么不该想的,那就是晚辈的疏忽了。”
老王爷见齐云轲如此反应,没有生气,反而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好像是真有血缘关系的叔侄一般。
“太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好歹我是你名义上的叔父,就是普通人家也该关心侄儿的生活。”
听了老王爷的话,齐云轲心里越发地冷,“多谢王爷的关心,晚辈的生活自有父皇关心,就不劳烦老王爷费心了。”
齐云轲连叔父都不曾叫一声。
老王爷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快,从和齐云轲聊天开始,神色就不曾变化过,此刻也是如此。齐云轲把头转过去,老王爷也转过去听戏。
说是各自听着戏,但心思却都不在戏上面,各自有各自的盘算。
齐云轲心道,王爷就是只老狐狸,今天不过是探探自己的口风,接下来,想必还会有什么动作,想要在自己选妃的事情上做文章,但却也不是当下能阻止的了的。
他的能力,还不够强大。
想到这儿,齐云柯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就是不好过。
他不过是皇上从旁支过继过来的一个孩子,运气好就继承皇位,运气不好呢,他就只能像前一任太子一样,躺在佚明湖边,看看风景,或者就变成如今的老王爷一样。可是他不信运气,不信命。前有奸臣,后有小人,但无论如何他要拼一拼。
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他太子的位置,因为皇上没有子嗣,所以这个位置,变数太多,凶险也太多,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他就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被换掉了。
所以他一定要变强。
手中有剑,就不怕前路有虎。
樵薪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三两句话王爷就扯到了为太子赐婚,想要断了太子的路。
随着乐声渐渐响起,几个身着粉色轻纱的女子步入了舞台开始起舞,一个绯红衣衫的女子落入她们中间,一抹惊鸿。
原本还在想太子与老王爷的对话的樵薪看得有些呆了。
曼妙红纱,惊鸿一场。岁月里有几个瞬间是人毕生难忘的。
这不正是当年救了她的姑娘!
樵薪内心某种莫名的东西正在心底漫漫氲开。竹林里的那几年,总是为一个人影而困闷,如今,她在这儿。
不过似乎有人比樵薪看得更呆。
“王爷家的这位孙小姐果然才貌惊人。”
台下的人开始三两个热闹的将头凑在一起,小声谈论起了这位王府孙小姐,八卦的心也止不住惊艳。
“是啊是啊。”
“当年这王爷的两个儿子接连断绝了与家里的联系,这么许多年过去,不曾想王爷竟寻回了孙小姐,满城人都说这孙小姐才貌双全,却都不过是谣言,没人真的见过,如今一见,谣言也不见得全是假的啊。”
众人对于这个尚未谋面就闹得满城风雨的王府孙小姐都开始赞不绝口。
王爷听见这些人的评价,心里自然高兴。
太子听了这些话,双唇紧闭,一言不发,看着冷冷的。
台上的舞姬迈着曼妙的步伐,娇粉的颜色更衬着红衣的女子明艳动人,惊艳风华。
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小了下去,收了八卦的心,大家都开始专心地观舞,错不开的眼神都投向了前方的台上。
正当最后一个舞步,红衣的女子要借力飞向王爷身前拜寿时,突然从她身后的舞女里窜出另一名女子撞了她,直冲向太子。
眼看红衣被撞倒就要从半空摔落到地面上,突然一个白衣的男子稳稳地接住了她。
一掠风吹过,拂起了女子绯红色的裙角,男子的白色衣裾与红色的衣纱纠缠不休,格外饶美。
樵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她要摔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接住她。
冲向太子的那名女子被太子随身的护卫擒杀,一剑毙命,流了满地惊红的血,被直接下令拖了下去。
一道惊红的血迹被长长的拖在地上,让人赫然汗毛耸立。
樵薪抱着怀里的人儿,觉得一股温暖在他胸腔里化开,揉在了五脏肺腑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女子放了下来。
“多谢公子搭救。”女子绯红的衣衫看着很是热烈,眼中荡漾着的却是冷冽的星辰,凌厉,镇定。
樵薪的心一颤。
太子的眼眸中映着一抹转瞬而逝的红白交映,他转向老王爷,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王爷,您这大寿可是把我吓得不轻啊。”
“寿宴的人里混入刺客,是在下的失职。险些让太子殿下身陷险境,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齐云柯不说话,就是笑意吟吟的盯着老王爷看,那眼神盯得人心里发毛。
“宴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确是老夫管理不善,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人到了王爷府才敢动手,太子殿下如今毫发无损就是最大的福气,也还望太子殿下可以宽恕老夫管理不善之罪。”
齐云轲不但不气,反而好笑到,“王爷,您这可是有趣,倒不知王爷是何时如此天真的,我若真在您的府上出了差错,您也担待不起吧。”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在理。如此,那不如便将此事禀明皇上,请求皇上裁断老夫的罪吧!”
“王爷这话可是过了。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定然是会知道的,但您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叔父,若是我真的与您过不去,这叫父皇如何看我?侄儿怎敢责怪叔父。”齐云柯的语气听上去平静无波。
齐云轲也不再说什么,挥了挥衣袖,就打算离开了,“如此,今日的寿宴也是进行不下去了,我就先告辞了。”
齐云柯说罢就转身同侍卫一起离开,他们每走一步,身后的那道的血迹,就延长一步,踏着蜿蜒未干的血迹,齐云柯离开了王爷府邸。
望着太子离开,越来越遥远的背影,王爷漠然开口,“安排一下,让到来的宾客都散去吧。”
王爷大寿本是喜庆日子,却因为一次刺杀而被生生搅乱,此时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再继续下去,坐在后排的宾客也都受到惊吓,此刻正惊魂未定。
众人本都是想借王爷的寿宴来交结联络的,即使和王爷攀交不上,和其他权势连结连结关系也好,却不想寿宴上还能出这般事故,就是未受到惊吓的人也只能悻悻离去,不好再留下多说什么。
在管事的安排下,众宾渐渐离了场。
想起太子离开时的背影,樵薪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将会是什么。